第七十五章 国恨家仇（1）

朔风南卷城已空，百鬼蚕食华之东。

英雄啜血赴国难，兄弟抚哭乱阵中。

红颜苦守独孤院，残仇半舔作食粮。

扬长迈步拂袖去，徒留几人尝悲惵？

由于天归王张浩平被罢黜统帅之位，华洲第六路军马霸下部便暂由中都王顾杰接任兵马**。然而霸下部几十万军马大多原属天都府，无论是熟悉度，还是默契程度，顾杰掌握的都不是很好。与瀛洲军马在中都府交战四场，全部大败而归，损伤近三万军马，整个霸下部军马也被打得七零八散。于是，姜仲成紧急下达军令，将霸下部一分为二，东路归属“无敌将军”张云褚统领的嘲凤部，西路归属“岭南苍龙”彭振峰统率的睚眦部。

鸣城的城墙已经一片乌黑，随着城中最后一批守军由南门撤出，也就宣告着抵抗了九天的鸣城将会正式被瀛洲人所占领。上将军孔哲骑于马上，仰着略微干裂的面庞，望着城墙，不由地苦叹一声。他自知一人无力回天，这几天里，他的军马接连阻挡下瀛洲人十余次强攻，然而却也付出了上千人战死的惨重代价。

坚守九日之后，孔哲终于收到了来自睚眦部的军令，副帅焦横下令，要孔哲率领余部撤离鸣城，并往西北方向行军，准备驰援驻守西都府策马关的西都府军马。放弃鸣城着实令他不忍，可军令不可违，孔哲也只好率领剩余的五千人马撤离。

大军沿着官道往西北方向行进，道路泥泞不堪，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都已经在连日的作战中显得疲惫不堪。孔哲面色如生铁般难看，跟在一旁的梁武也丝毫不见笑容。大军行了半晌，前方官道两侧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一批批逃难的华洲百姓，他们见了华洲的军马，并没有显露出多么兴奋的神情，大多数依旧埋着头不停地赶路。老苍的**声，孩童的啼哭声，妇人的叹息声，无一不让人倍感压抑。

“全军听令，加快步伐！”为提升士气，孔哲大喝一声，随即加快马匹步伐，后方军马也跟着提速，队伍比之前有了少许活力。

快步行了三里路，逃难的人群渐渐稀少，孔哲这才放慢步伐，以缓解军马行进所造成的疲乏。孔哲一直在回忆着瀛洲军马在攻打鸣城的过程中所展现出的骁勇，甚至远比当日在天都府所遭遇的瀛洲步军还要强大。九日多的攻防战，瀛洲军马被弓箭手和华洲守军所击杀的人马不过数百人，而守城的华洲军马却付出了几近三四倍的代价。

“大哥，”梁武突然开口，将孔哲从回忆中唤回。“这仗还打得赢么？”

孔哲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梁武，冷冷一笑，道：“你我终有一死，那今日何须存活？”

“不错，我们又为何而活？”

“梁武，你可曾见到刚刚那群饿得有气无力的老弱妇孺？”孔哲手指着后方，见梁武一头雾水，继续说道。“他们食不果腹，可却依旧想要坚持活于世间，又是为何？人活着，本身就是一个艰难的挑战，无需多问缘由。你问这仗打不打得赢，对于我们来讲，都无所谓，因为无论输赢，你作为一个战士都得去打。想要活着，就争取打赢，若是非要问为何而战，那你就想想那群流离失所的百姓，或许其中就有咱们的兄弟姐妹，为了他们，我们也得打。”

“大哥说得极是。”梁武被这一番话所感，微微一笑，如灰烬般的情绪略复高亢。

大军又行了百里路程，孔哲准备停下脚步，让战士歇歇脚，刚好前方遇上一处分岔路口，涌出不少惊惶不安的百姓，纷纷朝前方奔走着。他先让军马多入道路两侧的树林中，自己随梁武往前行了一段路，探查明细。梁武下马，随便抓了个中年男人，拖至孔哲马前，那男人拖家带口，尚有妻小跟在身后，全都露出惊色。

“你们莫要害怕，我们是华洲军马，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你。”

“将军尽管吩咐。”男人跪倒在地，接连叩首。

“你们从哪里来，将向何处，为何如此惊恐？”

“将军恕罪，我们来自前方的南岭县城，几日前瀛洲军马攻打而来，守军全军覆没。随后又有一批华洲军马赶来，与瀛洲人来来回回争夺县城附近的河畔和桥梁。如今城防已毁，不见援兵，恐怕那批军马也坚持不了多久。城中百姓这才纷纷逃离。至于去哪，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孔哲思索片刻，他清楚这南岭县隶属于五龙城，一旦瀛洲人攻占这里，就等同于断了五龙城一面的去路，令五龙城失去一块可以依附的腹地。若然五龙城被攻破，那瀛洲人的铁蹄将会直接杀入南都城，势必生灵涂炭。想到此处，孔哲不由地将腰间佩刀一拔，打算挥军驰援南岭县。

“不可！”梁武一把拉住孔哲的手臂，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哥，我们收到军令，必须一路往西北策马关前行，不论路遇任何状况，均不可改变行进路线，不可延误军机，违者必斩。”

“若然我等不去驰援，南岭县的军马必然金尽裘敝，南岭县若失，五龙城也危在旦夕......”

“大哥，即便你我率军杀去，又能抵挡瀛洲人多久，五龙城被攻破势所难免。我们万不可因此而延误军机，导致更大的失败。”

孔哲明白梁武的话不无道理，他远眺着南岭县方向，心中一阵不忍，口中不住地念叨着：“不知是哪些壮士正与敌军酣战？可惜，可惜！”孔哲将刀置于刀鞘之中，也不愿多看，随即号令军马立即启程。他很担心，一旦自己继续停留于此，会忍不住率军杀入南岭县内。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没过一刻钟，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