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林间决斗（1）

寒夜，生存和死亡只在一线之间。

我可以在暴雪中不停行走，纵使寒冷总在觊觎着我的生命。

你可以在平静中一直休憩，却无人能将你从危险的泥潭中拖出。

冰雪和严寒并不是决定存亡的要素。

决定生与死的，是我们自己。

路易斯咬下一口有些生硬的猪肉，对面的须藤良也也跟着咬下一块，现在这两个人除了长相不同之外，倒是多了许多共同之处。他们全都在不停地奔走躲藏中，积攒了一大把浓密的胡须；须藤良也能说几句简单的华洲话，路易斯·伊斯林也能够掌握简单的华洲语言；须藤良万贯家财，却改变不了他作为俘虏的命运，路易斯有显赫的家世，也无法逆转他的逃亡人生。

路易斯无聊时和华洲人学会了下围棋，而且棋艺颇为精湛。须藤良也也在枯燥的生活中学会了这门技艺，并且与路易斯棋逢对手，他们下了大概数百盘棋，各有胜负，如果不是立场的原因，他们或许会因为下棋而成为挚交。吃下了几口冰冷生硬的猪肉后，路易斯又摆开了棋盘，并且坐在须藤身前。须藤良也也不客气，很自然地拿起了棋子，两人又开始了一番“争斗”。

“落这里，你会损失很多棋子的。”棋下到一半，路易斯突然胡乱落了一子，令须藤良也不由地说道。

“你说得对，那让我换一个位置。”

“落子无悔。”路易斯刚刚将手放在棋子之上，立即被须藤良也拦住。

“那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路易斯紧蹙眉头，略显不满地问道。

“我只是告诉你，没有要你悔棋。”随即，须藤迅速落下一子。

路易斯倍感无奈，只得将棋子置于唇前，思考了片刻后，终于将其落下。这时，恰好林珺瑜推门而入，见路易斯正和须藤良也切磋棋艺，脸色立时变得铁青。她原本打算为茅屋续些柴火，现在直接丢掉手里的木柴，冷哼一声后，便摔门而出。

路易斯和须藤良也面面相觑，各自都抻了一下眉头，表现出一种无奈的神情。路易斯清楚林珺瑜对所有瀛洲人都恨之入骨，当然对须藤良也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兴致全无，胡乱落了几个子后就认输了。须藤良也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看出了路易斯的心思已经不再棋盘之上了，也没什么兴趣继续对弈了。路易斯起身走出茅屋，屋子内外则还有五六个守卫看护着，以防止须藤良也逃离。为了躲避严寒，众人在林中搭了几间简陋的茅屋，大概能容纳百余人，其余的人马则躲避在附近的山洞之内。

路易斯看了看西侧的一间茅屋，随即迈步而去，在茅屋门外咳了两声后便钻了进去。林珺瑜正一个人端坐在火堆之前，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熊熊火焰。

“我们不是朋友，”路易斯坐到了林珺瑜的身旁，尝试着解释道。“只是无聊，和他下棋而已。你知道，其他人的水平都太差了。”

“人是你抓的，要杀要留，全由你一人做主。不必和我多言。”

“我不会杀他，也不会留着他，他只不过是我们营救司长风的一个人质而已。”

“我只要一见到他，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我每日为他烧水做饭，看到他吃的比那些兄弟还要好，我就感觉他在吃我儿子的肉。”

林珺瑜声泪俱下，猛地扑在了路易斯的怀中，嚎啕大哭。路易斯被他的情绪所感，眼圈略有红润，他依稀回忆起第一次见林珺瑜时，她的孩子被瀛洲人杀死的惨烈景象。要这样一个受过如此重创的女人，每日去照顾令她恨之入骨的瀛洲人，而且还能经常看到自己与瀛洲人下棋取乐，的确十分残忍。路易斯打算一会就去将棋盘烧毁，不再和须藤良也对弈。

就当他蒲扇般的手掌轻轻在林珺瑜的头上抚慰着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不少华洲士兵正高声惊呼。林珺瑜迅速抬起头，吸了吸鼻涕后，惊诧地望着路易斯。他们仔细辩听着，原来是有人在惊呼救火，路易斯猛然起身，快步走出茅屋。只见关押着须藤良也的茅屋火光冲天，整间屋子都被火舌吞噬。

“出什么事了？”路易斯跑上前一把扯住一个华洲战士问道。

“不知道，茅屋突然起火了。”

路易斯站起身子仔细看着，冬日里天气极其干燥，茅草屋只要沾上火苗，火势便难以控制。周围并无水源，众人只能用衣物盛雪，抛向着火的茅屋。路易斯担心须藤良也会被火舌吞噬，他丝毫不犹豫，迈开步子忽地冲入了茅屋之中，吓得林珺瑜连声高呼。冲入茅屋之内，路易斯掩住口鼻，在浓烟中四下**，可是摸索半天却没碰到任何人的躯体。最后，他只在角落中摸到那张已经被烧毁一半的木质棋盘。路易斯有些明白了，这一切可能都是须藤良也所为，引起大火的正是这张棋盘。路易斯怒骂一句，一脚踢开了身前的一个木桶，随后纵身从茅屋内一跃而出。

路易斯不着急救火，而是拉过了几个人，要他们组织人手立即搜寻须藤良也的踪迹。虽然他利用大火趁机逃离，但是在荒郊野外，这个身体不算强健的瀛洲商贾是很难快速逃到远处的。众人三五成群，手持火把，在山林中开始搜寻起来。然而直至天明时分，他们几乎走遍了漫山遍野，却依旧未能发现须藤良也的踪迹。路易斯倍感焦急，他沿着茅屋后方的一条小路搜寻，四周尽是雪堆和荆棘，只有这条小路是须藤良也最有可能逃离的路线。可是他们已经追出十余里地，却依旧没见到须藤的踪影。以须藤良也精瘦的身材和虚弱的身体，他是绝对不可能有这种脚力快速逃出如此之远的。路易斯摸着脑袋细细思索着，并将自己置于须藤良也的位置上，想象着如果是自己潜逃，会如何选择路线。

一味地埋头奔逃是最直接，但也是最笨拙的办法，那只会意味着一个结果，就是被追上。路易斯思索了片刻，突然间恍然大悟，他回过头，对身后的科尔宾、盖伦科等人说道。

“沿着这条路回去，检查所有的雪堆，那个王八蛋一定藏在雪堆里。把他找出来，先剁掉他两根手指。”

随即，一行人开始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遇上比较厚的雪堆就会用棍棒用力地抽查着。终于，他们在距离营地不足百米的一处雪堆中，将全身紫红，浑身不住颤抖的须藤良也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