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验血之法

第二十五章　验血之法

帅账里，程咬金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连程处默都没能留下，等到账中只剩下他和胡迭之时，这才指着胡迭咬牙切齿的骂道：“你小子莫非是疯了不成？怎的如此轻贱已身？”

胡迭被骂得有些委屈，但还是能感受到程咬金对他的关切，拱手笑道：“大帅言重了，末将不过是输了点血，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危害，能用这点血救回一条命，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胡说！你的命能与他的命比吗？”程咬金怒其不争的骂道：“你是我大唐正五品县子，是陛下都看重的才俊，一身才学，身系家国重任，而他不过是一平凡士卒，你能尽心为他救治，为他高歌送行，这已是他几世修来的造化，他有何德何能，能值得你如此舍命相救？”

听这话，胡迭不禁愕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理直气壮的将生命的价值划出三六九等来，不过想了想，却又无法反驳，毕竟他也明白，自己现地身处的并不是奉行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而是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王朝，在这个时代里跟别人讲什么生命平等，被人当成疯子那都是好的，就怕人家当了真，那才要命！

为什么？因为这种言论，完全就是在挑战这个时代最根本的核心价值观，挑战这个社会的根基——如果人人平等了，那皇帝还怎么高高在上，奉天承运？如果人人平等了，贵族还怎么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如果人人平等了，那岂不等于什么草民贱民都可以与士绅贵族和世家门阀的子弟把酒言欢，平辈论交？若如此，那天下还岂不要大乱？伦理纲常还要不要了？

不可能的！

在这个时代，人和人还真的就不平等，程咬金的这种价值观，才是这个时代的正统主流：草民出身的义士，为救贵人而献身，这叫舍生取义，叫士为知已者死，这样的英雄会受万世传颂，可是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贵人会为救一个平民而死的？要说起来，千百年，也未必就没有一两个这样的例子，但这样的故事，却明显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所以才没有人会去传颂。

想通了这点，胡迭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就内心而言，他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价值观的，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其实就是这种价值观下的受益者，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封建贵族阶级的一员，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踩在大多数人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上人’，说起来，认同和维护这样的价值观，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没办法，既然没得辩，那就只能服软了，胡迭拱手应道：“大帅教训得是，末将确实冲动了，以后一定注意。”

虽然难以认同，但有些事，却是没必要非得争个输赢的，而且程咬金骂他也是出于关怀，这是一片好心，管他说得对不对，服个软也不丢人。

见他的模样，程咬金哪会看不出他的想法？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胡迭毕竟不是他的晚辈，人家怎么做人做事，说难听点也轮不到他来教，何况胡迭此举虽然欠妥，却也算不上什么离经叛道的大事，提醒一下也就够了，再纠缠不放，倒显得他是在找人麻烦一般，那又是何必？

“算了，此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夫问你，你这夺血续命的法子，是哪里学来的？此法可有何禁忌？”

见程咬金不再纠缠不放，胡迭也是松了口气，闻言答道：“您是说这输血？这算不得什么，只是很普通的医学常识：人体的血是有限的，如果失血超过一定程度，就会危及生命，所以对于失血过多的人，最好的救治方法就是为他补充足够的血液，以维持其身体机能的运转，不过输血也不是能随便乱输的，一般来说，血型可以分为四种：Ａ型，Ｂ型，ＡＢ型，还有Ｏ型，其中，除了Ｏ型之外，其他的三种血型都只能输给同血型的人，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危，而Ｏ型血，却可以给所有的血型输血，号称是万能血型。”

程咬金听这番解释，如同听天书一般，好半天才算把这意思理明白，沉呤道：“这么说来，使用这种夺血续命之法，也未必非得用你的血才行？”

胡迭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要识别这四种不同的血型，是需要很专业的工具的，我手上并没有这样的工具，也就没办法确认其他人的血是什么血型，所以才会用我自己的血。”

听到这话，程咬金似乎是松了口气，又好像有些不满意的问道：“你想好了？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胡迭摇了摇头，验血型，这不算是非常专业的技能，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如果是在现代社会，倒还好办，记得医院里似乎是有那种简易的血型试纸可以出售，但问题是，那种试纸的制作原理和配方，一般人怎么会了解？他又不是医生专业毕业的学生，普通的卫生生理课，可不会讲这些内容。

程咬金皱着眉头，想了想，再次问道：“那老夫问你，这胡人的血，与我们汉人的血，可有不同？彼此间是否也能通用？”

胡迭答道：“这没什么区别，我说了，只要血型能配得上，任何人的血都是可以用的。”

程咬金眯着眼，沉声问道：“你说的这种万能血型，是否很难碰到？”

回忆了一下，胡迭记得后世好像看过一项数据，说是中国人的血型分布中，Ｏ型血是最多的，占了总比例的四成左右，却不知在这唐朝是否也是一样，但想来差别应该也是不大的，便谨慎的答道：“也不算太难，大概有二三成的机率吧，甚至四成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多？那就好办了。”

程咬金眼中透出一丝惊喜，沉声说道：“既如此，那老夫给你一千胡人，你尽快从中挑选出一批万能血型的人来，可有问题？”

胡迭一听便愣了，愕然道：“大帅，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我现在根本没办法验明血型，这个我是真没学过。”

程咬金不以为然的应道：“这有何难的，你不是也说过，如果血型不配，那输血的人便会死么？是不是万能血型，用几个胡人一试便知，这难道还要我教？”

胡迭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让他拿人来做实验吗？这，这他娘的也行？这根本就是犯罪吧？

刚要拒绝，但面对程咬金那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却又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时代——这些胡人，不用说，肯定是此战中抓到的俘虏，用俘虏做这种极不人道的医学实验，这在二十一世纪，妥妥的就是战争犯罪，反人性罪行，但在这唐朝，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就算是胡人自己都不会喊冤。

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的说法，也没有日内瓦公约，以血还血，弱肉强食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别说是用几个战俘来做实验，就是**灭寨，杀人盈野，在这个时代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何况，要说战争犯罪，这些胡人有一个算一个，挨个的杀过去，就没有一个会是冤枉的！胡人劫掠成性，他们哪一个手上没有沾过汉人百姓的血？远了不说，两年前的渭水之盟，沿途惨死在刀兵之下的中原百姓就何止十万？更别说这胡人与中原汉人千百年来的血仇，所以程咬金下起这样的命令来，还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事传回国内，不仅不会被人指责，妥妥的还是美谈。

能用胡人卑贱的血，救我大唐男儿的性命，便是最迂腐的文人，也不会认为这有何不妥，只会夸赞将军仁义。

想通了这点，胡迭叹了口气，心中虽有些不适，但也还是拱手应道：“末将领命。”

没办法，伤兵营里的情形，实在是触目惊心，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不治身亡的伤卒被抬出营账，而外伤最大的死因，除了伤口感染，便是失血过多，如果真能为这些伤员找到一批稳定可靠的血源，那绝对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一边是视他若手足兄弟的同袍战友，一边则是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突厥战俘，两者之间如何取舍，这还用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