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外之喜和忧

龙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雄伟险峻，青翠茂密，是湘中地区最高的山。山顶上还有一座唐朝时期的岳王庙，从外观上看，飞檐走壁，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庙里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相传孙思邈曾经在这里传授医术，采摘草药，治病救人。庙里住着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每天都有不少人烧香拜佛。段梦飞无心拜佛，只是到山上呼吸新鲜空气，呆上一上午，就跑下山来。

有一次，段梦飞爬上山顶，坐在悬崖旁边的石头上休息时，引起了老和尚的注意。老和尚虽是古稀之人，却鹤发童颜，道骨仙风。老和尚原本是峨眉山上的云游仙，来到此山后被这里独特优美的环境所吸引，就定居下来。老和尚看到学生模样的段梦飞，眉宇间有一股非同寻常的坚毅之气，打心眼里喜欢，就主动与他搭讪。老和尚和蔼地问：“小施主，你是哪个乡的？”

“杨家滩镇的。您如何称呼？”

“我的法名是慧觉，可是，众人叫我老和尚。不过没关系，习惯了。”

“慧觉？真有意思。”

“小施主，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一路跑过来的。”

慧觉和尚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羡慕，微笑着说：“好远啊。你独自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这决非普通人所能为。看来你的意志很坚强。”

段梦飞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呢。”

“小施主，你现在是一个高中生吧？”

“是的，今年毕业了。”

“你今后打算如何？”

段梦飞笑着说：“想把身体练好，去参军。”

“参军好嘛！”

“我只有这条出路了。”

慧觉和尚捻着胸前那一串晶莹黑亮的佛珠，喃喃自语：“哦，今年毕业，可惜，不是参军的命。”

段梦飞吃了一惊，眉毛皱成一团，心想这个老和尚真是胡说八道！可是，在这个老和尚面前不好生气，问道：“老和尚，你怎么这么说？我身体好，又是高中生，怎么不能参军？”

慧觉和尚摆摆手，说道：“小施主，别误会。你会上大学，自然不会参军。”

段梦飞低声说：“您别逗我，没考上，还差0.5分。”

慧觉和尚面含微笑说：“出家人不敢妄言。你很可能考上了！”

“真的没考上！”

慧觉和尚很自信地说：“如果像你这样聪明勤奋意志坚强的人没考上，那就没有人能考上了。”

段梦飞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哎！那些预考成绩比我低一个档级的同学也考上了。而我怎么就不争气，不多打0.5分呀！心中的伤口仿佛被戳了一下，眼里就有泪光闪动。他不愿提及伤心的往事，对慧觉和尚说：“谢谢你的好意！”就跑下山去。

一路是伤心，一路是泪水。

中午的时候，同往常一样，一家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吃着午饭。那个姓陈的邮递员笑嘻嘻地闯进门来，口里喊着：“春生哥，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明明还差0.5分！

父亲知道他的脾性，他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只当他是戏言，不放在心上，也笑着说：“哦，陈老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然而，段梦飞突然想起慧觉和尚的话，眼前一亮，莫非真是老天助我？转而他的目光又黯淡下来，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的分数，还差0.5分啊！

邮递员见父亲不相信他，又说：“春生哥，如果真是喜事，可要请我喝瓶子酒啊。”

“可以，如果真有喜事，自然请你喝瓶子酒。”

邮递员慢慢地打开邮包，抽出一叠信来。倏地，大家对他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惊喜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手里那些光芒四射的信封上。一向熟练的邮递员，这回也变得笨手笨脚，翻了几遍才找到一封鲜红的录取通知书。邮递员兴奋地说：“你们看，你们看！”

段梦飞一把夺过录取通知书，颤抖着撕开信封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段梦飞同学几个字。

千真万确，这确是段梦飞的中等专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真是喜从天降！段梦飞激动得热泪盈盈。不，还有父亲、母亲、妹妹的眼里也是泪光闪烁！大家激动得不知用何种语言来表达。

妹妹一蹦一跳，欢快地鼓掌，大声喊着：“哥哥考上了，哥哥考上了！”

段梦飞兴奋无比，把录取通知书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忽然记起老和尚的话，莫非真有神助？接着撒腿就往屋外跑。

大家不知段梦飞要去干什么，愣愣地看着他跑去。邮递员说：“春生兄弟，他是去干什么？要不要跟着他？”

父亲说：“这有什么好跟的，他高兴，就让他去吧。洁妹子，今天我请客，买一瓶酒来。”

“不急，不急，改天吧，我还要去送邮件呢。”

“陈老弟，随时等着你啊。”

“好好。”

段梦飞不顾中午的烈日，跑啊跑，拼命地跑。渴了就在小溪里捧一捧水喝，累了就到路边的树荫里歇一下。三个小时后，他跑上了龙山。到了药王庙门口。他双手扶住门框，气喘如牛。

小和尚正在庙里药王菩萨面前敲木鱼，斜眼一看，见前几天的那个小子来了，当作没看见，继续敲木鱼。

段梦飞稍作休息，轻手轻脚走进庙内。他见老和尚不在，便向小和尚打听：“小师傅，慧觉师傅在哪里？”

小和尚微微睁眼，说道：“在悬崖练功。”

段梦飞没有想到慧觉和尚还会武功，十分高兴。他看过电影《霍元甲》，知道霍元甲的迷踪拳真的厉害，一个人能对付十几个人。霍元甲与俄国大力士比武，打得俄国大力士满地找牙，大长中国人的志气。他看过电影《少林寺》，少林寺的武功甲天下。段梦飞在现实中从未见过会武功的人，今天迫不及待想一睹为快。段梦飞立即转身出庙，向悬崖跑去。

慧觉和尚正在悬崖练拳，其拳术十分精熟，速度很快，虎虎生风。段梦飞见到了，怕打扰了他，躲在石头后面观看。段梦飞越看，越有兴趣。

十多分钟后，慧觉和尚停了下来，拿着一块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说：“小施主，出来吧。”

段梦飞没有想到还是被慧觉和尚发现了，尴尬地笑着向慧觉和尚走过去。

慧觉和尚问道：“你是不是考上了？”

“正是！您正是神机妙算！太谢谢您了！”

慧觉和尚呵呵笑了，说道：“不用谢，不用谢。这是你命中注定，你自己的造化。”

段梦飞不解地问：“慧觉师傅，您怎么算到我考上了？”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人生很漫长，用你的灵感和思想慢慢去领会吧。”

段梦飞低头沉思，良久，“扑通”一声跪在慧觉和尚面前说：“师傅，我想学拳术，我要拜您为师。”

慧觉和尚皱着眉说：“你要读大学去了，哪有时间学。”

“我有时间，还要过一个月才开学，我可以学一个月。”

“山上不比镇上，在山上学拳术又苦又累啊。”

“这有什么可怕的？”

“这里每天是吃素的，还要吃红薯饭。”

“我家里也是吃红薯饭，一个月才能吃一顿荤的，跟吃素差不多。要说累，我每天跑二十里。”

慧觉和尚没有回答。

段梦飞连拜三拜，哀求道：“师傅，收了我吧。师傅，收了我吧。师傅收了我吧。”

慧觉和尚沉吟片刻，微笑着说：“我从未收过一个月的徒弟，这一次就破例，我就收你为徒。”

段梦飞连连说：“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段梦飞谢过慧觉师傅，一路兴奋地跑下山去。脑海里不断浮现慧觉和尚的拳术动作，以及电影《少林寺》中觉远和尚与秃鹰格斗的场面。段梦飞在傍晚时赶到家里。家里人还在等他吃晚饭。父亲见他这个时候才回家，不高兴地说：“你去哪里去了？吃饭都不能按时回家？”

“我去龙山药王庙了。”

父亲追问：“这么远的地方，你去那里干什么？”

段梦飞小心翼翼说：“爹，娘，我准备明天去药王庙学拳术。”

父亲和母亲听到后大惊失色，几乎同时说：“千万不能去！”

妹妹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不准哥哥去学拳术，疑惑地看着父母。

段梦飞反问道：“学拳术有什么不好吗？”

父亲说：“庙里的人都是和尚。你要当和尚吗？！”

“爹，我是学拳术，不当和尚。”

“你学拳术干什么？你考上大学了，好好读书啊。”

“我要强身健体。”

父亲说：“强身健体，你以后可以到学校去练。去庙里当臭和尚，我家面子全让你丢光了。”

“爹，那个老和尚武功厉害，跟少林寺的觉远和尚一样。”

“武功厉害有什么用？现在不是解放前，用不着你去打坏人。”

“我要学拳术保护自己，不受别人欺负。”

妹妹说：“学了武功，才能打坏人。”

父亲越说越生气，脸都涨红了：“小孩子懂个屁！反正不能去庙里学。你要是去了，一辈子别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我一定要去！”

“你这是要气死你爹啊！”

母亲马上劝道：“飞伢子，你爹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你不要气你爹。”

母亲的话音刚落，父亲嘴唇发抖，身体向后倒去。母亲来不及放下碗筷，一把抱住父亲，惊呼：“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啦？”

段梦飞见状，立即放下碗筷，扶住父亲。父样睁着眼睛，嘴唇微动，好像有千言万语，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母亲说：“快送医院！”

段梦飞背着父亲，母亲和妹妹在后面扶着父亲，向镇医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