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柳舫君

“她不是叫柳琳吗，怎么又变成小雪了？”

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淋下，整个人一阵舒爽，可一直存在于沈言脑海中的疑问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难道是自己把名字给改了？”沈言心想。

沐浴完毕，擦干身上的水，沈言裹上一条浴巾出了浴室。一进房间，就看到坐在窗前那张椅子上的柳舫君。

看到柳舫君，沈言愣了一下，尽管他早已料到，为了自己的妹妹，柳舫君肯定会来探他们的底，但他还是没想到，柳舫君竟然来得这么快。

“不好意思，没有敲门就进来了，在此向你说声抱歉。”柳舫君表现得很有绅士风度，并没有因为这里是他的家而显得咄咄逼人。

沈言同样彬彬有礼，“这里是你的家，该说不好意思和抱歉的人是我——抱歉，打扰你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先让我穿上衣服，有什么话，等我穿上衣服再说，你看如何？”

柳舫君摇了摇头，“我这人性子急，不喜欢和人浪费时间，我就几句话，问完就走。你要是回答得好，让我满意，从今往后，你不仅是我妹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可你要是回答得不好，你和你的那两个手下就这样走出去好了。”

沈言心一沉，能一眼看出他和成忠、谢天临之间的关系，柳琳的这个二哥绝非简单人物，更让沈言感到麻烦的是，这个柳舫君究竟是不是同行？如果是，他到底又站在哪一方——美英？苏联？还是德意志第三帝国？亦或者脚踏几只船？

所以没有把日本这一方考虑进去，是因为如果柳舫君真的是日本情报机构的人，此时的他要么已经进了日军宪兵队，要么就正走在被押解进宪兵队的半道上；而中统方面，不是沈言小看中统，自抗战以来，中统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人数与军统相差天远，可投降日伪的人，却比军统多得多，如果这个柳舫君真的被中统发展了，仅此一样，他就要高看中统一眼。

至于**方面，就沈言所知道的，**方面从来没有掀底牌的习惯，哪怕他们手中一张牌都没有了，你也永远不知道他们到底还有没有底牌……

指了指身旁的那张床，沈言问：“我能坐下吗？”

柳舫君再一次摇头，“你要回答得好，躺着都行，不过不是现在。”

沈言笑了起来，“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是没有把握，不过它有。”

说着，柳舫君伸手入怀，拿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支鲁格手枪，一看枪管长度，就知道这支鲁格是由德国DWM公司生产的炮兵型P08手枪，因为产量少，又经历过一战，现在这种鲁格已经很是少见。沈言也是几年前在南昌行营的时候，从行营内德国参谋团的副团长哪里见到过。

“德国DWM公司生产的炮兵型鲁格P08手枪，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不过，就算这种型号的鲁格你没听说过，但鲁格手枪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

说着，柳舫君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把枪放在了膝盖上，“说吧，你们在替谁做事，**还是军统？”

一侧身，沈言弯腰捋了捋床上的床单，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喂，我让你坐了吗？”柳舫君神情一阵愕然。

“好吧，你也累了，我让一步，你可以坐下，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柳舫君很是无奈的说道。

“我是**还是军统方面的人，是吗？”沈言调侃一句，“为什么就不能是日本人？”

“你绝不可能是日本人，看你身上的毛我就知道了。”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让步而恼火，柳舫君恨恨道，“还有，我妹妹打小就讨厌日本人，别说你是日本人，就算你是替日本人做事，我妹妹都不会让你靠近她半步。”

沈言悠然道：“既然我不是替日本人做事，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帮日本人做事才更危险！”柳舫君急道，“我妹妹那么漂亮，要是一旦落入日本人之手，你们想过没有，那会是什么后果？”

沈言奇道：“那你到底是希望我们帮日本人做事，还是不希望？”

柳舫君很是坚决的说道：“我都不希望！她是女孩子，我就希望我妹妹这辈子都能是平平安安和快快乐乐的，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丈夫，生一大堆孩子……”

看着柳舫君脸上那种唯有亲情间才会流露的真情和真诚，沈言不禁有些感动，这是一个一心爱着自己妹妹的哥哥，一个时时为自己妹妹担惊受怕的哥哥，柳琳能有这样的一个哥哥，是她此生的荣幸。

沈言开始考虑要不要告诉柳舫君实情。从情感上来讲，他应该告诉柳舫君关于柳琳的一切，可理智又告诉他这样做是绝不允许的，因为这不仅可能给柳琳带来危险，也同样会让柳舫君自己身陷于危险之中，更重要的是，一旦出现意外，极有可能让沈言的这次任务流产……

沈言的沉吟中，柳舫君自顾说道：“你不知道，三年前我妹妹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我和我大哥有多担心，我大哥和我派了无数的人去找，一直没找到，怕家中二老担心，我和我大哥只能骗他们说人找到了，因为担心她再到处乱跑，就送她到美国读书去了，我和我大哥每一天都在担心，万一要是有一天……”

“这次我妹妹既然回来了，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她走！你要不告诉我实情，我就一直跟着你们，跟着我妹妹，我妹妹走哪儿我就跟哪儿，人手不够我就花钱请人，十个不够我就请一百个，我就不相信这次她还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得掉。”

沈言相信，这样的事情柳琳的这个二哥一定是做得出来的，而且他也有这样的能力！想着不管走到哪儿屁股后面都跟着几十上百号人，沈言不禁有些头大，看来不说实话是不行的了。

“也许他能帮我搞来证件和通往上海的船票。”沈言心想。

“如你所想，我们都是军统局的人，你妹妹现在是军统局的一名上尉。”

“这死丫头，竟然连名字都改了，我说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找不到她——啊，不好意思，你接着往下说。”

“没有了，就这些。”

“这就没啦？”

“没啦。”

“不是……这三年多时间里难道我妹妹什么都没干？”

“你希望你妹妹干些什么？”

听沈言这样一说，柳舫君长出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这样的话我妹妹从你们军统退出来的时候，也会容易得多。”

看柳舫君一脸轻松的样子，沈言有些好笑，“生是军统的人死是军统的魂”这句话看来柳舫君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为防止柳舫君做出什么出格和冒险的事来，沈言决定用另外的方式警告他一下。

沈言说道：“和你说实话，我和你妹妹是几天前才认识的，之前你妹妹做过些什么我一无所知，不过在我们来的路上，她亲手干掉了三名日军特战士兵，只开了三枪！”

“三枪……三名日军……特战士兵……”柳舫君一副听天书的样子，“就我妹妹？”

沈言点头。

“这死妮子！”柳舫君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身体围着原地打转，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

柳舫君停了下来，看向沈言的目光里带着询问，“那你们这次到武汉来是准备做什么？”

“我们只是从武汉路过——”说到这里，沈言顿了一下，“既然说到了这里，我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我们需要证件和船票……”

柳舫君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帮你？”

沈言加重语气说道：“你不是要帮我，你是在帮你妹妹！当然，你要觉得花钱雇上几十上百人跟在你妹妹后面，或者直接告诉日本人我们是军统的人，我也拦不住你，不过后果是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日本人也不可能护你一辈子。”

柳舫君又是一声冷笑，“你少威胁我，我虽然没有像我妹妹那样去杀过人，但我经历的风浪不比你们少……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答应。”

“你们这次任务，我要加入！”

沈言一口回绝，斩钉截铁，“这绝对不可能！”

“我就这一个条件，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柳舫君同样态度坚决。

沈言冷冷道：“别拿你的条件来要挟我，我所以和你说这么多，是看在你和你妹妹的兄妹情分上，不是因为你手里的枪。我也不怕明告诉你，没有你，我一样能弄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想要加入到我们中来，你还没这资格！”

沈言说着站起身来，从床上拿起准备好的要换的衣服，看着柳舫君说道：“如果你不敢开枪，就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被沈言的言语所刺激，柳舫君一下子恼怒起来，“这是我家，我凭什么要出去？”

“抱歉，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懂得尊重别人的人，看来是我弄错了，你请稍候，我穿上衣服这就带他们走。”

说完，沈言抱起衣服向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