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为过错撞墙

本来就在痛苦，气恼，烦闷，忧郁之中煎熬的人，急需劝解，安慰。堂哥逼她还钱，犹如朝已经点燃的干柴，泼上汽油一样，使她无法忍受，几近崩溃。

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朝集市边上的一扇木门撞去，发出很大一声巨响。头皮撞裂开了，鲜血很快流了出来，顺着她长长的头发，流到后背。浅蓝的衣服，慢慢染红了。血液浸过的地方，像地图上的江河湖泊海洋做的标注。

她女儿立即跳过去，抱住她。她挣扎，哭着，嚎着，叫着，还要继续撞墙。堂哥也急忙过来拉她。两个人合力，竟然有些拉她不住，差点又撞过去。

堂哥说：“钱是小事，无论被骗走多少钱，仍然可以挣回来。你只骗走一千多元钱吧？有必要急成那样？一千多元钱就可换你的命？你的命未免太不值钱了。”

她女儿说：“妈，不管你被骗走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挣回来。别哭了啊，别伤心难过了，让骗子骗了钱去拉血。”

老年妇女断断续续说出她那五百元钱，挣得太难了。

十分寒冷的冬天，农闲的日子，天不亮就起床做饭吃。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任凭刺骨的寒风，将裸露的皮肤撕裂。脸上，手上，一条条裂缝，比蜘蛛丝还要细，横七竖八地排列。她全然不管这些，步行三十余里去陡峭的山上采草药。

采草药的艰辛和劳累，不是现在大多数年轻人能够忍受的，手脚弄破皮，流血是常事。体力消耗大，单说步行，来回六十余里，不是一般年轻人愿意去走的。半夜，腿常常抽筋，将她从深深的梦境里扯出。

有一回看到悬崖边上有棵比较值钱的草药，过去挖采，滑了一脚，只差一点摔下去。 如果摔下去，人早没了，就不会上今天的当了。幸好及时抓住一丛灌木，才避开那次危险。

回到家时，天基本上黑了。纵使这样起早摸黑，辛苦一整天，算下来也只能挣二十元钱。

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才换来五张票子。但买猪仔的钱，还是赚到了。谁知可恶的骗子，不到半天功夫，除夺光她的全部，还额外搭进去一千元借款，等于要了她的命。

堂哥说：“区区一千多元钱，算啥？坚强些吧。骗子骗走你钱的同时，也骗走了他的良心，良知。得手之后不得好死，遭雷劈死，遭车碾死，遭火烧死，遭鬼吓死……”

老年妇女说完，似乎很悲痛，还要犟着挣脱他们的手，往墙上撞过去。两个人合力拉都拉不住了。

力气快使尽了，女儿急了，身子一闪，挡在她的头前面，说：“妈，你要死，女儿陪你一块死。你先撞我身上，先把我撞死。没撞死我，我可以先走一步，先去撞墙。我们到阴间做母女去。”

老年妇女愣住了，傻傻地不知怎么办了，自己搭上性命不要紧，难道连女儿的命也要一起搭上吗？女儿太年轻了，她有理想，爱情，事业，前途……，前面的路太长，太长。生活的精彩，幸福，还没开始尝试，她不能这样，决不能。

还在混沌中迷茫，女儿却身子一跃，一头往墙上撞去。一条年轻的鲜活的生命，这一撞，会不会就这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