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卧榻之侧

出了春满楼，已经后半夜，奇怪的是，门前已经多了一百多名黑衣蒙面的武士，面无表情地看着夜莺。

夜莺看了看粉薇薇，“你，带路！”

粉薇薇看向卓越，“不是要去你家吗？”

卓越耸耸肩，火把的照耀下，露出一丝鲨鱼般的微笑：“我想你领会错了，是去你家。你已经委身与我，我想去认认亲。”

粉薇薇一脸决绝，“你不要妄想了，我不会说的。现在没有东西束缚我，你想抓我，未必抓得到。再说一句啊，别再相信女人。再见！”身子一纵，越过了众多武士，消失在夜幕里。

卓越看看夜莺，“你为什么不下令阻拦？”

夜莺反问道：“你不也没有叫美蕙拦截吗？”

卓越微微一笑，“我不相信你是善男信女，那药真的是驻颜丹？”

夜莺一脸无辜，看起来人畜无害，“这回可冤枉我了，这真是驻颜丹，经常服用自然可以青春永驻。”

“你自己为什么不经常服？”

夜莺苦笑道：“这药配制不易，价钱昂贵。丹姐穷啊，买不起。这都是皇上赐给我的，数量有限。一旦断了药，就会加速衰老。在三日之内老死不是神话。想起来都后怕哦！”

话音未落，夜幕中突然出现一个道姑，正是粉薇薇。

“贱女人，你好狠毒！”她一脸怨毒。

“健忘的女人！”夜莺一脸鄙夷，“你是女人，我也是。”

卓越在旁边神补刀：“永远不要相信女人，这可是你说的！”

道姑拿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眼里充满杀气。可是突然看见小美女向她招招手。意思很明显：“不服再打啊？能叫你跪在主人面前一次，就能叫你跪第二次。”

她一脸怨毒：“卓越，你究竟想怎么样？”

如果不是马上要出发，卓越真想现在就把她推倒。她此时的表情实在……哦，太可爱了！

卓越一脸无辜，痛快地祭起了甩锅大法：“药不是我的，别问我。”

道姑咬牙切齿，“有机会我非亲手宰了你不可！”

卓越看着她的脸，噗嗤一笑，“能不能不要太‘可爱’？”说着绕过她的拂尘，搂过她的脸，着实亲了一下，啪的一声响，震惊了所有人。

等粉薇薇发觉，卓越早已退回到小美女身边，她登时怒目而视。

夜莺莞尔一笑，“卓公子，你真浪漫，不怕她马上杀了你？”

卓越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躲在美蕙身后。

粉薇薇脸上带着吻痕，继续对夜莺发狠，“你怎样才相信我？”

莞尔突然变成了捧腹，夜莺笑弯了腰，众武士一脸懵逼看着这杀手：姐啊，你这杀手，真是……唉，太不专业了！

小美女笑点不高，指指自己脸颊，用家乡话对她说：“你发狠之前，先擦干净吧。”

她一抹脸，才记起卓越刚才吻过。暗恨刚才担心自己变丑，太紧张了，以至于表现非常弱智，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

夜莺捧着肚子，止住笑，说道：“我相不相信你无所谓，你得叫皇上相信你。”

皇上和我素不相识，叫他相信我，只有出卖自己的兄长以及其部下了。他们都死了，我才能活。可是，粉奸这个名字，好说不好听。我是骨气天子的后裔，也是有骨气的好不好？

于是她冷冷地说：“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卓越看看她：“我打不过你。”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美蕙虽然不怕她，但见主人不动，自然也不动。

夜莺慵懒地说：“老娘今天信佛了，不杀人。喂，你带不带路？不想带就请自便吧，我可要喊解散了啊！”连拦截的胃口都没有。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你不带路，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别想叫我相信你。无论视死如归也好，胆小如鼠也好，谁理你？

这个年头，人心变了！就算上山当强盗入伙，也不是斩鸡头喝血酒就行滴。与其相信红口白牙的东西，还不如你杀一两个官军，交一份“投名状”实惠。

更何况，还是向比强盗智商高出许多的官府投降？

粉三太子欲谋大事，需要裹挟一些有实力的人入伙。都是先断他后路，再观实效。这些手段她耳濡目染，习以为常。可是一旦落在自己身上，却无比悲哀地发现：自己从骨气天子那里继承来的那些视死如归的骨气，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她的脸一会刚强，一会恐惧，一会屈辱，一会羞愧，精彩之极。许久，才说：“能不能留下粉三太子一条命？”

夜莺道：“只要他投降，我只能保证不动用私刑。其死活国法说的算。”

这也算最好结果了。

粉薇薇用一块黑布蒙上脸，道：“你们，跟我来！”

夜莺对卓越道：“你不是官场人，回家等着吧。如果我回来，你的这个冷美人自然会送到你房间。如果我不回来，想必你对于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妖怪也没有胃口，就躲了吧。”

卓越乐得她这么说，随即一拱手，“祝你好运，告辞！”

次日傍晚，卓家叔侄被邀请去县衙庆功。在闹市中心高悬十几个铁笼，里面全是人头。

有个把总负责给百姓讲解：笼中某某曾做过某某大案，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今日伏法，真是老天有眼。这类话层出不穷。

数了数，没有冰蓝儿姐妹，卓越这才放心。其他什么粉三太子也好，绿三太子也好，他可全没有放在心上。也完全不留心上面的人名标牌。

但卓金山留心，查了一下，没有匪首粉启隆（粉三太子）。

到了县衙，发现已经是车马与轿子的天下。不但县官们都在，就连州官们也都来了。

大家一起把卓家叔侄围住，不住夸卓越聪明机智，风流潇洒。就连凶名夙著的夺命仙子粉薇薇，也被他征服了。并承诺，一定奏报朝廷，予以嘉奖云云。

到家后，卓越醉醺醺的被小美女扶着回房间。不仅郑秀娥在，李仙蕙也在，一左一右把他扶住，嗔怪道：“为什么喝这多？”

卓越舌头都直了：“高兴！绑架咱们的王八蛋，被一网打尽！仙蕙，你高兴吗？”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绑的？”

“不仅有人头，还有一个没断气的俘虏，审讯时自己招的！”

粉三太子的人终于无法骚扰我们啦！郑秀娥心中狂喜。

仙蕙自然也很高兴，端过一碗果汁，道：“先醒醒酒，再聊。”

就在这时，丫鬟进来报告：官府送来一顶小轿子，要不要放进来？

卓越道：快请！

门开了，一位蒙面道姑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白衣胜雪，身形婀娜。

手中拂尘不经意一拂，透出丝丝的杀气。

“你们几个女人快滚，别等我开杀戒！”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美蕙挡在她们面前。看到道姑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态，不由得暗自担心她狗急跳墙伤了卓越。

卓越挥挥手，“你们退下吧，没有我的邀请，不许进来！”

几个女人只好退出去关上门。仍不放心，在窗下听他们说什么。

就听道姑恶狠狠地说：“你这无耻之徒，还敢见我？”

卓越就有些嬉皮笑脸了：“一年以后或许不敢，但现在不怕。”

道姑牙齿咯吱咯吱直响，“你又在欺负我吗？”

卓越叫起了撞天屈：“冤枉啊！是你自己来的不是？我没有摘你蒙面黑纱吧？没有抢你的拂尘吧？”

里面一阵沉默。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心说：相公真是正人君子，不愧是我们最爱的人。觉得再听下去也没有意思，各自散去。

里面的道姑却在心里把卓越骂得狗血喷头：不错，你是没有抢我兵器，也没有摘我面纱！可是，你在解我衣扣！

感觉到心脏位置多了一只手，怒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卓越的嘴离开了她香腮，道：“拂尘有用啊，一会可以给我赶蚊子，蒙着脸，蚊子盯不到你。”

在她啊的一声尖叫中，由站立变成了仰卧。

呼吸逐渐急促，握着拂尘的手逐渐攥紧。面上的黑纱被呼吸吹的一张一合，微微颤动。

降将无伸膝之日，败兵无回首之期。

虽然心有不甘，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在一个幽暗的隐秘所在，冰蓝儿姐妹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哀求饶命。

一个男人正在发火：“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你们自称足智多谋，却暴露的干干净净！经营多年的冰蓝书寓据点没有了，还陷进去了复国长公主！这且不说，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坛口！十几名老将死于非命！孤该怎么处置你？”

“主上息怒！”

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走上前，他是这里的军师，名叫诸葛从龙。

“坛口被破，不也在我们控制之内吗？还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长公主虽然失身不可挽回，可也成功的潜入到敌人内部。少师之后，这个身份可疑之极。都知道卓少师死时最年轻的妾也都五十二岁，哪里还有生育能力？他又没有什么绯闻的私生子。怎么就老来得子呢？难道是像夏朝的大禹一样，是他老子鲧生的不成？嘿嘿。”

主上嗯了一声，“看到东宫集团最近在东南州布局，我也怀疑这个卓越的身份，而他又姓卓，难道是那个死鬼太子的儿子？”

诸葛从龙嘿嘿一笑，“不妨做这样一个假设。”

“不可能！”主上摇摇头，“死鬼太子的事令昏君老狗大为震惊，怎么会重新把帝位唯一继承人重新置于险地？就不怕白龙鱼服，被渔人给网了去煮了？你见过哪个皇孙开当票，跑街当伙计？”

诸葛从龙学着他先辈卧龙先生摇摇羽扇，尽管摇来的只是寒风，仍乐此不疲：“至少也是一个能代表东宫势力的王子！没有发现东宫势力都围着他转吗？他被绑架，马上又一批官员被撤职。出去营救的也是皇宫秘卫。而且，像长公主那样的重要人物落网，总该押解去京城交给皇帝吧？却直接做战利品给了他，不觉得这有些儿戏吗？”

“嗯，”主上点点头，“他果真可疑。所以你才派人联系长公主叫她故意落网，又故意暴露一个坛口？顺水推舟把人潜伏到卓越身边？”

诸葛从龙道：“两位小公主对卓越有了好感，不适合这个工作，长公主心智坚定，是最佳人选。是一步长远计划。不宜过早暴露。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都不能成功，只是具有我们血统的一个王子进入了大安朝宗室，我们摇身一变，可以以另一种身份和昏君较量。也未必会输。只要做上龙椅的是我们的人，主上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当不当这个皇帝，有什么区别？”

主上哈哈大笑：

只要掌握了朝权，废除傀儡皇帝，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错，应该查明卓越身份。是皇孙才更好，不是，也想办法叫他是。然后，通过他进入朝堂，架空现在皇室。

想当年，大安朝开国皇帝卓不凡，曾经是我朝外戚。在骨气天子死后，立一个傀儡皇帝粉侑。扫平其他反对势力，卒得天下。我也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这么办！

诸葛从龙道：“最迫切的事，是叫复国长公主获得卓越的信任。明天派人去营救长公主吧，叫平安将军去。”

主上道：“长公主最厌恶这丑陋俗鄙的平安将军，应该能假戏真做，绝不会真的被他救回来。”

主上看看冰蓝儿姐妹：没用的东西，罚你们去总坛思过三个月！

披着宽松睡衣的粉薇薇夜半坐起身，看到身边睡着的俊俏男人，又是厌恨又是宽慰，心里说：“你姓卓，又霸道的对待我，按理说我该毫不犹豫地宰了你！只是，起码你还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人吧，给了你，总比给一头人形狗熊好的多。我不会恨你，还要感谢你。等你收到我的‘感谢’的时候，不要太惊喜哦！”

俯下身趴在卓越身上，在他脸颊轻轻的吻了下去。

卓越下意识的抱住了她，睡梦中浑不知道昨晚那个轻率的冲动，会给以后带来什么后果。

这个夜晚，风波不起，谯楼鼓静。只有缓缓移动的月光，轻轻地把剑一般的梅枝影子，从窗口移动到卓越的卧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