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试演枪法

原来这个叫孔玉河的战士就是安东人，他只有十六岁，战士们都叫他小河。8月27日那天美国飞机侵犯我国领空，“误炸”安东，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不幸死于空袭。小河本来是东北军区一位姓贺首长的勤务兵，得知杜营长将率部入朝后，便苦求贺首长允准自己加入杜营长麾下，去**杀鬼子为哥哥报仇。杜营长本想安排他做自己的警卫员，但小河说什么也不肯，最终加入了尖刀连一连。日间一战，他表现也甚不俗，白刃战中杀死六名敌人。今晚这一仗，他一心想着多杀美国鬼子，自翻译材料下发后，便一直加紧学习英文的战场喊话。他现在拿着的学习材料就是下午向魏华要来的，魏华就是当时攀谈之下，得知了他的身世。

这时见他临战之际仍在抓紧学习，魏华便道：“小河，你也别这么心急，咱们慢慢来，就算这一仗杀不到美国鬼子，你瞧着，日后咱志愿军定能杀得那**养得屁滚尿流，再也嚣张不起来。”

小河一笑，说道：“是，狗子哥，你是个厉害人，你说的话俺总是信的。只要跟着小兰姐和你，就不愁杀不到美国鬼子。对了狗子哥，你白天救班长时大杀敌人，俺当时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敌人还可以像羊一样宰，啥时空闲下来，你教俺几手功夫成不成？”

魏华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恐怕我暂时教不了你，我脑袋失过忆，功夫都忘了，白天那是凑巧。你要学功夫，就得找你小兰姐了。小兰姐，小河和我想跟你学功夫，你收不收我们两个徒弟？”

小兰抿嘴一笑，道：“你们想学，我自然教啦。二狗子，你以后真叫我姐啊？”

魏华道：“咦，不是你逼着我叫的吗，说是作为我今天对你使坏的惩罚，我不叫就打我。那我以后就不叫了啊，还叫你老……嘻嘻。”

小兰脸上一红，啐道：“你就是这么贼性儿不改。好吧，既然叫开了，那以后可不许改了。小时候我叫你哥，现在你叫我姐，嘻嘻，倒蛮有趣的。”

魏华道：“是是是，小兰姐，我现在跟你说个秘密……”说着凑近她耳朵，笑道：“你做我姐也成，我最喜欢姐弟恋。”

小兰道：“什么姐弟恋？”这个时代还不时兴这词儿，她一时未反应过来，正在这时，只听临近处班长传过令来：“离炮兵轰击还有十分钟，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此话入耳，大家便立将全副心神收了回来，静待炮兵轰击过后前出攻击。至于等小兰明白“姐弟恋”是啥意思后，是逼着魏华叫“阿姨”还是叫什么，那就要继续期待了。

时间终于到了零时整，随着五颜六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师、团、营各级火炮一起开火，师配属炮八师四十二团亦同时发炮支援。霎时间炮声轰响，地动山摇，各类炮弹曳着长长的光尾飞射前去，小小的温井镇顿时没入一片烟尘之中。这番景象比白天伏击战的炮击自更壮观得多。志愿军缺乏重武器，炮火一向无法与敌人匹敌，但魏华首次见到这攻城炮火之威，仍不免为之咋舌。他一阵惊叹过后，不禁暗感可惜，这时镇内没多少敌人，而志愿军的炮弹可说异常珍贵，这次不免略嫌浪费了，若是直接将伪军惊走，那就更不好了。好在这番火力准备也就三分钟，比之美军一场战斗中动不动便半小时、一小时的炮击，气势上固然不如，却是精准节省得多。

炮击一停，连长即下令前出攻击。魏华这番算是亲身体会了一次“三三制”攻击方式。他很小的时候就听易爷爷讲过，志愿军一个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一般三到四人，向敌人阵地进袭时，根据地形疏落散开，每名战士之间相隔10米至15米，由身为党员的小组长带头前进并协调指挥。除了要仔细听小组长口令之外，月色之中主要是看小组长的手势，判断目标位置则是根据敌人枪口发出的闪光，打过一枪后立即改变位置并寻找掩蔽，以防为敌人发现位置。他这时改变位置和寻找掩蔽倒是做得很到位，只可惜三枪打出，留神看时，拟定的目标仍不断发出闪光，竟是一枪未中。伪军的M1步枪是半自动步枪，一个弹夹八粒子弹，可以一口气瞬间打完，因此要判断有没有打中目标，十分容易。

他再将枪膛中的两粒子弹打完，仍是零蛋。趴在一个沙坑中边上子弹边想：“易爷爷说过，打敌人时越是慌乱越打不中，越是害怕越死得快。我打枪成绩这么差，难道不是由于听到敌人的枪炮声，看到敌人枪口的闪光而慌乱害怕吗？虽然我自以为不害怕，但却出自本能的慌乱，既是如此，那就得赶紧想办法克服。”记得易爷爷当时又说：“优秀的战士打枪之时是冷静的，精神高度集中，用一个有水平的词儿来说，就叫‘忘我’。有一个简单的判断标准，打枪时心跳不比平时快，就算基本合格了。至于打枪时心跳加速、头皮发满、手臂发抖、缩头缩脑，只想着打出子弹赶紧换位置，这些反应对于新战士来说也都正常，但头两三次还说得过去，十次八次老是这样，那可能就是不适合当兵。小组长和指导员会找谈话，做心理工作，如果还是不行，又不想脱离部队的话，那就只好干些非战斗工作了。当然，这种战士是很少的，除非是故意装出来的，绝大多数战士经过训练都能合格。从合格到优秀，那就得看天赋了，努力也未必管用，这种人也很少，那就是部队里的‘神枪手’……什么？我么？嘿，你易爷爷当年恰巧就是一名‘神枪手’，你赶快长大，赶快当兵，以后易爷爷亲自教你打枪……”

他忆及易爷爷这些话，便想：“我神枪手做不了，难道连合格也做不到？要是回头小兰找我谈话，给我做思想工作，这张脸却往哪里搁去？还有什么脸面充人家老公？还不如给敌人一枪打死来得痛快！”他并非虚荣心极强之人，但在女孩子面前却向来不肯失半点面子，倘若真让小兰耳提面命的给做一通思想工作，那实是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当下深呼吸三下，心中默念：“冷静、冷静、精神高度集中！嗯，对了，我就当是在打游戏中的敌人……操，瞧老子的！”这时枪膛中已压满五颗子弹，当即一个翻身，卧姿持枪，眼神犀利如刀（他自以为），砰砰两声，朝着前方两处闪光打出两粒子弹，跟着两个翻滚，已到了一块平石之后。只听小兰叫道：“好枪法！这两枪不赖！”

魏华看目标时，果然中了，还是双中。他兴奋之下，正欲再好好展现一把，猛听得轰轰两响，却是连长指挥迫击炮干掉了敌人两处机枪火力点。这时距敌人阵地已近，隐约可见敌阵前的铁丝网和沙袋垒成的掩体轮廓，火光骤闪之下，清清楚楚的看到敌人的机枪手以及子弹链和机枪被高高抛起空中，随即传来一阵钢铁撞击的铿铿空空之声。郑连长当即令身边的司号员吹响冲锋号。震人心弦的嘹亮号声之中，战士们便纷纷上好刺刀，跃起身形向敌人阵地冲杀过去。

魏华与小河跟在花小兰之后，大呼冲前。这时耳边除了震天的呐喊声之外，哨子、喇叭声、军号声更响得惊人心魄，魏华知道那并非是为了指挥号令而发，而是作为提升己方气势，打击敌人心理的手段。伪军也不知是由于仓促还是大意，阵地前竟未埋下一颗地雷，铁丝网、鹿茸、掩体等物早已被炮火轰得七零八落，战士们大步一跨，便轻松越过伪军阵地，冲入镇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