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余音

张三峰带着惊愕，茫然与痛苦倒下了。

他的身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弹孔，仿佛一个个小喷泉，欢快的喷吐着红色的泉水。

“歹徒已经击倒！”

“两名人质已经找到····但他们都身负重伤，请求医疗救护！”

“另外发现一名小女孩···确认没有受伤···”

特警的声音混合着通讯器的沙沙声传入张三峰的耳中，但这些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身体的痛感逐渐变得麻木，似乎大脑也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不再挣扎。

脑海中不断闪过浮光掠影般的记忆，有悲伤的，有痛苦的，有绝望的，也有高兴的和开心的。

悲惨的童年，挣扎的青年，认命的中年····以及最后暴富的晚年···

我这一生···到底在追寻什么呢？

突然在张三峰心中出现的疑问似乎在拷问着他。

我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想要的一切··在最后时刻来临之际，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刻，仿佛突然大彻大悟，张三峰内心无比平静。

无处不在的阳光穿过工厂建筑的缝隙，将光辉洒在垂死老者的身上。

暖暖的感觉唤醒了张三峰尘封已久的回忆，那是某一天，某一刻，名为幸福的记忆。

········

“爸爸，我累了···”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但对于已经奔波了一天还没吃午饭的小薇来说，无论怎样的温暖都无法填饱她空空如也的肚子。

“那里有个小商店，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吧？”

张三峰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小商店，牵着小薇的小手走了过去。他们父女二人刚刚从一个大老板家里出来，小薇的超能力表演让大老板以为是魔术，但在心情好的情况下，大老板还是赏了他们一点儿钱打发。

“老板，有些什么吃的？”

“只有面包牛奶。”

张三峰迟疑的捏了捏不算鼓的钱包，看着咬着手指可怜巴巴的小薇。

“来三块面包一杯牛奶吧···”

此时已经找到希望的张三峰已经改掉了以前乱花钱的习惯，开始变得精打细算起来，他打算存够钱为小薇办一个马戏团，专门表演她的神奇超能力。

“爸爸，我不饿，牛奶你喝吧。”

小薇将瓶子装的牛奶推给张三峰。

“乖，听话，吃饱了才有力气表演。”

“爸爸吃一块面包足够了，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多吃点。”

那时的张三峰还没有被名为利益的魔鬼所操控，对小薇的关心发自内心。

父女二人用餐过后，张三峰寻到一处公园长椅，疲惫的小薇枕着他的大腿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那时候，秋日的阳光也是透过树叶的缝隙温柔的撒下来，舒缓着父女二人的疲乏。

那时候，张三峰全心全意的享受着这名为幸福的一刻，心中无比温暖而充实。就像天上的太阳，充满了力量与希望。

他轻轻**小薇的头，仿佛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而又温柔，名为父爱的情感占据了他的内心。

什么时候····

我变得这么丧心病狂了呢？

什么时候···

我为了利益抛弃了马戏团的想法，将小薇变成坑蒙拐骗的赚钱工具呢？

什么时候···

我已经变成了自己最陌生的魔鬼呢？

最后一刻，醒悟的张三峰眼角止不住的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小薇···对不起···好好活下去···”

········

睁开眼，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传入鼻子，王涛知道，他又活下来了。

在大脑清醒后，王涛的整个身体仿佛被瞬间激活，无数复杂的感觉沿着脊髓中的神经系统传入大脑司令部，起先是浑身上下无力的酸麻感，继而是肚子传来隐隐的疼痛，再到因为卧床太久产生的脖子酸痛，以及右手被某种东西压着的麻木····

王涛勉强扭动脖子，看见的是一个正压着自己右手香甜入睡的少女。

小薇！

她怎么在这？

少女沉睡的脸庞白皙干净，罕见舒展的秀眉，微微上翘的嘴角表明她似乎做着美梦。王涛不忍打扰熟睡中的少女，只能强压着右手的不适，继续盯着天花板。

“这里是医院···看来我应该被成功就出来了··”

“这个小女孩似乎是那个疯老头的子女····她为什么在这里？”

“不知道黄警官怎么样了···他也被那个疯老头开枪打中了···”

纷繁复杂的念头不断出现，却因为得不到解答而旋即沉入心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

“爸爸！爸爸！不要丢下我！”

少女的眉头紧皱，双眼仍然没有睁开，仿佛梦话般的喃呢却不断出现。

“爸爸！”

终于，她忍不住伸出手，却摸到了王涛的肚子。

惊醒的少女尴尬的与王涛四目相对，继而转羞为喜。

“你···你醒了！”

她露出真挚的笑容，为王涛的清醒而高兴。

“那个·····你好！我叫小薇！”

“谢谢你救了我！”

她的笑容灿烂而温暖，但双目中隐隐藏着一丝不安与忧愁。

“额····”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么···

王涛想着最后关头，自己将少女推开的行为，不禁自嘲。

“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的···只要命够硬···”

“这···没什么···”

他略显局促的回答，

“哦！对了！”

少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冲冲的跑出了病房。

“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他醒了？！”

走廊上，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有哪里不舒服吗？”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入病房，同行的还有一名警察。

“除了肚子有点痛，其它还好。”

王涛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作为罪犯的嫌疑洗清了没有，从有警察蹲守看来···该不会黄警官没有告诉警方··或者说他已经没法告诉警方？

见到警察的那一刻，以往的痛苦审问回忆让他心乱如麻。

“王涛，你好，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警官。”

同行的刘警官友好的打着招呼。

“那个····黄警官怎么样了？”

犹豫了一会儿，王涛决定先问黄警官的事，假如他帮自己解释了，那么自己肯定就洗刷了冤屈。

“黄队长····已经抢救无效牺牲了···”

刘警官的脸上露出悲戚的表情，声音低沉的回答。

“怎么会·····”

当猜想被证实的那一刻，王涛即为那个热血正义的黄警官之死而悲伤，又为了自己的冤屈而痛苦。

我还要坚持黄警官的交代，保守那个秘密吗？

就算说出来，警察又会相信我吗？

他悲哀的想着，

“黄队····在抢救过程中清醒了一次，交代了你的事···”

“我代表警方对你之前的遭遇表示歉意。”

“警方会尽一切努力证明你的清白，也会做出一定的补偿！”

刘警官郑重的向王涛敬了个礼。

瞬间，王涛的泪水止不住的滴落，蒙冤被抓的憋屈，为了保守秘密而遭受的审问，被绑架的担惊受怕和被歹徒拷问的痛苦，无数种情感交织在心头，最后化作一滴滴热泪宣泄而出。

“唔···唔···”

他尽力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通红的双眼却早已暴露了主人的情感。

“黄警官····还说了什么吗？”

王涛止住泪水，问道。

比如那个东西的处置···最后要交给谁呢？

“没有了，他交代了你的事，还有他的后事就再次昏迷了···最后没能醒过来。”

刘警官摇了摇头，脸色肃穆。

“那伙歹徒怎么样了？查清楚了吗？”

看着默默站在一旁的少女，王涛这才想到问罪魁祸首的下场。

“绑架你和黄队长的歹徒头领叫张三峰，是X特区的一名商人。他似乎是为了某样东西铤而走险····”

刘警官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涛一眼。

“那天他因为开枪袭击黄队长和你，被特警开枪击倒，抢救无效死亡。其它歹徒大多都伏法被抓捕了。至于她·····”

刘警官看了一眼小薇，继续说到。

“她叫小薇···是张三峰的养女，目前只有十三岁，未成年加上也没有过多牵涉案情，所以现在无罪释放。”

“自从那天你救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在你的身边照顾你，怎么都拉不走···你的父母接到通知后都没有来看望你···所以我们也就随她了。”

听到关于自己的内容，小薇局促不安的抓着衣服，低着头站在一旁。

“张三峰死后，她就变成了孤儿····”

“王涛哥哥，求求你，你可以收养我吗？”

小薇突然怯生生的扯了扯王涛的衣服，哀求着问他。

“啊？这····”

事发突然，王涛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都会的，做饭洗衣服做家务都拿手，还会·····”

“咳咳！”

刘警官突然咳嗽，打断了小薇接下来的话。

“胡医生，接下来有些事涉及到案情···”

“哦！好的，那你们先聊···注意时间，病人刚醒身体还需要恢复。”

胡医生点点头，带着护士走出了单人病房，并随手关上了门。

“她有超能力的事，上面已经知道了···”

小白鼠···基因···解剖···控制···人体试验···药剂···秘密基地···

那一刻，深受某些科幻片熏陶的王涛脑海中不断冒出某些阴暗的电影桥段。

“我们对她进行了初步检测····上面的意识是如果没有人领养她，她会被送到一个特殊收容机构····”

刘警官慢慢说道。

“从现在起，她就是我妹妹！”

王涛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甚至没有经过大脑仔细思考。

“这样也好····”

刘警官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之后我会帮你办理领养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