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友。爱之间

　 十 三个女人租两个摊位合伙做起了生意。小红很感激两位姐姐。每天送过孩子上学就直接来到菜场。卖菜的架筐不要带了，原本要打算买一台电子秤也省了。为了能记住各种蔬菜的价格，小红抄写了一份价目表贴在后台上。看她认真的样子，孙林把猪肉的价格也写了一份贴到了后台。因为有心给小红一份工钱，孙林扩大了经营。除了猪肉排骨，他又增添了猪头猪肝猪蹄猪耳肥肠等等。上午他们三人出去送菜，小红一个人经营两个摊位的确也够忙的。

“ 来三斤五花肉”。肉摊这边有人喊。

“ 给我称二斤蘑菇”。菜摊这边也有人喊。小红口中应着，忙过这边忙那边。虽是有些劳累，可看到后台小筐里堆积的钞票，她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

临近中午，他们三人回来了。于是又有一番热闹的情形。大红有心锻炼小红，就让她和胖姐站台卖菜。自己坐在后台或剥毛豆或择烂叶黄叶。小红态度和蔼语调亲切。买菜的大多是回头客。有些顾客直言就是冲她来的。更有大红以前的顾客，看到大红挪了地方也跟了过来。胖姐看此情景喜不自胜，全心全意地投身其中。

“开饭啦”——每到中午，只要孙林吆喝，他们都会坐上大红的三轮车一块出去吃饭。

“今天不了”。胖姐说，“省省你的票子吧。我们还是各自回家。每天起早贪黑的中午不睡一会不行”。

“ 就你困，大红小红呢”？孙林看着她们问。

“我也要回去”，小红说，“你就不困吗？”

“那就各人回家”。大红指了指摊位上的菜说，“想吃什么自己拿”。小红听着，用塑料袋装了些刀豆放到了电子秤上。大红伸手夺过去，塞到她的手里说，“干什么，你还要给钱呀”？小红不看大红看着胖姐说，“家里每天都要吃菜的。这样朝家里拿，你们两个不吃亏吗”。

“ 有你这话就够了”。胖姐看了看大红。大红笑笑朝小红挥挥手，“你先走吧。我们收拾一下也走”。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林，把两个猪耳朵递了过来：“拿回去给阿姨改善改善伙食。猪耳朵补钙最好了”。小红还要客气，孙林早把猪耳朵放进了她的车篮，自己骑上摩托先走了。回到家，老爸已经把饭做好。孙林见了忙问：“爸，今天怎么回家吃饭了”？

孙林的爸爸名叫孙机，六十整岁。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虽是饱经风霜，但依旧乐观豁达，在怡景小区做保安。因为儿子在菜场卖肉不经常回家吃饭，老人也懒得做。今日特别却是因为怡景小区的保安干不下去了。连续五个月不发工资，他和另外三个人找到了物业公司的老板。可恨那物业老板双手一摊，说是要不来物业费工资暂时不发。可怜几个老人都是普通的平民。因为没有退休金才来小区做保安的，就指望那每月八百元的工资。见老板不给，几个老人不依不饶。老板不愧是老板，指示他们几个在小区里挨门挨户追缴物业费权作抵充。老人信以为真，楼上楼下的跑了几天，结果连一个人的工资也凑不齐。原因很简单，大多数人家已经预付了全年的费用。几个老人想找老板论理，可老板再不露面。想在小区做保安，也没什么太大的责任，几个老人相约跑路。也许小区保安真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业吧，他们走后老板再也没有找过谁。

“ 这么说，你几个月的工资不要了”?孙林问爸爸。

“怎么不想要”？爸爸孙机说，“老板躲着不露面，找谁去要？反正也没亏本，从今后我还是收破烂吧。至于工资，早晚还能碰不到他”？

“跟我卖肉也行”。孙林说，“爸，我每天上午朝两家饭店送菜。摊位缺人手。没事你就来吧”。

“ 这样也好”。爸爸孙机说，“只是要每天上午么”？孙林没说话，点点头。正要拿碗吃饭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孙林吗？快到人民医院来。李阿姨病了，很重的。对了，别忘了带钱”。大红在电话里急切的说。孙林听着，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转身就要走开。爸爸孙机说：“再急的事，吃了饭去也不晚吧”？

“现在还没甚饿”。孙林发动摩托车，刚要走又站下来说，“爸，下午你去菜场吧。猪肉涨价了。价格我写好贴在后台上”。

“ 行。那你快去吧”。爸爸孙机很理解的对儿子说，见儿子不回答急着就走随口又问了一句，“是谁呀，让你这么急着就走”？

李阿姨得的是急性阑尾炎。

小红回家，李阿姨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见小红带来些刀豆，李阿姨说：“你怎么又拿菜回来？昨天吃剩的菜还有呢”！小红没说话，拿出自家的钩秤把带来的菜称了一下。正好二斤。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认真地做了记录。李阿姨忙着洗菜，小红把猪耳朵放进开水里烫了一下，然后细细地切成耳丝。李阿姨开始点火炒菜，对小红说：“小孙真是个好孩子。小红，你跟他处处看看。要觉得合适就嫁给他吧”。

听妈妈这话，小红一下红了脸。她看了看妈妈说：“妈，人家是可怜我们。大红姐喜欢他，胖姐也喜欢他”。妈妈没作声，把炒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见小红还没把耳丝拌好，又把昨天的剩菜热了出来。

“ 吃饭吧”。小红把耳丝拌好，给妈妈盛好饭坐到了桌子边。因为孩子上学吃学屋，每天中午都是婆媳二人在家吃饭。

“我怎么有些肚子疼”？妈妈放下手中的筷子说。小红边吃边问：“喝凉水了吧？”

“ 没呀”。妈妈摇了摇头，“我都几十年不喝凉水了。哎呦”——妈妈话没说完，捂着肚子去了厕所。小红饭都吃饱了，她才从里面出来。小红看见妈妈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 妈妈，怎么了”？小红扶着她问。

“ 痛，还痛，比刚才更厉害了”，妈妈说。小红不敢怠慢，赶忙扶着妈妈来到了小区门口的卫生室。卫生室的医生简明地问了问情况，量量血压和体温，催促他们说：“快去县医院。打120电话。可能是急性阑尾炎”。说话间，医生掏出了手机。见门口有个拉客的三轮车路过，小红伸手拦了下来。拉客的像是知道紧急，帮着把李阿姨扶进车里，飞一般朝医院驶去。进了医院，李阿姨已经直不起腰来。几个值班医生用担架把她抬了进去。

“你去前台缴费”。医生看了看司机和小红说，“你扶着阿姨去拍片子”。拉客的司机犹豫了一下，跟着医生进了影像室。小红这才想起身上没带钱。她掏出手机第一个打给了大红。大红听着，午觉也不睡了。爬起来就赶到了医院。因为来的匆忙身上仅带了上午送菜的钱。还好，医院通融他们晚些缴费也行。只是再晚，小红哪里拿得出三四千元的医药费？大红家里还有，只是这种情况不能走开。见有人来了，拉客的司机忙着要走。小红价也没问，塞了十元钱过去。司机还要找零。小红感激的说：“老哥，这就感谢你了，你帮了我们大忙”。

“ 谁人没有个急难的时候，应该的”。拉客司机说完，开起车子出了医院。大红忙着拿起手机呼叫孙林。孙林得到消息，不一会就来到了医院。

“李阿姨呢”？看着大红小红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孙林急切的问。

“在手术室，一会就好的”。大红拉着小红的手，像是安慰小红又像是对孙林说，“没事的，有我们呢！医生说阑尾炎是小手术，没大碍”。

“放心，有我呢”。孙林看着小红惶恐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说：“阿姨对我们这样好。我们能不管吗”。见小红信任的点着头，孙林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说，“这里有钱，我去缴费。你们等着啊”。说完，孙林来到收费大厅。交过费，他掏出手机拨打胖姐的电话，“你快来，小红的妈妈病了。是的，很严重，需要住院”。挂了电话，孙林转身回到了手术室的门前。只见手术室的门开了，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着病人走了出来。

“怎么样，医生”？孙林走过去问。“没事”。医生微笑着说，“手术做好了，住几天就能恢复。注意这几天你们要轮流陪护，身边不能没人的”。

“好的好的”。大红连声应着，跟在医生的后面走进了病房。李阿姨像是安静的睡着了。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几个人把阿姨从推车里抬到了病床上。随即就有护士拿着药水走了过来。

“打点滴的时候要注意观察病人的反应。有什么情况及时叫我们”。护士小姐亲切的说。小红几个看着护士娴熟地李阿姨用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接到孙林打来的电话，胖姐一下子被惊醒了。每天起早贪黑的真是太累了。但因为三个人刚刚开始合作，她和大红又是刚开始朝饭店送菜，所以每天都是兴奋的。两家饭店所要的蔬菜，价值足足两千块。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能赚四百多块。胖姐有些后悔当初没能主动去扶李阿姨。如果自己是大红，肯定从此就会发财了。以后能不能再联系一家饭店先不说，即便就目前两家吧，如果自己把准备好的菜雇佣一个小工每天帮着送出，不是赚的更多吗？我为什么没有大红的运气？还有孙林，一家饭店就买他千元左右的猪肉，现在两家不是更多了吗？孙林也算是个有头脑的人。饭店要的猪耳猪蹄等菜品他都包送。胖姐从心里替他高兴。孙林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自做邻摊以来，中午经常请吃。有时晚上回家，还会割块肉放在自己的车蓝里。她知道孙林也会给小红的。但自己绝不是沾小红的光。因为小红没来之前，自己也没少吃孙林的猪肉。孙林的目的很清楚，胖姐以前还有些犹豫。但是自从大红小红搬到自己一块之后，胖姐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孙林再向自己表白，干脆顺水推舟。可是自从大红小红来了以后，孙林就不在像以前那样殷勤了。是因为大红还是因为小红？思前想后，胖姐突然觉得她们成了自己潜在的对手。不行，得抓紧时间向她们说明孙林是自己的对象。当然，这话如果让孙林说出来，或是当着她们的面，能让孙林做出更亲热的举止是最好不过的了。遗憾的是每天送菜回来，四个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都是一本正经了。胖姐觉得孙林变了。但因为小红大红和孙林的关系胖姐不便多说。因为自己也是沾了她们的光。迷糊之际，孙林的电话打了过来。知道情况后，胖姐不假思索地向医院飞奔而去。

十一 李阿姨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了。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的几个人李阿姨热泪盈眶。小红和孙林站在旁边，大红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指了指屋里的人安慰她说：“没事，阿姨，我们都在这儿呢”。

“阿姨，渴么”？孙林走近前问。李阿姨摇了摇头：“孙子呢？我的孙子呢”？李阿姨躺在床上，摇着头左右看了看，显然有些着急地问。

“在家写作业了”。小红说，“我把他接回家，做饭给他吃过了。妈，你放心”。

“ 你快回去，他一个小孩在家不行”。李阿姨听了，更是急切起来。

“没事的，我把门反锁了”。小红说。李阿姨听了更加着急起来，“这样更不好。你快回去，回去”。小红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妈妈。大红拍着小红的肩说“一个孩子在家真不行。你快回去，这里有我们呢”！

“ 妈……”小红的声音有些悲伤。妈妈应该照顾的，但她又不能不照顾孩子。她看看妈妈在看看他们三个，满脸的无奈。

“你去吧，这里有我们呢”。孙林催促道。胖姐扳转她的身体把她推出门外。小红知道自己不回家不行，转身朝他们挥了挥手。

“ 你们也回家吧”。李阿姨看了看胖姐和大红，把目光停在孙林的身上，“小孙，你留下照顾阿姨好不好”？孙林点点头。

“我也要留下来照顾你”。胖姐走近前，拉着阿姨的手。见她流出了眼泪，胖姐掏出纸巾帮她轻轻地擦拭着。李阿姨动情的说“我与你们无亲无故，你们这样照顾我，我太感激了”。

“ 你老可别这样说”。大红接上话，“小红是我妹妹。你是小红的婆婆。我们不是亲戚吗？再说，要不是你介绍我们能有这样好的生意”？

“别说了，孩子”。李阿姨打断大红的话说，“给你介绍以前，我也介绍给别人做过。最终都是算完了，你们能做下来是你们做得好”

“我们也要赚钱的，只是保证质量和价格”。孙林说，“以次充好，克斤扣两坑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李阿姨赞许的点点头。稍倾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们都这样陪我，明天饭店的菜不送了”？

“要送的，今晚熬一夜没事”。胖姐接上话说。

“那不行”。阿姨想要坐起来。胖姐见了伸手要扶。孙林赶忙拦住，弯腰摇动床头的把手。原来病床可以手动调节的。阿姨坐起来伸出手，大红和胖姐连忙上前拉住了。

“饿了么”？大红问，“要不然我去买点吃的”。胖姐征询着阿姨的意见。李阿姨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说你们都回家吧。你看，我这样不很好吗”？

“ 要不这样，我们都回去吧”。孙林像是经过考虑才做的决定，“我爸在家没事，让他夜里来陪阿姨吧”。李阿姨听着楞了一下，她听孙林说过他爸是个鳏夫。如果他能来医院陪自己，孩子们明天的事都不会耽误。想到这里，李阿姨就点着头说：“这样最好了。等他来了，你们就回家休息”。

“那我回家把爸爸带来”。孙林说着，转身出了房门。

“孙林真是个好孩子”。李阿姨看看大红又看看胖姐，由衷的夸奖道，“是我的儿子又能怎么样？你们俩天天和他一起做生意，要互相帮助才好，他一个人不容易的”。

“是的”。大红点点头看着胖姐。胖姐和李阿姨相视一笑。李阿姨有些惋惜的说，“这么好的小伙子，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结婚”？

“ 阿姨，我们准备结婚呢”！胖姐略显羞赧的说。大红听着心里不由一怔。她知道孙林一直在追胖姐，也知道胖姐一直犹豫不定。听说要准备结婚，大红不清楚胖姐说的是真是假，抬头看她，却见满脸幸福的胖姐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结了婚，好好过日子”。李阿姨看着胖姐，语重心长地说，“人一辈子不容易，有坎有坷。磕磕绊绊总是难免，重要的是相互包容和体谅”。大红和胖姐都是过来人，都有丧夫的悲痛，当然明白李阿姨所说的道理。两人赞同的点点头。

孙林带着爸爸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箱牛奶。胖姐和大红赶忙起身。李阿姨看着孙机忙着伸出了手。孙机显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 已经麻烦你了。为什么还要买东西来”？李阿姨拉住孙机的手摇晃着说。孙机看着她笑道，“别这样客气。听儿子说过你对他的帮助，我还不知道怎样感谢你呢”！

“你们都走吧。回去吧”。李阿姨朝三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孙林看了看李阿姨又看了看爸爸，爸爸看着墙上的时钟也朝他们挥着手催促，“走吧，现在快十点了，回家还能睡一小会”。

三个人看了看两位老人，争相朝他们摆摆手，先后出了病房。

“我叫李玉兰。怎么称呼你”？李阿姨看着他问。

“我叫孙机”。孙林的爸爸说。并随手拉过椅子坐到了她的旁边。儿子中午离家就没有回来。吃过午饭自己就去菜场卖肉。到了小半夜儿子才回来。说是在医院陪护病人。起初他还不明白，待儿子说清了来龙去脉，他就跟着儿子来到了医院。躺在床上的李玉兰虽是有病，看上去面容姣好，白净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也许是染过的时间太长，黄褐色的头发里还夹杂着些许的白发。知道她失去丈夫又失去儿子，孙机心生怜悯，不由暗暗感叹。

“ 太谢谢你了”。李阿姨看着孙机说。自丈夫去世，她就像失去了依靠，倍感孤独。幸亏儿子媳妇孝顺足以慰藉，更有活泼可爱的小孙子绕膝承欢，生活才有了些情趣。不幸的是刚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儿子又遇上了车祸。李阿姨绝望了，对生活心灰意冷。可是看到年轻的媳妇也在承受着丧夫的痛苦，她觉得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只有这样小红才能坚强起来。孙子还小，还要把他拉扯**呢！于是，她走出蜗居，开始和邻居们一起去健身锻炼，家务活也主动伸手。也许小红真的受到婆婆的感染，逐渐开朗起来。特别是到菜场卖菜后，从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出曾经的伤痛。

“ 你有两个儿子”，李阿姨开始和孙机聊天，“听小孙说还有一个在南京工作是吧”？

“是的”。孙机点点头，“养大了有什么用？工作出去了就不想回来。因为供他上学，我们吃了太多的苦。他妈就是干活累死的”。

“为人父母，哪个不盼望子女好”？李阿姨顿了一下，看着孙机说，“我很羡慕你的。外面有个儿子，家里还有一个儿子。看我，就一个儿子。他爸走了他也走了。剩下我们婆媳两个你看苦不苦”？孙机听着，想到了死去的老婆。也许是时间冲淡了忧伤，孙机有些感慨地说，“其实，这是人的最终归宿。你我以后都要走这条路的。只是有早有晚”。李阿姨点点头。年近花甲，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人终有一死。但完成自己的使命才不算缺憾。老伴死时虽然只是六十出头，可已为父母养老送终，也将儿子养大**。可以说死得其所。儿子去世却是令人痛不欲生。天下还有白发送黑发更悲惨的么？李阿姨不愿提起往事，岔开了话题，“该给你的儿子娶媳妇了”。

“是的。早该娶媳妇了。只是哪里好找”？孙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俺家穷啊”！　

“ 刚才还说快要结婚了”。李阿姨笑了一下，“你儿子的事怕不跟你说吧”。

“ 什么事都跟我说的。小林很老实的”。孙机看着李玉兰疑惑的问，“他要结婚的事我还不知道呢，你能知道”？

“ 看到刚才那个胖点的大姐么？她就是你儿媳”。李阿姨对孙机说。孙机听着摇了摇头，“不会有这事的。她来过我们家几次了。听儿子说，嫌我们家穷”。

奥。李阿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她有些糊涂了。她朝后仰到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孙机拆开带来的牛奶，拿出一包并将吸管插好塞到她的手里。李阿姨接过牛奶，看着孙机专注的神情，感动地落下了热泪。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看着儿子睡着了。小红轻轻地走出房间。婆婆的病让她猝不及防。幸亏有那么多的好人帮助自己。只是饭店的生意不能耽搁的，影响人家第二天的生意不说，还有可能停止合作。小红不想放弃这份工作。尽管收益不是很高，可也算是固定的收入啊。三个身份同样卑微的女人，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和珍惜呢！她明白这个道理，更清楚自己面临的困境。他们三个都在医院里陪护婆婆，明天早晨批菜怎么办？看到时钟已经十点，她就拨通了婆婆的电话。室内铃声响起，她才发现因为匆忙婆婆的手机留在家里。她拨打大红的手机竟是关机。她想打给孙林，因为没有存入通讯录竟一时想不起来。还是打给胖姐吧。想到这里，她就拨通了胖姐的电话。

“放心吧，妹妹”。听清小红的意思，胖姐在电话里回答，“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和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就行了”。

听着胖姐的话，小红轻轻地舒了口气。胖姐也是个不幸的女人，比自己更可怜。不听大红说，她也看得出胖姐和孙林的关系。婆婆不知内情，想让自己嫁给孙林。孙林热情善良，但他不一定喜欢自己啊。小红很感激婆婆的，因为婆婆支持自己改嫁。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容易再嫁吗？还有婆婆对自己像是亲闺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舍下。小红把对婆婆的感激藏在心里，殷勤地照顾好她和孩子。但不幸又一次莅临了这个家庭。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样危难的时刻，有许多温暖的手伸向了自己。　

　 十二 从批发菜场回来，天还没亮。大红和胖姐把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走进了李阿姨的病房，房间里静悄悄的，李阿姨睡得正香。孙叔叔坐在床头，俯首枕着自己的胳膊也睡的正香。大红拉了拉胖姐的衣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你们来的早啊”。值班医生向她们招呼道。大红点点头。胖姐应道，“病人还没醒，我们等一会再来”。胖姐和大红转身回到自己的车旁。她们还要回菜场分拣蔬菜呢。既然有人陪护李阿姨，她们也就放心了。

小红照例是要早起做饭的。吃过早饭，把孩子送到学校，自己才能去菜场。现在，妈妈病了，理应增加营养。可因为病的突然，昨夜回家又是太晚，根本没办法买到什么。幸好家中还有鸡蛋，就做了两碗蛋汤盛在保温壶里带了过来。经过医院门口，看到卖早点的小吃铺都在吆五喝六的买卖就顺便买了些包子。昨晚胖姐在电话里就告诉她，是孙叔叔夜间陪护。辛苦了一夜，应该也饿了。走进住院部，病房区已有人来回走动。凭记忆小红朝室内张望，见一个老头正坐在床上咳嗽，一个妇人正端着痰盂等吐。于是她又去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没人，看床头有两箱牛奶，床上也有坐卧的迹象。病人会去哪儿呢？小红有些怀疑，莫非又是走错了？她朝前移动脚步，想再去另一间屋子找找看，却见妈妈被一个老头搀扶着迎面走来。妈妈显然看到了她。

“小红，你来了”。李阿姨看着小红说。小红点点头，叫了声叔叔，便跟着来到了屋里。

“ 刚才去厕了”，妈妈说。小红没接话，把保温壶放到桌子上，又指了指包子说，“早餐我给带来了，你和叔叔一块吃吧”。

“ 现在还不饿”。李阿姨看看小红又看看孙机说，“你饿吗？要不你先吃吧”！

“我也不饿，来，扶你妈上床躺着”。说着，孙机便要扶李阿姨上床。小红见了赶忙帮扶。待妈妈躺下，小红问道，“妈，刀口还痛吗”？

“不怎么痛”，李阿姨说，“把饭放这儿你就走吧，菜场也该有人了”。小红没说话，朝妈妈点点头，然后又冲着孙叔叔打个招呼离开了。

“ 趁热吃吧”，李阿姨指了指包子对孙机说。孙机点点头，拿起一只包子递过去，自己也吃了起来。经过彻夜长谈，两位老人已是知己知彼，并初步达成了重组家庭的意向。虽是年近花甲，谈及爱情两位老人像是重回初恋时光。好在小红懂事，好像看了出来，放下早点就走了。

“我这儿媳怎么样”？吃着包子，李阿姨的嘴里忙里偷闲地问。

“很好，这孩子不错”。孙机边吃边说。事实上，小红一米六几的个头，不胖不瘦。白净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显的酒窝。不熟悉的人看了，完全是个姑娘，根本不像一个孩子的母亲。尽管第一次见到她，孙机觉得儿子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最好了。

“如果小红跟你儿子，那我们真成一家了”。李阿姨微笑着说。仿佛已经看到两家合成一家的美好未来。

“我的事我能做主，儿子的事我不能。媳妇的事怕你也管不了吧”？孙机看着她，见她吃完了，又拿起一只递过去。

“所以啊，我们俩要用点心思”。李阿姨看着孙机说，“咱给他们建议，再给他们撮合，还怕他们走不到一块”？

“只能说试试吧”。孙机说。见他又拿了一只包子递过来李阿姨摇了摇手。孙机拉过床单盖到她的胸前。李阿姨伸手拉住了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孙机伸手抚着她的头发，见她闭上眼睛，他俯下身子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李阿姨的眼泪流了出来，孙机赶忙拿起毛巾去擦，李阿姨却是抓住他的手，任那热泪慢慢的流。

吃过午饭，大红他们四人一起来到了医院。病房里，两位老人正在收听东北二人转。见他们进来边啪得一声关上了播放机。四个人依次向老人问候。孙机从床底拉出一只长凳说，“你们坐吧，我坐太久了。也该站起来伸伸腿”。

“ 爸，要不你就回家歇着吧。下午，不，你晚上再来”。孙林看看爸爸，又看看床上的李阿姨，虽是才做手术不久，李阿姨的精神状态却是很好。

“ 这样最好”。爸爸拍了拍儿子的肩，看了看他们几个说，“好好照顾阿姨，等她出院了，还能替你们做事呢”！

大家点点头。孙机朝躺在床上的李阿姨摆摆手转身出了病房。

“ 阿姨，还好吧”？大红关切的问。胖姐注视阿姨也跟着问候。阿姨点点头问他们，“你们的生意还好吗”？

“还行”。胖姐答，“两家饭店要的青菜基本没什么变化。每天两千多元。哎，小孙你卖肉给他们是不是每天都一样啊”。

“不一定”，孙林看了看大红又看了看小红，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胖姐身上，“他们的生意也是时好时坏的，今天不好，才要了一千多块钱的肉”。

“菜场能卖多少”？李阿姨接着问来了一句。

“菜场里每天也能卖五七百元，逢年过节的时候好点”。孙林把目光转向阿姨说，“菜场里卖的还没有朝饭店送的多”。

“那也不能把摊位撂下。有了这个摊位你就有所事干。人啊，要是无所事事会感觉空虚无聊的”。胖姐深有感触的说。大红赞同的点点头。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 你以前干什么”？李阿姨看着胖姐，开始找话题聊天，“看你白白胖胖的，像个有福之人”。胖姐听着笑了：“阿姨真会说话，我像个有福之人”？

见阿姨期待着自己的回答，胖姐就接着说，“我很不幸。父母早逝。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结了婚，也算有过幸福的日子。可他却抛下我早走了”。

听到这里李阿姨连忙打断她的话：“别说这些了，今天我们说些高兴的事情行不”？

“ 行。大红先讲”。胖姐朝大红催促道，“你讲过，小红再讲”。

孙林知道自己没有爱情经历，什么故事也讲不出来，索性默默听着，只当了一会听众。

“我的经历平凡普通”。大红知道不说不好便开口了。“我们是媒人牵线认识的。处了半年，感觉很好就结婚了。平时他出来干木匠我在家种地。生意好时，我出来给他做帮手。他去世后，我开始卖菜。再后来就认识了大家，就和阿姨成了亲戚”。

“这也太简单了吧”。胖姐说。大红笑了起来，“其实有些事也没什么复杂。要说复杂也是人为造成的”。

“ 说说你自己吧”。一直没说话的孙林看着胖姐催道。

“ 我讲过了，该小红了”。胖姐看了看小红说。

“ 小红，该你说了”。孙林看着小红催促道。小红看了看孙林反问道，“你怎么不说？你先说”。

孙林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一张白纸，什么经历也没有”。

“我的经历很简单”，小红略显羞赧的说，“我们一直是同学。从初一到高中。毕业后回家工作。在这期间他曾找过对象，我也曾有过男友。可到了结婚的时候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 这就是命”。大红感叹的说，“你不能不相信缘分”。

大家听着有人微笑有人感叹。李阿姨看着她们，努力要平静自己的心情说，“我也相信缘分的。你们看，因为有病就认识了老孙。这几天我们熟悉了，觉得谈得来，准备出院回家我们就结婚”。

李阿姨的声音不高，几个人听得不由一怔。孙林更是惊异地张大了嘴巴。还是胖姐来的快些，她拍了孙林一把笑说：“还不改口叫妈妈”。孙林腼腆的笑了笑。小红大红却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们看，我还想找个老伴呢”！李阿姨看着她们几个又拍了拍自己说，“你们都还年轻，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听完李阿姨文绉绉的诗句，大家相视而笑。

“看，快三点了”。李阿姨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说，“你们都去菜场吧，下午还能卖一阵子呢”。四个人相互看了看。想着留下谁陪护李阿姨合适。李阿姨显然早有打算。她说，“大红你和胖姐去菜场吧，小红四点半该去接小孩了。小孙等你爸来了再走”。

几个人觉得有理。于是大红和胖姐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 小孙，你过来”。李阿姨抬手招呼道。孙林走近前。见阿姨还抬着手赶忙拉住。李阿姨用另一只手抚着孙林的肩头亲切地说，“我嫁给你爸爸，你能接受我吗”？

“ 能”。孙林郑重的点点头。

“ 好孩子”。李阿姨轻声赞扬道。她抬起目光看了看小红，朝她招了招手。小红走近床前，站到了孙林的旁边。

“等我出院了，我就跟你爸回家”，李阿姨柔声说，“我听你爸介绍了你家的情况。住在一起可能不大宽敞。你呢，就住我们家，小红娘俩就由你来照顾。”

孙林听着，从床边站起来，往后稍退竟踩到小红的脚上。他看见小红羞红了脸转向旁边。

“小孙，你愿意吗”？李阿姨轻轻地问。见孙林不答，她就呼喊小红，“小红，小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从他扶我那天我就看准了。嫁给他，你会幸福的。”

小红坐在妈妈的床前，拉住妈妈的手不说话。小孙却是转身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