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叠林2

张云龙兴致勃勃地体验着这个猫人建造的游乐园，当他满身大汗刚体验过一个超级“大蹦床”后，发现他的伙伴们都不见了。东张西望一回，看到黄媛媛坐在一个高大的木马上，和旁边一个也坐在木马上的男孩聊天。这一看不打紧，张云龙立即感到不妥，不久前他只是和送饭的猫人道了声谢，就被黄媛媛数落了一回，这下她自己居然和猫人聊起天来了，而且还是个男的！张云龙快步走过去，喊了两声“媛媛”，她一点也没听到，和对方正聊的高兴。张云龙便用力拍了几下手掌，卫奇平时就是这么呼叫他们的。这次黄媛媛果然听到了，迅速转头看过来，脸上还带着聊天时的笑容，见是张云龙，便说道：“哈都，拉乎。”看到张云龙一脸茫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问：“就你自己，我哥他们呢？”

张云龙有些敌意地看了一眼和黄媛媛聊天的猫人，是个模样很帅的年轻男孩，头发浅黄，长及肩部，眼睛很大，嘴角上翘，给人很爱笑的感觉，张云龙不禁心中夸赞这个男孩长的很帅。还没开口回答，黄媛媛想要从木马上下来，却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那个男孩迅速从自己的木马上跳下来，走过来接过黄媛媛的手，帮她滑下木马。

两人走开后，张云龙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孩，他又重新跳回到木马上，轻松地前后摇着，神态似乎透着一丝骄傲。张云龙脑海里猛地出现了一幅画，是他在小桥救助站二楼的那间屋里看到的，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画的，一只猫骑在一匹大马上，威风凛凛。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不经意看了一眼的图画，此时却突然想了起来。

还没等张云龙开口，黄媛媛就抢先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我不够小心，随便和猫人聊天，其实他们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保守，你看周围，好多猫人都会讲我们的语言，所以不会怀疑我们的。”

“那你和不认识的人聊天还应该受到鼓励？”张云龙有些不服。

“他只是夸我的外世语言说的好，问我想不想去外世，有没有通过考核，就这些。”看到张云龙依然满脸不悦，黄媛媛说：“云龙哥，你知道猫语中你好、朋友是怎么说吗？我教你，你好就是哈都，朋友就是拉乎。”

张云龙已经找到了黄媛媛对他的态度的规律，高兴的时候就叫他“云龙哥”，不高兴的时候就连名带姓叫，或者什么也不称呼。现在看到黄媛媛主动示好，便慢慢把不快丢到一边。这时看到卫奇和花狸走了过来，挥了挥手，四人聚齐后。花狸便带他们继续参观。

又到了一层林台，空气中满是清香。一眼望去都是大大小小的果树，结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实。说是果树也不尽然，有的树上结的是他们中午吃过的像面食那样的东西。花狸帮他们摘了几种品尝，味道都不一样，有的香脆多汁，有的面糯松软。“这是食林，猫人们的食物大多都是从这里生长的，还有就是大洼河，里面有丰富的各类水产。”花狸说。食林很大，里面有一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这里不仅有树上的果实，还有一些藤蔓植物，也结满了各色果实，花狸摘了一把像玻璃球一样的透明果子，说是她自己最爱吃的，几个人以为是葡萄，吃进口里，又脆又凉。张云龙指着一株树丛说：“这个我认识，是枸杞。”只见枝上结满了鲜红的小果子，确实很像枸杞。黄媛媛认真看了看说：“不是枸杞，我看是山茱萸。”摘了一个尝了尝，脸立即变了形，边吐边说：“也不是山茱萸，什么啊，这么酸！”几个人都笑了，黄媛媛摘了一个非要卫奇和张云龙尝尝，两人都摆手拒绝，最终张云龙抵不过黄媛媛的软硬兼施被塞进嘴里一颗，立刻被酸的挤眉弄眼。路边有间木屋，进去一看是个小商店，各色认不清的食物摆放在长桌上的一排篮子里。他们看到有两个猫人把一种长条形果实的顶部剥开一个口，把果肉挤到一块黑石上，拍成饼状。花狸解释道这就是猫人的“面包”，因为猫人从不使用火种，他们借助阳光的照射，把果肉加热至熟，味道更佳，那些黑石就是猫人的“烤箱”。他们看到那两个猫人已经“烤”出了十几个“面包”，用一张大叶子包住。

“他们可能在做费果，就是支付给其他猫人的费用。”花狸说。

“对了，我们来的时候坐那个吊筐，武摘了几个红果给那个猫人，说是路费。”黄媛媛说，卫奇和张云龙也都点头附和。

“猫人是没有货币的，但是参加劳动的猫人都能受到别人的尊敬，我们拿这些食物或自己的一些珍贵的东西，送给那些提供帮助的人，就这么简单。所以，猫人不像外世人类那样，从小就生活在竞争之中，为了钱拼来拼去，一生都是被金钱财富困扰。”花狸说。

这点卫奇十分赞同，来到叠林之后，他感受到的就是猫人的轻松自由，但是有个同样的问题，他没有问金奶奶，也不方便问花狸。看了她一眼，互通心意之后的甜蜜和温暖依旧挂在眉梢眼角，格外动人。

张云龙大加赞叹了猫人的自在生活，声称自己不要回到外面的世界，就此安身立命。黄媛媛少不了挖苦他几句，说他爸妈还指望他传宗接代，他也不在意。

提到爸妈，黄媛媛想起来花狸这次回来，并未去看过她的家人，便问到花狸这个。花狸低下头，想了一下说：“我们和外世人类不同，猫人在一岁多的时候就学会了语言、行走，这些是父母教的，在五岁之前都要离开父母去术园过集体生活，学习各种生存本领，从此和父母再无联系。所以，我们没有人类的那种家庭观念，也没有家庭的束缚。”

“那就是说，你们在五岁之后就没有人管了？”张云龙诧异地问道。

“不，在术园都有见多识广的猫人教大家学习外世人类社会的知识和技能，金奶奶在去外世之前，就是术园最好的老师。几百年来，猫人已经学习借鉴了很多外世人类的社会生活方式。我们猫人有两族人，分别有统领来指派各族猫人修建树屋、道路、学校、乐园，分发衣物鞋帽等等，最主要的是维护这里的食林和水源。不过，我去到外世之后，反倒觉得外世人类都有各自的家庭，亲人们生活在一起，是比猫人要好的。”说到最后一句，花狸流露出一种很少见的伤感。

如果不是当着妹妹和好哥们的面，卫奇很想告诉她，他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他的家人和朋友，以后同样是她的。

从食林出来，继续走，他们又到了一层林台，有一阵淡淡的异香，花狸说这是药林。里面除了树，还长了密密的草，很多果实、花朵和草都是具有药效的，大多数猫人能准确识别哪种是治愈伤口的，哪种是缓解疼痛的，这都是在漫长的叠林生活中累积下来的猫人的智慧。

“猫人在外世都不去医院看病的。”花狸说。

“为什么？你们生病了怎么办？”黄媛媛问。

花狸说：“我们吃点药就好了，因为外世的医院总爱抽血做化验，猫人最怕抽血，也怕外世人看出来我们的血不一样。如果病的很严重，猫人就回来，这个药林里什么药都有，或者去找乌脸，他什么病都能治。”

“瞧，那间高木屋就是乌脸的药房。”花狸指着远处几个木屋，像他们在各类媒体上见过的欧洲的城堡那样，有着高高的尖顶。花狸说：“乌脸说自己从不属于任何一族猫人，但却是两族猫人都很尊敬的人。他最爱拿自己做实验，据说乌脸还很年轻的时候，有一次他配了一种药，自己先试，结果吃完他的脸就慢慢变得很黑，所以大家以后就叫他乌脸。”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但觉得乌脸的这种精神很值得敬佩，难怪两族猫人都敬重他。

花狸又说，最近这些年，药林越来越清静了，因为猫人从外世社会带回来了许多药物，见效更快，很多猫人不仅喜欢穿外世人的衣服，学习外世人的语言，还习惯了使用外世的物品。漫步在药林中，空气的味道时而带着花香，时而浸出药香，倒有一种惬意。花狸提醒他们在药林要小心一种叫做“臭草杆”的矮树，这种树的叶子会释放一种毒气，虽然名字中有一个“臭”字，却毫无任何气味，在树下停留一会能让人产生恶心呕吐甚至昏迷，虽然不会致命，中了毒气的人要尽快离开树的周围，过几十分钟就会自己苏醒，但谁也不想碰到它。说来有趣，臭草杆的不远处，一般都会生长着一种能够降服臭草杆的黄盖树，用黄盖树的叶子捂住口鼻，或嘴里含着黄盖花，就不会被臭草杆熏到。两种树虽是冤家，却总是毗邻而居，这也是大自然的一种安排。正说着，花狸用手指了一下张云龙身后：“那棵黑黑的树就是臭草杆，要小心。”大家顺着花狸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棵黑色的只有两米多高的树，叶子很少，露出的枝丫也是黑色。“我们那里很多有毒性的植物，都长的鲜艳美丽，像曼陀铃、夹竹桃、乌头花和罂粟，外表一个比一个漂亮，其实都带有很强的毒素，不像这里的臭草杆这么诚实，名字不好听，连外表一看也不招人喜欢。”黄媛媛说完，张云龙先笑了，又补充说：“毒蘑菇也都长的很鲜艳漂亮。”花狸说叠林里有上百种蘑菇，但是猫人从不去吃它，因为食林的物品已足够丰富。

在越了解叠林的伟大和富饶后，卫奇心里那种隐隐的担忧越加强烈，他一踏上这块土地，就被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寸土深深吸引，也许是他太爱这里了，所以才有了更深远的顾虑，食林是猫人生活的根源，必须保护好，如果食林出了纰漏，将影响整个叠林的生存环境。这种想法一直沉积在他心里，总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片神奇的空间，这里的树开的都是暗紫色的花，每棵树都又高又壮，整个树身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树屋，这一大片足有上百个树屋，被暗紫色的花覆盖着，从远处看去，恢弘壮观，奇幻美丽。走近一些，树屋里传出阵阵热闹的嘈杂声，有许多猫人在树屋间穿梭跳跃，追逐打闹。有的猫人在骑自行车，旁边很多观看鼓掌的。有的屋里传出叮叮咚咚的乐器声，还有大声朗读的。几个人都有些眼花缭乱了。“这是术园，是猫人们学校，我们的外世生存技能都是从这里学到的。”花狸笑着说。这里有几个猫人认识花狸，和她打着招呼，卫奇听到他们都叫她“闪闪”，看来这是花狸在叠林的名字。

“哇！你瞧。”黄媛媛说，他们看到有几个猫人互相帮忙搭建一个楼房模型，已经完成的有两米多高，楼前有道路、草坪、路灯、停车场、车辆模型等等，旁边还有个猫人一边指导一边讲解，看模样是个老师。“看样子他们这组通不过考试了，”花狸俏皮地一笑，说：“他们没把信号灯摆在十字路口，而是放到草坪上了。”

几个人一看，都笑了起来。

“花狸，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张云龙说。

“什么问题？”

“就是，术园反不反对男生和女生交往？”

“从不反对，为什么要反对，两人交往一般都能促进在术园的学习，即便到了外世，也能互相照顾。猫人中有的就是在术园的时候就互相爱慕互相鼓励，然后一起去了外世，武松涛跟文娟就是。”花狸说。

说着走着，他们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棵树，树冠是圆形的，好似被修剪过一般整整齐齐，很像一把大伞。花狸说：“这是安睡树。”走近了，才看到树上开着一串串像铃铛一样的小紫花，分外漂亮。“我第一次去外世，还没找到安身的地方就迷路了，又遇上雷雨天气，非常害怕，这时我看到一棵树上开的花就像安睡树的花一样，便有了亲切感，不肯离开。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们常见的泡桐。”花狸说。卫奇想起来他第一次看到花狸，就是在他家楼下，当时他以为她是一只湿淋淋的可怜的小流浪猫。卫奇看向花狸，想到那一刻，心中顿时又疼又软。“是啊，它们的花朵很相似。”黄媛媛说：“以前，经常有人拿桐花来做成食物吃，这个呢？”“这个花也是可以吃的，有特别好的治疗失眠的效果。”花狸说。几个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叫安睡树。”树并不很高，花狸走到树下往上一跃，双手攀住一根粗枝摇了几下，掉下来几串紫花，卫奇和张云龙都过去帮忙，地上有了十几串花朵。花狸又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把花朵包好，说：“这是费果，一会咱们坐车去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