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内部争端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蓝楼，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金奶奶看上去很疲惫。他们进去时，她正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睛，请他们坐下。以前卫奇总是从自家三楼窗口看到过这个老太太去草坡喂流浪猫，认识金奶奶之后，总觉得她精神奕奕，和蔼可亲，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金奶奶露出疲态，不禁暗自担心起来。

金奶奶说：“昨天忙到很晚，没休息好，不知你们休息的怎么样啊？”

“我们休息的很好，睡到自然醒。”张云龙说，黄媛媛也附和。

金奶奶望向卫奇。

“很好。”卫奇简短地说。

金奶奶笑了：“会讲话了还惜字如金。”这一笑显得她的精神也好多了。

“今天你们要离开叠林，武松涛脱不开身，我会让让花狸带你们离开。”金奶奶说。

张云龙立即反对：“为什么啊，我们不着急走，再待几天吧。”

“我也不想走呢。”黄媛媛说。

张云龙看了黄媛媛一眼，小声嘟囔道：“你也不想走，那是为了什么人？”黄媛媛却没像往常那样朝他发火，只是说：“金奶奶，这里的植物太神奇了，我还想再了解一些呢。”

卫奇仍旧习惯地不做声。

金奶奶说：“你们来到叠林，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如果被别的不可靠的猫人知道，不仅会危及到你们的安全，我们也会很被动。”

黄媛媛心虚地低头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她不敢说出来，马鲁看起来那么善良，答应过要替她保密的。

“何况，你们也该给家里联系一下了，免得他们担心。”金奶奶说。

这是事实，虽然他们委托了梅朵给家里发短信，可是如果他们自己再不和家里联系，卫讴歌一定要亲自来找他们了。

“金奶奶，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一直没开口的卫奇突然问道。

金奶奶欣慰地笑着说：“还是你有心，我没看错人。”

花狸走到门口再次确认了门关的很严，看来金奶奶给他们说的事情很重要，几个孩子立刻都严肃起来。

“叠林给你们的印象是富饶、美丽、平静的，就像你们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你们没有看到的，还有许多矛盾、斗争和危险。”金奶奶说。

卫奇想起来花狸给他说过猫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怕花狸为难一直没有问过。但他一直有一个疑问藏在心里，此时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

“叠林这么美，这么隐秘，这个地方是外面的人类想都不敢想的。可是猫人为什么还要学习外世社会的规则，去外世冒险，去招惹贪得无厌的外面的人类，打破自己的这片宁静。守着自己的家园不好吗？一些猫人在外世受到人类的伤害，比如大帅就遭受过虐待，花狸是通过考核的，可是在我家里还受到了意想不到伤害，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还有，我的妈妈白雪也是误食了毒药，如果他们一直待在叠林，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猫人应该封闭所有通往外世的通道，不要再接触外世社会，避免这个秘密流出，因为外世人类一旦发现这样的地方，带来的只有掠夺、战争甚至毁灭。”

这是卫奇恢复讲话功能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他看到屋里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自己，屋内一片安静，才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辞是否有失恰当。

“对不起，卫奇。”金奶奶停顿了一刻说：“我教过白雪，那时她很年轻，聪明漂亮，在他们同班的猫人中，学习外世生存的技能最快。也许是我给了她过多的夸奖和鼓励，还向年轻的猫人们描绘了太多外世人类的美好，让她对外世充满了太多期待，结果她还没有经过考核就偷偷跑了出去。”

卫奇突然不会呼吸了，原来金奶奶知道他的妈妈是个猫人，原来她们认识，那她还知道多少关于白雪的事情？

金奶奶并没有继续谈论白雪，说：“猫人天生的基因虽优于外世人类，文明的发展却落后太多。借用你们的一句话，叫闭关锁国，这样的猫人社会是无法向前发展的。猫人曾经为自己的自大和不思进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能再次重蹈覆辙！”金奶奶说，褐色的眼睛中充满坚定。

“可是人类并不可靠。”张云龙开口说，又急忙补充：“我说的是外面的人类。科学家已经证实，因为人类自身的活动，已经改变了地球将近一半的地表面貌，淡水资源严重不足，大气污染严重，近海的生物也捕捞的差不多了，所以，卫奇的担心不无道理。”

金奶奶叹了口气：“在很多年前，猫人就没有断绝过和外面人类的联系，所以人类有很多关于猫仙的传说。猫人是一只非常优秀的人种，我们有外世人类没有的身形转换功能，听觉视觉弹跳力攻击力都比外世人类强大很多，所以猫人不甘心只局限在叠林，如同人类不断地去探索外星球一样。而且更严重的是，叠林虽未遭到人为的破坏，但生存环境也在退化，数百年来，我们发现叠林的范围在一点点缩小，食品种类也一直在慢慢减少，所以为了猫人永久的生存，我们只有进入外世，与其他人类共处。”

“为什么不能通过保护措施，或者森林再造，扭转叠林的退化。”卫奇说。

“这些我们也都尝试过，但收效甚微。外世人类的发展真是太快了，他们已经在探索外星球，我们猫人还停留在走出叠林的起步阶段，因此，我们必须尽快融入外世，跟上人类发展的脚步。”

一直没有开口的花狸说：“你们是我们最信任的人，所以金奶奶才冒险让你们进来，希望你们对猫人的处境有个直观的了解，能帮助我们。”

这对三个“闯入者”来说，显然是个非常重大的责任，都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张云龙是最善于打破沉默和尴尬的，说道：“奶奶您放心，我们会对这里的一切保密，武已经给我们说过了。”

“是的，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猫人的，猫人这么聪明能干，肯定能和人类相处很好的。”黄媛媛附和道。

“谢谢，孩子们。”金奶奶笑着说：“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所以有些事，还是要提前告诉你们。猫人和外世人类的关系，需要我们小心翼翼地去学习、去融入，但是目前更棘手的，是猫人内部的矛盾。”

这时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卫奇也感到诧异，猫人内部还存在什么矛盾？

“很久以来，猫人一直分为两大族群，一支叫吉云族，另一支叫巴打族，据说是猫人之祖的两兄弟。两大族群之间也经常会产生一些争执和矛盾，但都能化解。在猫人最艰难的时期，两只族群齐心协力，为了生存繁衍，摒弃前嫌，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互通有无，相互联姻，和平共处。正是在这个时期，才产生了蓝楼这种制度模式，沿袭至今。在这里工作的两族猫人数量是一样的，最高统领一旦被推选出来，便没有了族群身份，可以说，在蓝楼这种运行机制发展的同时期，它的协调性和**性，是外世其他社会制度远远无法比拟的。现在，两只族群之间的争端又逐渐显现出来，最主要的矛盾点就集中在是否要与外世人类和平共处。”

“为什么？”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吉云族的猫人生性平和，聪明善良，最早的吉云族猫人善于耕作和做一些手工活，他们认为猫人应该学习外世的先进技术，融入到外世人的工作生活中，甚至赞同猫人与外世人恋爱结婚，消除数千年来的隔阂。巴打族的猫人生性骄傲，身手矫健凶猛，早期的巴打族猫人和吉云族不同，他们最喜欢狩猎和驯服动物，尤其喜欢马。他们都长的英俊漂亮，体格健壮，认为猫人的血统极为高贵，而外世人愚笨残忍，不能被他们同化，坚决反对与外世人相处和通婚，有更激进的连吉云族的猫人也视为低他们一等。因此，生存观念的不同和长期积攒下来的矛盾，使猫人内部的纷争越来越激烈，特别是这些年，随着走出叠林的猫人数量增多，两族之间的矛盾不仅出现在叠林，还蔓延到外世去了。”

原来是这样，卫奇看了看房间里这两个他最熟悉的猫人，断定他们应该是吉云族的。张云龙替他说了出来；“金奶奶，你和花狸一定是吉云族猫人吧。”

“我也这样想的。”黄媛媛说。

张云龙感到黄媛媛今天总是赞同自己的意见，心中偷乐，却故意不接黄媛媛的话，也忍住不看她。

金奶奶说：“是的，我们是吉云族，我们了解外世的生存规则，对和外世人和平相处抱有很大的希望。大帅也是你们见过的吉云族猫人，虽然他曾感受过外世人的残忍冷漠，却仍相信大部分的外世人是善良的，所以能够和你们安然相处。我们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使猫人不再被局限在小小的叠林，而是一起去分享这个世界。”

“你们需要我们帮吉云族打败巴打族吗？”张云龙问。

花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张云龙十分认真的表情，黄媛媛也跟着笑了。

张云龙有些难为情，强词夺理说：“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可以动员很多很多人，首先我爸我妈还有我家亲戚都是可以发展到我们队伍的。”

“是要我们帮助猫人学习外世人类的知识吗？”卫奇问。

“我们是需要外世人帮助猫人学习生存技能，仅靠猫人自己，确实存在很多盲点，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你们尽快回去，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而且，”金奶奶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件事可能存在一定的危险。”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齐地盯着金奶奶的脸。

“我们得知，一部分巴打族的猫人，在外世成立了一个组织，而且发展很快，这是严重违反蓝楼规定的。他们一方面通过暗地操作牟取经济上的利益，一方面用这些资金收买外世人，帮他们控制吉云族猫人，我们怀疑一部分吉云族猫人已经被他们限制了自由，甚至，还有更坏的结果。”金奶奶停顿了一下，沉重地说：“有的吉云族猫人，被不明不白地毒害了。”

大家非常震惊。“啊？这也太残忍了！”黄媛媛叫到。

“那些巴打族人想控制整个叠林，控制全部猫人，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野心。现在，我们不仅需要查清那些失踪的吉云族人的下落，还要掌握巴打族人私自牟利的证据，这样才能向蓝楼申请制裁他们。”

“上一次，飞飞被关起来了两天，是不是就与巴打族有关？”卫奇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

张云龙也忙说：“我也想起来了，就在那个小桥流浪猫救助站，我们还差点打起来。”

“不是差点打起来，是已经打起来了。”花狸说。

“没错，就是小桥救助站。救助站有个叫于大为的男孩，应该也是信得过的，你们先联系他。”说到这里，金奶奶面露担忧：“记住，孩子们，那些巴打族猫人很凶狠，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