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苦日子

白海龙在看守所待了37天后，被警察带到法庭上。第一次有律师为自己辩护，白海龙心里一阵激动。他用尊重，和感激的眼光看着那个戴着眼镜，脸色严肃的律师。郭琦的律师是法院免费送的，一个干巴巴，还有点驼背的老头。白海龙原本以为这案铁定不大，自己开庭后就会被释放。

当时，两个律师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吐沫横飞，恨不得吃了对方。最后，让白海龙纳闷的是，他被判刑11年。这一胖一瘦两个律师，是不是在法庭上，一起合伙把我朝死里整？

白海龙回到看守所后，手里捧着判决书，在墙角厕所边坐了一夜。他在嘴巴里嘟囔着：“我真是金口玉言啊，一句话给自己带来11年徒刑”。说完，白海龙站起身，一头朝墙上狠狠的撞了过去。两个监舍舍友，一直在盯着他。他们一个拽胳膊，一个按肩膀，把白海龙给拉住了。

这种判决后，心里感觉憋屈，钻牛角尖，或者破罐子破摔的人，监舍里的人都很提防。白海龙准备撞墙，这还算有良心，就怕那种半夜不睡觉，拿半截筷子插别人眼睛，或者咬人家喉咙不放的人。

“白海龙，你这罪名是雇凶杀人，没给你弄个无期徒刑，已经算你家祖坟冒青烟了。这两天，你就要去监狱深化学习了，我希望你给个面子，让大家睡个安稳觉”，监舍的班长，一个五大三粗，面目凶狠的男人用温和的语气对白海龙说道。

白海龙看这班长平时嚣张跋扈，好勇斗狠，现在却祈求自己不要惹事，就叹了一口气，对他点点头，表示不会给大家惹麻烦。

吃过午饭后，监舍的铁门被打开，管教面无表情的指了一下白海龙说道：“给你转监狱，现在收拾东西出来”。管教刚说完，两个辅警就快速走进来，给白海龙砸上脚镣，上了手铐。

囚车上，白海龙转头看了一眼达晨河市的蓝天白云，田野，街道，和路边的行人，脸上瞬间满是泪水。监狱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农场，四周田野肥沃，鸟语花香，水库鱼塘密布，颇有鱼米之乡的味道。

白海龙发誓出狱后，就算有人跟自己面对面的打架，把自己打死，他都会笑脸相迎，绝不还手。违反法律后，这种刻骨铭心的后果和痛苦，让他不寒而栗。

这天，天气阴沉，监狱里派人在清水库里的淤泥。一百多个犯人，有的挖，有的抬，有的挑，正紧张有序的把淤泥从水库里，运到旁边的田里。淤泥也是肥料，运到田里还不能堆起来，要把淤泥平铺开来。

水库里，白海龙挑着两筐淤泥，咬着牙，脸憋得通红，脖子伸的跟鸭脖子一般，朝岸边艰难的走着。白海龙的脚陷在淤泥里，百多斤装满淤泥的框压在肩膀上，让他一时进退两难。他弯下腰，让两个框落下，然后拉着扁担吃力的拖。这姿势就跟水田里，拉着犁耙的黄牛。

但这两个框，就跟吸在地上一般，根本拉不动。白海龙的脸上青筋暴起，嗷嗷叫着拼命使劲，却总是拉不动那两个框。班长暴跳如雷，冲过来指着白海龙大吼道：“把框挑起来”。白海龙又累又急，使劲想挑起两个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班长急火攻心，伸手拉着白海龙的胳膊，使劲朝岸边拖。他一边拖，一边对白海龙大喊：“快，你的活干不完，大家都跟着你受累”。

白海龙筋疲力尽，对班长吃力的喊道：“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你要让他休息，你们班加挖20方的淤泥”，岸上的队长看白海龙喊要休息，就对班长吼道：“让他休息，看他敢不敢？”。

班长听队长怒吼，脸色尴尬的望着白海龙。白海龙只好流着眼泪，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大吼一声，试图把两个框挑起来。就在白海龙快挑起两个框的时候，他突然扔下扁担，捂着右腹部，倒在淤泥里打滚，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

班长看着白海龙在淤泥里，像泥鳅一样滚来滚去，当场傻了眼。队长见此，疯了一般从岸上冲下来，一边脸色惊恐的大喊，一边挥手示意班长赶紧拉白海龙一把，别让他被淤泥闷死。

队长刚跑到白海龙身边，那白海龙竟然自己爬起来，坐在淤泥里。他长叹一口气，然后又倒在淤泥里。班长把白海龙拉起来，给他擦去脸上的淤泥。

队长看了看白海龙，一边说着：“这是胆囊炎，没事”，一边把白海龙拉起来朝岸上拖，让他到岸上休息一会。（胆囊炎，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有的人胆囊炎突然疼痛，会满地打滚，但一会又站起来好像若无其事）

白海龙蹲在水库岸边，浑身跟泥**一般。他看自己现在这般狼狈，又想起自己在酒店当经理时候的风光，就捂着脸伤心痛哭起来。

正在这时候，一个狱警走过来，轻声对白海龙说道：“跟我走，你家人来看你了”。白海龙心里一阵暖流涌动，立即满脸欣喜的站起身，跟着狱警就走。

白海龙走到监狱食堂后的池塘边，狱警给他一块肥皂，让他下去洗澡。白海龙在池塘里快速的洗完澡，还把衣服洗好，正准备穿上衣服。狱警让他继续洗10分钟澡：“不把头发，和脸上洗干净，不许上岸”。洗完澡，狱警让白海龙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准备会见家属。

排了半小时的队，白海龙终于进入会客室，看到祈豹已经坐在那边等他。

“你过得还好吗？”，祈豹的一句话，让白海龙的瞬间泪流满面。白海龙压抑着声音哭得像个孩子，也不在乎什么形象。祈豹看白海龙的耳朵后面，有一块淤泥，脖子后面又红又肿，就知道他过得不好。

“你救我出去吧。我对不起你，等我出去后，会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白海龙擦掉眼泪，语气坚决的对祈豹说道：“祁家，只有你对我最好。我求你救我”。大颗的眼泪从白海龙的眼眶流出来，滴在会客的桌子上，让人看着心碎。

“几个月不见，你变得又黑又瘦，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了。你在里面不要着急，要好好学习”。祈豹看白海龙身后站着一个狱警，就故意打岔说道：“你在里面吃什么？晚上睡觉，冷不冷？”。

“哥，别的都不说了。法官判我11年，我怕熬不下去。你快想办法救我”。白海龙泪眼婆娑的盯着祈豹，看祈豹说话不紧不慢，情绪开始有点激动，双手突然猛的捏紧了拳头。

白海龙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透着一股杀气，吓得祈豹脸色一怔。

监视的狱警走过来，用手指在白海龙的后背上轻轻点了一下，提醒道：“会见时间不多，有什么话赶紧说”。

白海龙立即用双手在脸上擦了擦，感觉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失态。

狱警退到墙边后，祈豹悄悄对白海龙说道：“我给你带来2万块钱，还有两个戴罪立功的消息”。

白海龙连忙屏住呼吸，仔细听祈豹说话。祈豹告诉白海龙：“张家兄弟5年前，杀了两个人，埋在自家菜地里。张家有个制毒窝点，在小黑山砖窑，制毒师傅是学校的化学老师，原料是当地涂料公司提供的”。

白海龙听完，满脸的兴奋，转头就要找狱警检举揭发。

“现在别跟警察说，你要等我走后再说”，祈豹对白海龙提醒道。

“哥，你还有消息没？我想早点出去”，白海龙对祈豹祈求道。

祈豹看白海龙可怜，就对他继续说道：“达晨河市城西的张怡静，和进出口公司的孙海洋，都是大毒枭”。这是王丽准备要告诉郭琦的消息，但祈豹看白海龙太可怜，就把这消息也说了出来。

“好，我记住了。等我出狱后，我一定给哥当牛做马”。

会见结束后，白海龙走出了会客室。狱警准备送白海龙回去，继续挖水库的淤泥。白海龙却一把拉住狱警的手臂，焦急的说道：“我要检举立功，我不要挖淤泥，我要戴罪立功”。

“你要检举什么？把手放开”，狱警猛的转身，双眼怒视着白海龙问道。狱警这一转身，把白海龙吓得目瞪口呆，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把手放开，你要检举什么？”。狱警怒目圆瞪，警告白海龙。白海龙的手，立即触电一般从狱警手臂上缩了回去。

白海龙忘记祈豹，告诉他的消息。他心慌意乱，哭丧着脸，低着头，跺着脚在想：“祈豹刚才说什么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东西掉了？”，狱警催促白海龙回去。白海龙眼神痴呆，自言自语道：“哥，他刚才告诉我什么了？”。

然后，白海龙朝地上一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哥啊，你刚才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啊？”。

两个辅警过来，把白海龙带到水库边。那班长走过来，对他怒吼道：“耽误这么长时间，还不快点干活？”。

晚上，白海龙因为活没干完，别人帮他干活。所以，他被罚站在监舍通铺旁边值通宵班。他一边流泪，一边在想祈豹白天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候，通铺上有个人突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就朝监舍铁门上撞去。

咕咚一声巨响，监舍通铺上的人立即惊醒，弹簧一般跳了起来。白海龙吓得心惊肉跳，立即冲过去查看那自杀的人。

“白海龙，你值个鸟班？”，班长一看有人自杀，立即暴跳如雷，抬手就一巴掌狠狠的拍在白海龙的太阳穴上。

白海龙白眼一翻，嘴里说了一句：“你打我？”。然后，他还抬起右手指了一下班长，就仰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眼神惊恐的看着白海龙倒地，奇怪他怎么这种姿势，还诡异的指了一下班长。

有人上去一摸白海龙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死了。

“不好了，班长打死人了”，有人惊呼一声。

这时，有人拍了墙上的报警电铃，监舍里立即警铃大作。班长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白海龙。

“兄弟，你怎么就这样死了？我这辈子，都出不了监狱了”，班长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