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先下手为强（3）

夜里1点，城南新村的46楼一单元3201室内，杨星宇端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腰背挺得笔直，双眼怒瞪着家门，一动不动。他家的门是开着的，拉着防盗网栅栏，看起来就像监狱的牢笼。

杨星宇，今年30岁，因为贩毒坐牢10年。今天上午，他刚出狱，是冷冷清清一个人走回家的。家里的爸妈看他回来，隔着防盗网栅栏扔给他一把钥匙，并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对杨星宇已经心灰意冷，甚至都不愿意看见他。

杨星宇住进爸妈留给自己的新居，却不睡在床上。他习惯睡监狱又硬又冷的大通铺，也习惯坐在大通铺的木板上，保持两个小时纹丝不动。杨星宇保持这种“坐板”姿势，已经超过2小时。

惨白的月光，从窗户透过来，映照在杨星宇后背那狰狞夜叉的纹身上，让人感觉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有点诡异。突然，一个人的黑影，在门外晃动了一下。然后，有人问道：“杨星宇，在吗？”。

“你是谁？”，杨星宇看着门外那个人影问道。

“警察”。

“找我什么事？”。

“抓毒贩”。

“我不是毒贩，我已经改过自新”。

“我就是来检查你，是否真的改过自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忠飞”。

“很不错的名字，照顾，忠诚，飞翔。你的名字很诗情画意，听起来很美”。

“是，这名字以后会被很多人记住。这是32楼，也是顶楼，我们去顶楼上看看月亮吧”。

“行”。

顾忠飞，和杨星宇两个人，一起盘坐在顶楼的墙头上，望着银色的月亮。

“你看月亮，好圆，好亮。听说，月亮的背面住着很多人，他们的科技非常先进，文明很悠久。他们没有人犯罪，没有人吸毒，没有人坐牢，也没有贫穷，和伤心”，杨星宇一字一句的对着顾忠飞说道。

“月亮上的人，毕竟距离我们太远。也许，他们看我们，就跟我们看蚂蚁一样，因为科技的不对称，而无法交流。我们还是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吧。有的人心碎了，任何感情都挽救不了。亲人没了，一切都是空。如果你我临死之前，心里有后悔和对不起，那么你我，一定有事做的不完美”。

“好吧，我们一起做点不会后悔，又完美的事”，杨星宇看着顾忠飞，决定帮他一把。

顾忠飞跟着杨星宇，在夜场，酒吧，和繁华街头之间流连忘返，招摇过市。

道上的流氓，很快知道杨星宇出狱回来了，而且还有个铁哥们叫顾忠飞。

祁豹看顾忠飞整天和一帮流氓鬼混，也知道他心里难受。他救过祁家的人，祁家的人却杀了他父母，烧了他的家。尽管顾忠飞现在不来酒店上班，但祁豹经常让王薇过去看看他。可顾忠飞不愿意再跟祁豹，和王薇来往。他只想尽快混进毒贩和吸毒者的圈子里。

杨星宇虽然不贩毒，可他因为贩毒坐牢10年的经历，就跟一坨屎一样，吸引了一批流氓，小混混，和无业游民围在身边。现在的毒贩，和吸毒者对杨星宇只是尊敬，却并不主动联系。他们就算见到面，也只是点头之交。因为，彼此圈子不同，玩不到一起。

不过，杨星宇的身边，也有跟毒品沾点利益的人，比如有的人去边境接货，送货，给毒贩带路偷渡边境，安排毒贩躲避警察抓捕等等。

这天，杨星宇的朋友大勇，晚上要去边境接货。杨星宇就介绍顾忠飞一起去，顺便赚点零花钱。

大勇，30岁左右，长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可就是家里穷，一直没结婚。他这种长相帅气的男人，如果生在城里，说不定就是大明星。

有一次，大勇骑摩托车去边境带人偷渡，顺便帮毒贩带了一袋毒品回来，赚了8000块钱。从此，他隔三差五，就偷偷去边境接货回来，赚点生活费。

大勇看着顾忠飞，对杨星宇问道:“这人怎么样？怕死吗？”

“我不怕死”，顾忠飞拉起上衣，露出肚子，和后背上的枪伤疤痕，语气凶狠的对大勇说道:“怕死，我就不跟你干”。

大勇脸色不好看，对杨星宇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介绍一个大哥给我？他这两个枪伤疤痕一露出来，我感觉给他拎鞋都不配”。

杨星宇笑着说道:“你给他一碗饭吃，他保证让你生意兴隆”。

“那好吧。这次是单干，只要他敢去背货。我看你面子上，给他5千块力气钱。如果，他有能力，就让他一直跟着我干”。

“中，我保证他比你想的还要能干”

晚上，天气不错，月亮又圆又大，明亮的月光好像在地上洒了一层银色，让人间美丽，又壮观。顾忠飞跟着大勇一起骑着摩托车，去边境接货。

快到边境的时候，大勇把摩托车藏在草丛里，盖上枯枝烂叶。然后，大勇带着顾忠飞趴在地上，顺着田地，水沟和洼地爬行了2公里。接着，他们越过边境线，游过界河到达对岸的一个麦地里。两个人趴在麦田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七八个巡逻的军人，沿着小路走了过来。等军人走到跟前，顾忠飞看到巡逻队伍后面的两个军人，把背上的两个口袋扔进了麦田里。

等巡逻军人走后，大勇和顾忠飞立即把两个口袋背在身上，游过界河，然后准备上岸。这时候，大勇对顾忠飞说道:“你千万要小心，咱们从这边回国，边防人员可能会开枪。他们以为我们是C 国偷渡者，只要发现就会开枪驱赶。听到枪声，和边防人员追过来的声音，你千万不要回头朝C 国跑。万一，你遇到C 国没有被收买的军警人员，就会被他们当场打死在界河里”。

“哦，原来把毒品放在麦田边的军人，是毒贩收买的。那咱们这边的边防人员，有被毒贩收买的吗？”，顾忠飞疑惑的对大勇问道。

“可能有吧，因为毒贩啥事都敢做，根本无法无天。毒贩报复杀缉毒警全家的事，我也听说过。如果，一个毒贩拿刀对着老百姓孩子的脖子，威胁缉毒警不放他，就立即杀掉孩子。你说，这缉毒警为了救孩子，会不会放了毒贩？要我是缉毒警，我会放了毒贩，因为不救孩子，我一辈子良心会不安”。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他们身后传来有人连续下河游泳的声音。

“快走，有C国偷渡客要越境，找食物吃了”。大勇说着，催促顾忠飞快点走。

顾忠飞跟着大勇趴在地上，背着毒品朝回爬。突然，界河里传来惊恐的叫声。

“那是有人溺水，喊救命的声音吗？”，顾忠飞听不懂C 国语言，但是能听出来那是有人溺水呼救的声音。

“你别去，那人喊叫的声音，会把边防人员招来的。咱们快走”，大勇焦急的对顾忠飞说道:“快走，别回头”。

“你先走，我等会就回来”，顾忠飞说着，丢下背上的毒品，箭一般的朝回跑去。然后，咕咚一声，他跳下界河，去救那溺水的人。顾忠飞很快救起了一个女人，把她拖上岸。

但这女人上岸后，又指了指河里漂走的男人，和孩子，对顾忠飞作揖。顾忠飞准备再下河去救人，可这时候，枪响了。

“啪啪啪”，几声枪响，回荡在界河的上方。几乎同时，边界的双方人员，都用灯光朝界河照射过来。

界河里，有几十个男女老幼，正手拉着手，试图游过界河。还有十几个人被河水冲走，正在河面上慌乱的挣扎扑腾，却不敢发出呼救的声音。C 国的边防人员看到河里有人，就对空开了三枪，然后大声叫骂着，让河里的人回来。咱们这边的边防人员，立即拿着救生圈，长竹竿，绳子冲过去，去救被河水冲走的人。

看到咱们的边防人员去河里救人，顾忠飞来不及多想，拉着这个C国女人就去追大勇。

大勇听到枪声，以为顾忠飞被打死在河里。可是，顾忠飞带着一个女人，又很快跟了过来。

“你速度真快，救人就跟捞根草一样”。

“我以前是消防员，就是专门救火救人的”。

“噢，我很尊敬消防员。我小时候玩火，把村里的柴堆点着了，是消防员去救火的。哎呀，那火可真大，一个村的柴堆，被我一根火柴就给点着了，，，”，大勇笑着说道。

顾忠飞笑着说道:“这女人怎么办？”。

“你救回来的，你带回家吧。你可要小心一点，她要被警察抓到。就会被遣送回去。她回去后，就要被打半死，还要坐牢”。

“哦，这么厉害”。

“好，咱们快点爬回家吧。这2公里的路，真不是好走的”，大勇说着，带着顾忠飞，和那个被救的女人，一起往回爬。

顾忠飞成功的和大勇背回两袋毒品，准备第二天交给收货人。

在大勇家里，顾忠飞看那偷渡的女人，长得又黑又瘦，双手全是老茧，衣服鞋子都很破破烂烂。

大勇家的狗，摇头摆尾的跟大勇要吃的。大勇把剩饭剩菜，和几块肉拌了伴，然后倒在狗碗里。

那偷渡过来的女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狗吃饭，喉咙不停的重复吞咽的动作。然后，她蹲在地上，伸出右手驱赶正吃饭的狗。狗护食，对她大叫，呼呼的威胁。她用右手快速的朝狗头打过去，趁狗后退的瞬间，再用左手一把抢过狗碗。然后，她低着头，大口吃着狗碗里的剩饭剩菜。狗瞬间又扑上来，咬着她右手臂的衣服不放，还使劲甩了甩头。她不理狗，只顾着吃东西。狗失望透顶，松开嘴巴坐到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这个女人吃饭。

“你把她留家里，当老婆吧”，顾忠飞看这女人如此可怜，就对大勇说道。

“我可不敢，一辈子打光棍都不敢，警察会来抓的。而且，这些偷渡客，饿了过来找吃的就算了，就怕他们偷抢，带毒品，甚至杀人。有时候，你给他一个人吃，他吃饱了，回去带来一家人，甚至把亲戚全都带过来”，大勇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你给他下鸡蛋面吧。你看她那吃相，一定是好久没吃过饱饭了”。

“好，我来烧水下面条”，大勇说着，开始烧水。

“对了，收货人是谁？啥时候给辛苦费？”，顾忠飞假装随口一问。

大勇愣了一下，对顾忠飞说道:“兄弟，混这行要知道规矩，不该问的不要问，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钱不会少给你，但是，你要记住，贩毒的人，他们都是什么人？都是不怕死的人，是想用命赌博的人”。

顾忠飞点点头，表示理解。

面条烧好后，顾忠飞用大碗盛好面条，端给那女人吃。这女人吃面的样子，简直是狼吞虎咽，把大勇，和顾忠飞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不怕烫啊？没人跟你抢，你慢慢吃，不要烫到自己”，顾忠飞刚说完，面条就被这女人全部吃完了。

大勇看女人没吃饱，又给她做白米饭。这女人吃米饭的样子，更惊人。她用勺子装满米饭，塞到喉咙深处，然后直接吞。整个吃饭过程如行云流水，不用咀嚼，不会噎住，也不会呛住咳嗽，就跟老鹅吃莴苣叶子一样，大口的整吞。

吃完饭，女人看着大勇和顾忠飞，深深的鞠躬。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有半斤左右纯白粉末的塑料袋。这是一包毒品。

这外表精美，密封包装的毒品，从这衣着破烂，又黑又瘦的女人的身上掏出来，显得非常不对称。

大勇看着这包毒品，对这女人用C 国语言说道:“制药厂的货？”。

“是”。

“啥价格？”。

“1500一克”。

“哦，是普通货的三倍的价格。中，明天，我给你问问，看看有老板收不”。

这女人点点头，把毒品装好，转身就去睡觉了。也许是吃饱饭的幸福感，让这女人睡觉很香甜。她连丈夫和孩子被河水冲走，是否被边防人员救起，都没有询问一句。此时，她的丈夫和孩子，已经在边防哨所吃过饭，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他们的嘴边带着幸福的笑容，也没有想起女人跑到什么地方，是否有饭吃。

大勇对顾忠飞喜滋滋的说道，“制药厂的货，非常抢手，明天又能赚一笔介绍费？起码100块，可以买牛肉吃”。

“啥叫制药厂的货？”，顾忠飞疑惑的对大勇问道。

“高级货，高纯度货，C 国制药厂名牌产品，专门赚外汇用的。你救的这女人，可能身份不一般，不然她搞不到这种高级货”，大勇说道。

“他们国家制药厂，制作这种东西卖给我们，赚外汇？”。

“有钱就卖，其他国家的毒贩，也专门过来买，那真是欧洲标准的高级货，价格是普通货的3倍，照样抢光光”，大勇神气活现的对顾忠飞比划抢货的样子。他伸出双手一抱，然后对着左右使劲吐吐沫，然后转身跑腿就跑。

“这C 国的货，真的这么畅销？那咱们以后，就做这个生意”，顾忠飞对大勇说道。

大勇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对顾忠飞说道:“这货非常难搞。R国人，E国人，H国人，都找咱们这边的人，帮忙买这种货，然后带回国翻倍卖”。

“谁有，咱们就去抢”。

“你要黑吃黑？”。

“不，这叫先下手为强”，顾忠飞语气坚定，脸上一副凶狠的表情。

大勇看着顾忠飞不像开玩笑，立即兴奋的说道:“你真想干大生意？”。

“是”。

“金仁智，疤瘌眼，秦玲，兔哥，孙雷等人，都有自己的线路和人马，你单枪匹马斗不过他们”。

“慢慢来，我们一定要把生意做大”，顾忠飞想了一下，对大勇说道。

“中，我们一起干”，大勇兴奋的对顾忠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