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交流经验

看守所关押的人进进出出，犯了小事情该放的放，该判刑的，判决后就送到监狱去了，俗称下队。

监舍里只有丁峰，顾健国，和班长三个人雷打不动，一直跟无聊的日子较劲。三个人彼此看着对方，就像亲戚朋友，也互相言语支持，管理好新进来的人。

顾健国也奇怪，班长到底犯的啥罪，怎么能一直在看守所不审不判，也没人提审。

班长比较忌讳别人问他的事情，所以顾健国连班长的名字都不知道。

丁峰对死刑的恐惧，和等死的那种煎熬折磨，导致他哭哭闹闹，一会痴傻，一会暴躁异常。

班长每次看到丁峰哭闹，头上就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眼神恐惧，脸色呆滞。他晚上睡觉经常惊醒，然后抬头盯着丁峰，和顾健国两个死刑犯好一会才继续睡觉，生怕两人在监舍里大开杀戒，胡作非为。

管教送香烟进来的时候，班长露出精神疲倦，有点不堪压力的表情。

“这两个神汉，赶紧毙了吧。他们天天晚上不睡觉，瞪着大眼睛看着别人的脑瓜子，真让我提心吊胆”，班长对管教诉苦道。

“死刑犯怕黑夜，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死刑复核没下来，谁敢把他们拖出去毙了？他们也是有生命权的”，管教关心的对班长说道。

“你是管教，你把这两个神汉调别的监舍吧。我太害怕了，一个监舍装两个大神，这也太吓人了，我好久没睡好觉了”。

“你来监舍是改造的，不是睡觉的，明白？我看你表现很好，还准备再给你管一个死刑犯呢”。

“算了，别再弄死刑犯进来，我真的受不了”。

管教没再说话，把自己准备吃的苹果给了班长。

班长立即喜笑颜开，咬了一口苹果，惊呼：“苹果真好吃，甜到心里了”。

晚上，丁峰和顾健国靠在墙边大眼瞪小眼，感觉挺无聊的。

“你说个故事来听听”，顾健国对丁峰说道。

“我没啥故事”。

“那就从你小时候能记事的时候，开始说你的故事”。

“我小时候特别想当警察，喜欢破案的故事，也喜欢警察那种威严的感觉。但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愿望总是反着来。我现在居然变成了死囚，真是梦想成真啊”，丁峰苦笑一声说道。

“你意思是小时候许愿的时候，都要反正想？”。

“不是，反正我就感觉挺奇怪的。我的愿望跟现实，都是反过来的”。

“小时候小偷小摸的人，长大后往往都敢做大案，朝死里作。作来作去，把自己作得吃枪子”。

“你说我小时候小偷小摸？我家可有钱了，犯不着小偷小摸。我只要被人欺负，我哥就来帮我反击回去。有次，我被人打了一巴掌。然后，我哥来了，我打了那家伙十个耳光，他动都不敢动，真是太解气了。我就喜欢那种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看谁不顺眼，只要一个眼神，小弟们就嗷嗷冲上去的那种感觉”。

“你的愿望是很好，可惜人生的道路走跑偏了”。

“我家人全是大毒枭，文化也不高，就我上过大学。我算是丁家最没出息的孩子，也是丁家兄弟姐妹中，最先死的一个。你小时候，遇到啥好玩的事情？”。

“我小时候，家里可穷了。我读书的学校，教学质量很差。所以，我高考没考上，就出去打工。打工几个月，我认为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就跑去当兵了”。

“你当啥兵？”。

“消防兵”。

“哦，救火救援的兵，我很尊重和喜欢消防兵。你当了多少年兵？”。

“10多年，真可谓救人无数，一生无悔啊”。

“你听过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吗？”。

“怎么这样说？”。

“你当了10多年的兵，救人无数，好事做了一大筐，怎么现在带着手铐脚镣，成了死刑犯？”。

“哎，我是被米牧清和吕伟东，这两个毒贩给坑惨了。毒贩太坏了，尽坑好人”。

“今后，你有啥打算？”。

“我不聊了，太热了”，顾健国狠狠的瞪了一眼丁峰，厌恶的说道。

丁峰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得也欠考虑，死刑犯能有什么今后的打算？

“你不要生气，我们再聊聊”。

“不聊，两个死刑犯犯冲，聊不来，一聊就心情不好”。

“咱们聊聊贩毒的事情”。

“行啊，你这专业的大毒枭，肚子里全是故事”。

“你知道这贩毒的资金往来，是怎么运作的吗？资金的运转和复杂程度，比货物的运输要繁杂很多”。

“你是说怎么洗钱？怎么运转调动资金？”。

“对。每笔钱，在国家之间和账户之间流动转账的时候，都会有记录。那么，1000万元在100个国家，几千座城市，1000万个银行账户里转账流动。那么，警察怎么能查到这笔钱？”。

“这有何难？警察找转账记录就可以了”。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简单一点来说。我的一张银行卡里有30万，被30个国家的人，按照一人一万，在不同的银行柜员机分别取走。那么，警察必需找到这30个账户的取款人，取款监控记录，还有钱的下落，这要花费很多时间。试想，警察能忙的过来吗？警察办案，是讲究铁证如山的。警察光知道钱没有了，可他根本搞不清楚钱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因为，钱是永远流通的，不分国界，而且钱币种类不一样。反过来，30个不同国家的账户，一个一万，朝一个账户转账汇集30万，然后再分散出去怎么查？”。

“你是说国际货币结算？”。

“我再跟你说一下，钱币在每个国家的结算利息，投资渠道也不一样。股票，基金，和购物转账，都可以运作，加上地下钱庄的运转走私，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全球的任何一个角落。钱可以是数字，在账户和银行之间转来转去，钱也可以是纸币，被装在保险柜里，或者被埋在地里藏起来”。

“这好像挺复杂的，那我只要关注数额巨大的账户，或者收钱账户就可以了”。

“很多毒贩被抓了，钱却找不到。毒贩的家人妻女却可以拿着这笔钱，纸醉金迷，无忧无虑的享受余生。如果，不控制住钱，那么一些毒贩就会有死掉我一个，幸福全家人的想法。被抓倒霉，不被抓就多赚钱，把钱洗白，让家人子女过上好日子，受到最好的教育，成为一方的人物”。

“你是说，警察只有找到毒贩的账户，或者钱的来源跟去向，才能真正的禁毒？”。

“对，做生意讲究货款两清。货可以带在身边，但带大量的钱却不行。100万RMB大约23斤重，500万RMB比一袋水泥还重，需要两个蛇皮口袋装，你能背着到处跑吗？这太显眼了。钱财露白，太不安全”。

“那你有多少钱？”。

“我有多少钱？我算个隐形富豪吧”。

“哎，我真命苦，钱没赚到，命就要没了”。

“兄弟别难过，活着比有钱好啊。人死了，钱留着也没用啊”。

顾健国一阵惆怅，对丁峰说道：“你死了也值得了，那你以后也别闹情绪了”。

“闹啥情绪？就算明天把我枪毙了，我都心甘情愿呢”。

“你心甘情愿？你的钱，还不被米牧清全部吞了？”。

“那倒没有，我儿子现在读最好的学校，家人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有几个孩子？”。

“我在11个国家，分别有19个老婆，27个孩子。他们个个住豪宅别墅，开豪车，在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没办法，谁让我有钱呢？这些女人只要有钱花，才不管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去过几十个国家旅游，感觉这些女人都一样，都喜欢高档的生活，都讲排场，注重吃喝玩乐。有些女人，最恨自己没机会认识有钱人，没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奢侈生活。女人最怕穷鬼，世上的穷鬼是最可怕的，看着还来气。天下乌鸦一般黑，人种不同，人性相通。”。

“你的钱，真的多到超乎我的想象。不过，你对女人和穷鬼的评价，好像不是那么好听。你都是怎么赚钱的？我怎么没赚到钱，还弄成死囚？”。

“只能说你背运，倒霉。我有3条贩毒网络。不过，我现在被判死刑，这些网络都断了。买家才不会忠心耿耿的跟一个卖家做生意。卖家和买家，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批人一批人的换。警察打掉一个老毒枭，后面就会冒出来一个新毒枭，因为吸毒者越来越多，又死不掉，就会催生毒枭的产生”。

“没有买卖的市场，就不会有毒枭”。

“最可恨的是，毒枭为了保持市场和需求，故意引诱和欺骗别人吸毒上瘾”。

“你那3个贩毒网络，都是怎么运作的？”

“安德烈，朴爱仁，田雨水二”。

“他们全是北方的毒贩？是米牧清负责跟他们进行交易？你为什么不戴罪立功，跟警察检举揭发？”。

“我失踪这么多天，他们谁敢跟我联系？他们都害怕我带着警察，去抓他们。而且，他们也不只有我一个卖家。米牧清主要跟南方的毒贩打交道，他小心谨慎，又吝啬不爱笑，北方的毒贩不愿意跟他做生意”。

“你是说这些毒贩都不再跟你做生意，就因为你失踪这么多天，杳无音信？那一般多少天，对方就不再相信你呢？”。

“7天，如果是手下马仔，在24小时内没联系上，就说明他出事了。就算马仔回来，也不能再相信他。然后，找个机会让他滚蛋，或者安排一个危险的送货任务，把他卖给警察。因为，这种突然联系不上的马仔最危险，往往身后都跟着一大群警察，早晚会出事”。

“哎，可惜，我知道的太迟了。不过，我就当故事听听，也无所谓”。

丁峰笑了一下，对顾健国说道：“是的，说这些也没啥用。你我都是准备“秋后问斩”的人，知道的越多，走的时候就越舍不得。有文化和有钱的人，最舍不得死，因为人间在他眼里是那么温情，是那么美妙，牵挂的东西太多”。

“你这么有钱，还有这么多的老婆和孩子，一定也舍不得死”。

“这么多的老婆和孩子，都不是我应该得到的，所以我应该用自己的命去赎罪。我希望枪决，这样赎罪才痛快！做啥事都不能过头，不然就要付出代价”，丁峰好像看破红尘一般，对顾健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