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置污遁形(一)

凌晨时分，阵阵从天而降的浓雾将凤城紧紧包裹起来。

街面上除了巡逻的鬼子伪军时隐时现外，几乎不见行人。

这时，一个头戴旧毡帽、身穿破衣襟、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人拉着一辆大粪车缓缓来到东城门口。

“站住站住。”一个伪军从岗亭里端着枪跑出来尖着嗓子嚷道，“嗨嗨嗨，他妈的，什么人？”

“拖大粪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回道。

那伪军听了，把枪倒背在身后，捂着鼻子凑到他跟前睁大眼球瞧了瞧：“老子咋没见过你？”

“老总。”中年人嘿嘿地道，“原来那个拖大粪的老徐头是家父。”

那伪军扶了扶帽沿咂咂嘴：“老子认识你老子，这个老东西死到哪里去了？”

中年人陪着笑脸说：“昨儿晚上，家父挨家挨户收集大粪时，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块硌了一下，粪车坏了不说，还把他的腰弄伤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换他几天。”

“我说你这个狗日的。”那伪军便假充大尾巴狼训斥他起来，“你老子都六七十岁的年纪了，你还好意思让他风里来雨里去的拖大粪供着你？呸呸呸，真不是个东西。”

中年人使劲咳了两声：“老总，我身子骨有病，实在干不了活呀。”

那伪军撇着嘴问：“你有啥子鸟病？”

“肺结核。”中年人一边咳嗽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说，“你瞧你瞧，还有我这罗圈腿，没得办法哟。”

“啊……”那伪军吃了一吓，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冲他吼道，“滚滚滚，滚远点，别传给老子。”

中年人嘿嘿一笑：“老总，我这肺结核不传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伪军又退了一步，“拿良民证来。”

中年人从身上掏出良民证。

那伪军嚷道：“扔过来。”

中年人就把良民证扔了过去。

那伪军弯腰拾起来，打开手电筒朝良民证和他脸上分别照了照，点了点头说：“把特别通行证拿给老子看一下。”

中年人又从口袋里掏出特别通行证扔给他看。

那伪军又用手电筒照了照：“这是你老子的，你的呐？”

“老总。”中年人哈着腰说，“我是刚刚换家父的，来不及办哪。”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伪军冲他唾了一口，“没有特别通行证，谁也不能出城。”

中年人摊开双手问：“哪咋办？”

“咋办？”那伪军咧着嘴道，“你先滚回去，等办好了证件，老子就放你出城。”

“也好，也好。”中年人一边应着话一边转身慢慢往回走。

那伪军叫道：“站住。”

中年人回过头来：“老总，还有啥事？”

那伪军跳起来骂道：“你狗日的把粪车一起带走。哎哟喂我的娘，薰死人了。”

中年人呵呵笑道：“我办了证就来，快得很。”

“屁话。”那伪军顿时火冒三丈，“天还没亮呐，你到哪里去办？把粪车拖走，拖走。”

中年人便哭丧起来：“啊呀老总，我是个病人，腿上又有残疾，这拖来拖去的，哪里吃得消呀？”

那伪军撇撇嘴：“这个老子管不着。”

中年人朝他跟前凑了凑：“要不，我把粪车挪到岗亭后面去？”

“滚滚滚。”那伪军往后退了几步，“你个狗日的，存心不良，其心可诛”

中年人嘿嘿笑了起来：“就放一会儿。等办来特别通行证，我立刻拖走。”

那伪军又往后退了两步，取下身上长枪对着他吼道：“再敢犟嘴，老子一枪毙了你。”

中年人顺势往地上一滚，哭天呼地喊起来：“老总，你咋欺负人呀？”

那伪军一急之下拉动枪栓：“你狗日的敢讹老子？老子毙了你。”

便在这里，从岗亭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一个伪军和一个小鬼子。

那伪军叫道：“吵啥吵？咋回事？”

这个伪军跑了过去：“太君，宗小队长，是这么回事……”

连比带划，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他们听。

宗小队长从他手中拿过手电，对着中年人照了照，回过头对小鬼子说：“太君，这小子我认识，他确实是老徐头的儿子，有传染病，又是个瘸子。”

那小鬼子站的地方离中年人有五六米远，但他听到传染病三个字，还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问：“你的，粪车里检查了没有？”

那伪军摇摇头。

那小鬼子一脚将他蹬翻在地，转过身来道：“宗小队长，你的，亲自去查一查。”

宗小队长朝他躬了一下身，打亮手电来到粪车边上下左右细细看了一遍，又爬了上去，喊道：“去拿个棍子来。”

那伪军跑到墙角边，找了根棍子，回来递给他。

宗小队长打开盖子，拿棍子在大粪里戳了几下，又使劲一顿搅动。

霎那间，阵阵臭气四散开来，那小鬼子和伪军立即捂住了鼻子。

宗小队长盖上盖子，跳了下去，将棍子递给那伪军，对小鬼子说：“太君，里面全是大粪，放行吧。”

那小鬼子摇了揺头：“不能放行。”

宗小队长说：“太君，这人残疾，又有病，叫他将这臭烘烘的大粪再拉回去，好像有点太那个了吧？”

那小鬼子问：“他的，没有特别通行证，出了事谁负责？

宗小队长拍拍胸脯：“我和他熟透了，出了事我负责。”

那小鬼子回道：“你负责也不行。”

宗小队长双手一摊：“太君，那我睡觉去了。”

“宗小队长。”那小鬼子喊道，“你的，等一下。”

宗小队长回头问道：“啥事？”

那小鬼子指着中年人喝道：“你的，起来走一圈。”

中年人咳嗽着慢腾腾爬起来，一瘸一拐走着一边说：“宗小队长，请你向太君求个情，叫他行个好，让我把大粪车在城门口放一下，我现在就去皇军司令部办特别通行证，回来立即将它拉出去。”

“去你妈的。”宗小队长冲他吼道，“你这破事，老子管不了，爱咋咋的。”

“哎呀呀，这下可送了我的命了喂。”中年人又躺在地上狂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