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反杀

看着前方的丁旭，罗强只觉得内心被一种冲天的愤怒充斥，刚才汪子晨推开自己的那一下，是如此的轻柔，似乎是生怕因此伤到了对方，可实际上，魔气已经弥漫到了手臂之上，马上就要向着他扩散过来。

那一刻，罗强心中仿佛露出了一个黑洞，将自己整个人都吸了进去，小时温柔的母亲形象，早就已经在岁月之中所剩无几，剩下的更多只是挣扎求存的艰难，和小心观察的谨慎，似乎再没有过那种略显放肆的自在。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能就会在这样的谨慎和艰难之中，度过自己并不精彩的一生，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自以为平稳到死的生活，便被一名邪魔道人打断，甚至自己还要承受种种折磨和痛苦。

虽然在尽力的争取着生存的机会，甚至因此始终坚持，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可很多时候，就此放弃，死亡便能躲开这诸般痛苦的念头，却不断从脑中跳出来，而且这些时日出现的越来越多。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个少年，虽然饱经磨砺，让他的心志远比一般人来的更加坚强，可他也有自己的虚弱和痛苦，而且远比**要更加敏感而多变，怎会对这些频繁的打击无动于衷，只是在强自坚持罢了。

可直到今天，甚至就在刚才那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幸福，甚至有一种轻松，仿佛就这么离开世界，也并不觉得遗憾了，之前面对汪子晨的温柔以对，他的确温馨，却也有自己的戒备，说不清这是否真心。

直到刚才，她情绪激动的冲过来，追问聂山的样子，才一下让他脑中轰然炸裂，仿佛被一种巨大的美好所淹没，这其中并没太多男女之情，更多的只是一种被关心的感动，也让他真正明白了，被人无条件的关心，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只有所谓的悲惨未来，他反而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可怕，可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从来也不人为了自己付出什么，必须要有相应的代价来交换才可能，就算有那样的方法，凭什么会用在自己身上，杀了自己还来得更加快捷，显然结果和自己的预期很相似。

可直到刚才，为了保护自己，汪子晨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抱在怀里，然后任由魔气入体，又将自己推开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怎样的美好，那是自己从没感受过，可能未来也再没机会感受的伟大和慈爱。

那已经因魔气的腐蚀而变得暗沉僵硬的脸庞，是那样的纯美，那是他从没想象的美妙，不因当时的美丽，只因那一推之中的关爱，付出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关爱。

早已紧闭的内心，在这一刻彻底打开，却紧跟着便要面对最为痛苦的折磨，想到自己面对魔气的迟疑和惶恐，在这样的伟大面前，自己根本无地自容，更没有丝毫资格，来承受这样的对待，那种自我抛弃的痛苦，在一瞬间席卷，差点将他整个心神彻底击碎。

就在这时，丁旭踢踹聂山的嘶喊，让他抬起了双眼，也突然想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积压在心底的巨大负面情绪，化作了一道滔天大浪，本来要彻底将自己拍死，却一下调转方向，推动着他疯狂的向着丁旭冲了过去，其中也带着最底层的一丝自毁冲动。

快要被复仇的欲望冲昏的心神，大股的涌出重重负面情绪，然后化作巨大的心念，若是普通人自然没什么效果，只会变得偏激疯狂，可罗强体内却有一只阴魂，以负面情绪为食的阴魂。

坚定到极致的心念，化作一股股养料，让阴魂的执念变得越发坚定，负面情绪迅速填充其中，半透明的阴魂迅速变黑，双眸之中也悄然化作了血红，如罗强此刻一样，一股股阴气被强大了许多的阴魂不断吸纳，即便是在阳光之下，也依然在迅速膨胀。

点点阴气在强大的心念压迫下，开始变得凝实，并最终凝聚出一丝煞气，进而引发了连串的变化，谁也不曾想到，就只是二十余步，便有如此的巨变，感受着罗强身上难以察觉的一丝内力，在他毫不犹豫的消耗下濒临耗尽，丁旭便冷笑一声。

虽然同样份属邪魔，可对于这位同道，丁旭却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冷哼一声：“废物，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一丝魔气便随着手臂抬起，开始微微凝聚，也让开始前进的黄思云一下停住脚步。

眼看罗强就要落得之前几人的结果时，骤然得到提升，却没有发泄途径的阴魂，已经化作灰色，骤然从罗强身上飞出，一个清晰的脑袋已经出现在上方，三个空洞之中，隐隐可以看到其中闪烁的血光，下一刻，嘴巴位置的圆孔大张，无声的尖叫向着周围迅速扩散。

“阴灵嚎叫！”

黄思云只觉得全身颤抖，一种极端的惊恐，让她差点握不住手中长剑，仿佛看到了天地间最恐怖的景象一般，整个人都呆傻在了原地，她这还并没有直面，只是受到了一点波及而已。

正对着的丁旭，只感觉心神针扎一般的疼，本就受到血战之气的刺激，心神隐有不稳的迹象，这也是对付聂山没有动用魔气的原因，需要缓慢平复心神，尽快回复一点战力。

这样的冲击让他之前的伤势再次爆发，而且变得更加严重，稍有混乱的魔气，一下变得散乱起来，不仅手臂上的魔气散溢，更重要的是，魔气在体内短暂的失去控制，极大的损伤了身躯，这也是魔修快速提升，必须要面对的隐患。

虽然马上反应过来，强忍着全身剧痛，开始理顺魔气，可一时间，不仅没有办法调用魔气，就连基本的行动能力都失去，只能用最为阴狠的目光，盯着越来越近的罗强。

骤然爆发之后的阴魂，终于稳固了自己的变化，进阶成了阴灵，只是曾经的黑色已经消散，只余苍白灰色，只有如豆血色，开始在眼眸中闪现，虽无灵性，却展现凶厉之像。

随着靠近的罗强手指一点，阴灵直接顺着钻进了丁旭体内，庞然的血气便这么疯狂的回涌，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克制和犹豫。

遭受巨大心灵打击而变白的脸色，就这么迅速变红，身躯甚至都开始微微膨胀，并顺着之前所走的路径，开始向着血魔功中的方向变化。

感受着体内不断流逝的生命力，对于魔气的限制也在快速减弱，肉身之密是无数强者为之沉醉的内容，也是修行能够进行的根本，若是连肉身都开始衰败，又怎么来约束九幽魔气的腐蚀。

不过短短的十几息，丁旭的身躯便能看到明显的消瘦和苍老，这还是他经过二十余年的积累，不然早已崩溃消解，就在罗强准备将其吸干之时，阴灵毫无预兆的回返，更是将他带着倒退着摔倒在地。

不等他查看缘由，黑气骤然从丁旭全身散开，让他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却已经没有气力发出任何声音，转瞬间，皮肤仿佛草纸般，被如水的魔气轻松捅破，并迅速消散无踪，就好像是个空壳一般。

似乎是某种执念消散大半，罗强的心神也终于有了机会，重新变得清明，理智也迅速回归，虽然伤悲还是止不住浮现，却已经不影响他的思考，也注意到了悄然靠近的黄思云。

面对罗强紧盯的目光，看着刚才他造成的可怕结果，还有那骇人的阴灵模样，黄思云便全身一僵，再不敢有丝毫异动，将心底那点想法直接抛开，勉力露出一个温和笑容，却没有换来对方丝毫动容，她却毫不退缩，生怕对方趁机杀来。

双方在此刻似乎变成了最原始的野兽，通过这样的目光交锋，来彼此的试探，还是罗强最先放弃，随手抄起地上的护臂、长刀和一本书册，向着不远处的密林快步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