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交通线被发现

当那名英国特工艰难地下车后，尤佳及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诧异地看着这个高大的西方男子。

他因为蜷缩的时间太久，不得不双手扶着车厢，痛苦地扭动身体以尽快恢复。

尤佳探身进车窗，问：“什么人？”

林子茂微微一笑，说：“国际友人。”

尤佳被逗笑了，转而提醒道：“是不是漏油了？你回去时要小心，别出故障。”

林子茂猛然想起什么，抬起左手嗅到一股燃油味儿，那是在医院为了纵火而攥压打火机棉花时留下的，这种航空煤油很难被清洗掉。

他不动声色地说：“没事，已经修好了。”

【同日夜，香港，街道】

林子茂将汽车停在路边树荫下，快速摘除化装，穿上自己的西服上衣，下车脱下手套扔进车内，用手肘关门，然后走入一条巷子。

他一边走，一边掏出假通行证，撕毁照片放入口中，又将证本撕毁分三次扔进下水道，然后走上另一条街道，径直走向路口的日军哨卡。

日军哨兵拿起电话，林子茂站在一旁等待，很快过来一车宪兵。

林子茂引领宪兵包围一处住宅。

【同日夜，香港，军统行动组秘密联络站】

山田驱车赶到，下车亮出证件，快步走过警戒线，看到宪兵拖出一具尸体扔到车上，又看到林子茂坐在路边，一名宪兵正在给他包扎左手。

山田快步走过去，问：“什么情况？”

林子茂抬起头，说：“打死一个，跑了一个，他们肯定是医院的凶手。”

这里确实是军统行动组的一个秘密联络站，林子茂在制定计划之初，就已准备对其进行突袭，以尽量减少山田对他的怀疑。

当然，他知道杜少臣不会躲在这里，否则，对射起来恐怕自己就不只是受伤了。

山田盯着他的左手，问：“你的手严重吗？”

林子茂说：“破门时划了一下，没事。”

这时，有六七名宪兵从一个巷口蜂拥而出，拖着一具尸体。

【1942年1月8日上午，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发行室】

山田放下电话，快步走进里屋，唤道：“起床。”

林子茂和一名山田的部下翻身坐起。

山田说：“跟我走。”

【同日上午，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大门外】

走出杂志社大门，汽车已停在路边，林子茂坐到副驾驶，山田及那名部下坐在后座。

汽车驶出二十余米，一辆黄包车斜插到前面，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催促让开。

此时此刻，林子茂正在对自己的处境进行分析，并将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这上面：

首先，山田并未讲明目前要去哪里，以及要干什么，这自然就会令他生出种种疑虑；

其次，虽然山田对他昨晚的神勇表现非常满意，尤其是不仅及时破获医院凶杀案，还掏了军统的老窝，并击毙2名凶手，但他仍不敢保证山田会就此放下疑心；

第三，叶丹阳所说“更担心你在无意中帮助山田设计圈套”一事，肯定还未解除；

第四，杜少臣对于2名部下之死绝不会善罢甘休……

司机又按了一下喇叭，催促黄包车让开。

林子茂随之警觉起来，他没有看向黄包车，而是扫视自己一侧前方便道上的行人，当即锁定一名军统行动组组员正在迎面而来。

他条件反射般地一边回手摸枪，一边低声提醒“注意”，一边看向马路另一侧的便道，只见杜少臣正在走来，而且右手已经背在身后。

山田及那名部下已对黄包车生出警觉，在听到林子茂的提醒后，随即回手摸枪。几乎同时，司机一脚踩离合、一脚轰油门，只要发生异常情况，他便会松离合、打方向冲离现场。

就在这时，迎面开来的一辆汽车忽然减速，恰好挡住那名军统组员。

林丹阳探出车窗，唤道：“山田先生，社长在吗？”

黄包车闪到一旁。

山田摇下半个车窗，说：“他在，叶小姐，你去吧。”

林子茂瞥见杜少臣放下右手，若无其事地离开，他不由暗松一口气。

【同日上午，香港，郊区公路】

林子茂瘫靠在座位上，眯着双眼似乎在犯困打盹，不过，他的心脏在不断缩紧，因为已经认出目前驶入的公路，正是昨夜送走尤佳、方曼芳等人的那条路。

他非常自信从方曼芳藏身处至接应点不会被跟踪，也相信被“截和”选定的尤佳绝不会是内奸，那么，山田怎么能够认准这条路，而且是在如此快的时间内？

如果山田真的是为方曼芳一事而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日方通过其他秘密途径，或是在日常巡查中发现这个接应点，并在偷渡人员聚集后实施抓捕。如此一来，既可通过刑讯被营救者，获悉与其联络的地下组织人员，又可通过刑讯护送者，查获及切断整条秘密交通线。

林子茂远远地望见，有五六辆汽车包括军用卡车停在路边，那里正是他在昨晚送尤佳、方曼芳等人下车的地方。

汽车停在车队后面，林子茂下车跟随山田走向野径路口。

突然，一缕红丝线闯入他的双眼。

回闪。

【1942年1月7日上午，香港，方曼芳的新藏身处】

尤佳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大卫先生，最擅长西洋命理了。”

方曼芳放下手中用于缝制绣花鞋的五彩丝线，微微欠身道：“辛苦你了，大卫先生。”

被称为“大卫先生”的正是林子茂，他从衣兜中掏出一副塔罗牌，一副矜持的样子说：“中国命理讲究天机不可泄露，西洋命理也一样。”

尤佳顺势说：“你们谈。吴妈，咱们去做些小点心，待会儿大家一起吃。”

吴妈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绣花鞋，随尤佳走出客厅。

【1942年1月8日上午，香港，野径路口】

在林子茂的大脑中，反复出现“方曼芳手中的五彩丝线”与“吴妈手中的绣花鞋”后，最终定格在吴妈身上。

他又瞥了一眼那缕红丝线，被挂在路口的一簇灌木枝条上随风摆动，在绿叶的映衬下非常显眼。

回闪。

【昨日夜，香港，野径路口】

当那名英国特工艰难地下车后，尤佳及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诧异地看着这个高大的西方男子。

他因为蜷缩的时间太久，不得不双手扶着车厢，痛苦地扭动身体以尽快恢复。

尤佳探身进车窗，问：“什么人？”

林子茂微微一笑，说：“国际友人。”

……

吴妈趁此机会，将一缕红丝线缠在灌木枝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