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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冀中有个村

小说:冀中三兄弟 作者:国忠 更新时间:2019/2/1 0:48:47

第1节 冀中有个村

华北冀中向西有个小山村。这里离铁路和公路沿线太远,加上山路崎岖,日本鬼子始终没有到过。村里面只有六七十户人家,祖祖辈辈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相传在很久以前,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为了躲避追债,逃进了深山。后来就把家安扎在了这里,从此这里就有了人家。

年轻的小夫妻在这片世外桃源繁衍生息,不知过了多少年,陆续又来了几户人家,村子里的人气一天天旺起来,直到日本鬼子打进中国,村子里已经住着三四百号人了。

这个小山村有两个大姓人家。一个王姓,一个张姓。老王家的祖先就是那对年轻的小夫妻,至今已经说不清延续多少代了。有关那段传说,村里人还是从老王家的一个70多岁的前清秀才那里听来的。只要有人跟老秀才打听最早来到村里的那对年轻夫妻的身世,他就会一遍一遍地讲给人家听,

“俺是听俺爷爷说的,是他的爷爷和奶奶最先到咱们村的。”

“那咱们村为啥不叫王家村?”

“老祖宗逃到这里就是为了隐姓埋名不是。”

“那又为啥叫筒笼村的呀?“

“那是因为后来的老张家里有个人叫张筒笼,就用他的名子给村子起了这么个名。”

不管王姓家的老秀才说的是真是假,是对是错,谁也没有更好的传说修正他的这番说法。这样一来,筒笼村的王姓家族就这么世世代代地认为,最先来到村里的是他们老王家的祖先。筒笼村的张姓家族也祖祖辈辈地以为,这个村子就是用他们老张家的老祖宗的名字命的名。

自打光绪年以来,大清朝一天天衰败。筒笼村人的日子也随着大清朝的没落一天不如一天。进入民国后,整个村子穷得连个高小生都没出过。几个有钱人家的男孩子,最多也就是送到山外读完初小,又回到了大山里。前清秀才年轻的时候,还在村里面办过学塾,村里面几个识文断字的都是老秀才的门生。其中,他最得意的一个学生叫王致和,也是他本家侄子的大儿子。

王致和自打小时起就在这位前清秀才的影响下,一门心思地想等长大以后参加乡试,考取秀才。谁知道,延续了一千多年的科举,偏偏到了光绪末年就被废除了,好端端地就这样失去了考取功名的机会。王致和在全村的年轻人中,可以说是最高学历了。虽说没能当上秀才,上门提亲的倒也不少。可王致和在前清秀才的教育下,早就成了一个立大志的人。听说家里面要给他提亲,而且还都是些本村本土的乡下姑娘,本来没捞到考秀才,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又要让他娶个乡下女人,在村里过一辈子,气得他一跺脚,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唐县城自谋生路去了。

凭着他的学识,加上前清秀才的引荐,很快,王致和就在县城里谋到了一个小学教员的差事。当年,他的秀才老师怎么教的他,如今他又怎么教他的学生,竟也赢得了校长和教员们的赞许,夸他讲课是严中透宽,教学有方。

消息传回到筒笼村,前清秀才的脸上有了光,王致和的爹娘也就不再逼他急着成亲了。

时间一晃儿就到了民国八年,反封建主义的运动在华北掀起了**。新文化运动又提倡破除封建,主张婚姻自主。王致和虽说是乡下出身,但从小就上学塾,之后又来到县上,穿衣戴帽,饮食起居早就城市化了,自然也就成了城里女孩子们追逐的对象。算来自己年龄也不小了,20岁的年龄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王致和想要结婚了。和谁结婚对他不重要。只要是城里的女孩儿,只要是老爹老娘喜欢,他就同意。既然王致和自己吐了口,爹娘马上着手操办。不长时间,唐县城的一户殷实的买卖人家的闺女就被王致和的爹娘给相中了。

女方家在城里有买卖,闺女没读过书,但人通情达理。模样虽说长得一般,但针线女红样样精通。之前,王致和还在村里时,为了逃避乡下女子,躲到城里来教书。现如今进了城,反倒想起了启蒙老师传授给他的四书五经,男尊女卑来了。见爹娘喜欢,他也就一口应允了。

王致和爹娘虽说住在乡下,但在村子里也算是中等偏上人家,家里面有十几亩山地,养了几只羊,还栓着一头驴。女方家见王致和本人又是城里的国民教员,也算满意。接着就操办婚事,完后小俩口就把家安到了筒笼村。

按说,女方家在城里也有房子,或者在城里给小俩口租个房子也能负担得起,可是,王致和执意要把家安在乡下。理由是,进了王家门,才是一家人。这倒很和他爹娘的意。老俩口把祖辈老宅的上屋修缮了一番,算是给小两口做了新房。

结婚后,王致和每天照例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逢礼拜天才回家一趟。最初还是礼拜六晚上回家,礼拜一早上赶回学校上课。可等老大**老三陆续降生后,他就习惯了礼拜天早上回家,当天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离家去学校。

王致和的妻子刘氏,比王致和大上一岁。六年的功夫给他生下了三个儿子,整日侍候着孩子,还要服侍公婆。刘氏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一切都由着王致和的性子,日子过得倒也相安无事。

眼瞅着三个儿子一天天到了上学的年龄,王致和给三个儿子都起了官名。老王家到了他的下一辈,名字里都犯个“瑞”字。因此,他给老大起名叫瑞斋、**叫瑞芬、老三叫瑞清。之所以给**起了个“芬”字,是原本一家人都盼着**是个女孩儿,所以就把**当闺女养了。

俗话说,男人三十而立。王致和眼见着奔三十了,却依旧是天天除了家里就是学校的,他深感这样的现状有悖于当初他的立志。

第2节 爹销声匿迹

这些日子,县城里面经常有军队整队地路过。街上的人都说他们是晋绥军的队伍。有些十八九岁的后生报上名,换了身衣服就跟着去了。

王致和看着那些穿了军装的青年后生也有些眼热。自己虽说比他们能大上几岁,但是,自己有文化,到了晋绥军,写写画画当个文化军人应该不是问题,那样的日子总比现在整天当个孩子王好多了。

敢想敢干是王致和的性格,当天下午正赶上有一拨队伍路过,他拦住了一个骑马当官摸样的大胡子军人,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志向。巧的是,这支队伍正想招进来一个能写会算的先生。一来可以让他给炮兵连上上课,二来部队给养供应也需要一个会算账的。

就这样,阴差阳错,当了几年小学教员的王致和摇身一变成了晋绥军的一名军需官。换上军装后,王致和才知道这支队伍是晋绥军混成第六旅三团五营。那个骑马当官的就是他们的营长。

队伍在县城仅休整一天的时间。王致和跟小学校长告了长假,让校工帮他给家里送去封信,跟上部队就匆匆离开了家乡。

王致和辞掉国民教员,参加了晋绥军的消息,在筒笼村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全村人都议论纷纷,爹娘被他气得整天唉声叹气,连前清秀才都数叨开了他的不是,“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他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啦。”

唯独妻子刘氏一如既往地平静。有的时候,孩子们问刘氏,“俺爹哪去了”,她总是平静地回答,“出门给你们挣钱去了。”

可是,自打王致和离家出走,一晃儿都十年过去了,也没见他给家里捎回来一分钱。这一年,老大瑞斋刚满十七岁,日本鬼子开进了唐县城。

王致和在家人的印象里逐渐消失了。十年间,家里出现了许多变故。他爹娘相继过世。当初,为了给公婆看病,刘氏先是卖掉了毛驴和几只山羊,后来因为办丧事,又不得不卖掉了剩下的几亩山地。

无奈之下,刘氏只好把瑞斋和瑞芬送回到了娘家,自己领着瑞清一个人在乡下勉强度日。再到后来,遇到青黄不接的年月,刘氏甚至还领着瑞清出去沿街乞讨。

自打鬼子来到了唐县城,就经常遭到八路军的袭扰。今天八路军打下了唐县城,明天又叫鬼子给夺了回去,反反复复,拉锯了好几回。唐县城周边,有的村庄驻扎着八路军,有的村子被日伪军占领着,偏偏筒笼村,鬼子和伪军都不待见。

有人问到老秀才,为什么日本鬼子不敢来咱们村,他就告诉人家,那是因为咱老王家的两个老祖宗在庇护着大家。这话信不信由你,反正直到抗战胜利,鬼子和汉奸一步也没踏进过筒笼村。

瑞斋和瑞芬住在姥姥家也不得安宁。姥姥家在县城的房子都让鬼子征去了。说是征用,实际上就是抢。买卖人家的生意每况愈下,姥爷的铺子也关了张。一家四口失去了生活依靠,姥爷和姥姥只得投奔到瑞斋的舅舅家去了。临走时,说是要带上瑞斋和瑞芬一起去舅舅家,可是,瑞斋都十七啦,他不想去舅舅家吃闲饭,他要带着弟弟回乡下,帮着母亲重振这个家。

回到筒笼村,看到家里面一贫如洗,让这个踌躇满志的长子一时也感到束手无策。去财主家租上两亩地,维持一家人的日子是眼下最好的选择,要不然就去给财主家扛活,当个长工。二弟瑞芬年纪还小,只能到了农忙时,帮着打个短工。刘氏见老大回来了,也觉得有了主心骨,什么事都让瑞斋自己拿主意。

老大瑞斋正在为是从财主家租地回来,还是去财主家当长工举棋不定呢,这边舅舅进家找上门来了。原来,刘氏的爹妈哪里放得下心,他们一直担心女儿带着三个孩子没法在乡下活下去,就打发舅舅过来了。

舅舅说,城里有一家洋布店,需要一个能识几个字的小伙计。姥爷给瑞斋做了个保,让他去城里当学徒,说是,管吃管住,白天帮着老板打点生意,闲着的时候帮着老板娘照看孩子,收拾收拾屋子。年底给家里三块大洋。学徒三年期满,留在店里当店员,每月一块大洋,还是包吃包住。

刘氏听了心里一阵欢喜,千恩万谢娘家哥哥。舅舅看到妹子的乡下日子过得如此贫寒,不禁一阵悲伤。临走时,掏出了几个零钱给了刘氏,说是让妹妹给瑞斋扯几尺布做件像样的衣裳。

瑞斋心想,自己去城里当学徒,有吃有住的,每年再有三块大洋,就不至于让母亲和两个弟弟讨饭吃了。瑞斋是个体贴母亲的儿子,说什么也不让母亲给他做新衣服。他让母亲把这几年姥姥给他做的衣裳都改了改,穿的干干净净地就进了城。

唐县城所在地在仁厚镇。相传古时候,镇上的生意人以仁厚为天下人所知,故得名仁厚镇。瑞斋到的这家洋布店,老板为人和善,在镇上口碑极佳,生意也做得十分的好。

老板娘对瑞斋也很照顾,加上瑞斋又会来事儿,来到店上没多长时间,老板和老板娘就主动掏钱给瑞斋添置了新衣裳。洋布店的伙计如果穿得过于寒酸,恐怕要有损于布店的形象了。

刘氏有时到城里卖些自己做的手工女红,回去时,总要绕道在洋布店门口打远地望上瑞斋几眼。儿子身着洋布长衫,举止得体地招呼着客人,让刘氏总能想起丈夫当年的身影。从儿子的身上,她看到了那个一去不复返的人走进教室,迈上讲台的样子。

一晃儿就到了年根底下。按照合同,洋布店老板把刘氏请到店上,当着瑞斋的面,把三块大洋交到了刘氏手上,又让刘氏拿上了几尺洋布,算是瑞斋学徒一年下来的酬劳。刘氏千恩万谢,领着瑞斋回家过年去了。

三块大洋在农村,加上平时做些手工,再替有钱人家缝缝补补,算下来,一家三口一年也够用的了。刘氏不再发愁了,从打她嫁到筒笼村,她就不想再给娘家添麻烦。两个弟弟也觉得有了哥哥就有了依仗,自然也欢喜了不少。

第3节 哥恨日本兵

从大年三十到初五,一家人难得地吃上了顿饺子,刘氏用瑞斋带回来的洋布给瑞芬和瑞清做了身新衣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全家人都期盼这样的日子能过的长久。高兴得刘氏都忘了丈夫抛弃她们母子投奔晋绥军那码子事了。

这些年,偶尔也听到过从太原那边来的人带来的消息。有说是看到王致和在那边打仗给打死了,也有说是在晋绥军升了官发了财的。这些道听途说听惯了,时间再一长,家里人和村里人都不以为然了。

大年初七,瑞斋收拾行装,准备去城里帮着老板早些营业。城里面的买卖人家一般都是过了十五才开门。刘氏催着瑞斋早点儿去,也好帮着老板和老板娘照看照看孩子,再帮着他们收拾收拾铺子。

一九三八年的大年初七是个礼拜天。唐县城里买卖人家的店铺还大门紧闭,门上都粘帖着门神和对联,店铺门前满地都是鸣放过的鞭炮纸屑。虽说已经立了春,但五九刚过,仍是春寒料峭,街上也见不到几个行人。

瑞斋手里拎着从乡下带来的柿饼子和红枣,眼看就要走到了洋布店门前。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一队日本兵走了过来。唐县城里的人平时见到日本人都见惯不惯,只要躲着他们远一点儿,一般他们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今天看着这么多日本兵走过来,瑞斋本能地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胡同里。

这些日本兵可能是喝多了酒,嘴里面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一家饭馆门前,举起枪托就往门上砸。店铺门被砸得咣咣响,砸了好半天才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里面开门的人一看是一伙日本兵,吓得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酬。日本兵大声喊着,比划着,好像是跟店里面的人要酒喝。也不知道是店里面的人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儿地哈腰,一个劲儿地摊开两只手。

这下子可惹恼了日本兵,几个兵拿起枪,就往店里面冲,边冲边叫喊着,边用枪对着开门的人。吓得门里面的那个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

瑞斋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又有劲儿使不上去。这时候,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但是,谁也不敢往前凑乎,大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被鬼子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时,也不知是谁跑去通知了县警察署,从远处走过来了两个警察。警察一看是这个架势,也不敢靠前,只是离得远远地弓着个腰,嘴里一口一个“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地喊着。也许是进到饭馆里的日本兵找到了酒,他们不再打那个地上的人了,三三两两地搂在一起,和警察摆了摆手,笑着唱着往兵营方向去了。

瑞斋过年以来的好心情,被初七遇到的这个场面一下子就给打没了。他好像突然理解了父亲为什么辞去好好的教员不干,跑去参加了晋绥军。

自己刚才眼看着中国人被日本人欺负,就是不敢上前劝阻。周围的人也都和自己一样,躲到了一边。就连平时对中国人吆三喝四的警察,也像个龟孙子似地一个劲地给日本人点头哈腰。这都是为的啥呀?不就是因为咱们手里面没有枪嘛。可警察腰里倒是别着枪,却偏偏不敢掏出来。

瑞斋把刚才看到的事情经过讲给了老板和老板娘听,俩人听了都不做声。后来他又讲给了隔壁五金店的小伙计听,可人家的反应也是一样的木纳。瑞斋不再讲给别人听了,一切又恢复到了过年前的状态。

正月十五那天,洋布店老板准了瑞斋半天的假,让他回家给母亲和弟弟送点儿元宵回去。瑞斋拎着二斤元宵走在回家的路上,半路上遇到了同样赶着回村过元宵的一个本家叔叔。说是叔叔,其实只比瑞斋大个两三岁。

一路上两个人唠着走着很快就要到了村口。不知是一个什么话题,本家叔叔突然问起瑞斋,知不知道初七城里发生的那件事。自打初七那天起,就没有人关心过那件事,瑞斋在心里也就把它给淡忘了。

可是,今天再次被重新提起,又让他的心里起了波澜。瑞斋又一次地跟本家叔叔描述了一遍那天他的亲眼所见。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些愤概,像似要把几天以来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可话还没等说完,就已经到了自家门口,本家叔叔问他第二天几时动身,看样子是还想和他搭个伴一起回城里。瑞斋也是好久没见到这个本家叔叔了,今天的话又有几分投机,于是就和他约定下了时间。

进了家,看见母亲和两个弟弟正在包饺子,瑞斋把元宵拿给母亲,时隔七八日,一家人又一次地团聚在了一起。瑞斋和弟弟围坐在炕上,刘氏在锅台前忙乎着给三个儿子盛饺子。**瑞芬比瑞斋小两岁,老三瑞清比二弟又小两岁,但是,两个弟弟都把大哥当成全家的顶梁柱,因此,瑞斋接过母亲端上的饺子,也没让让两个弟弟,就低头先吃了起来。

看着瑞斋端着碗的样子,刘氏和两个弟弟都开心地笑了起来。刘氏的笑里透着丈夫接过她递上的饭碗的影子。两个弟弟的笑里带着对这个全家人的主心骨的崇敬。

一家人边吃边聊,瑞斋有几次想跟母亲和弟弟们讲一讲初七发生的那件事,可话到嘴边,想到母亲肯定要替自己担心,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瑞斋出了家门,看见本家叔叔已经到了门口。母亲和弟弟送他出来,让他给老板娘捎上了一些乡下的干果。母亲和本家叔叔打了个招呼,目送着他们一起走出了村子。

一路上,没走出多远,本家叔叔就把话题又扯到了初七那天的那件事。初七那天,本家叔叔没在现场,他也是事后听人家讲给他的。不过,叔叔对这件事情如此关注,还是出乎了瑞斋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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