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父子奇相遇

晋绥军新编第六旅驻扎在晋西北。由于近期日军兵力萎缩，其属下的三团一营活动到了涞源西。

忻口会战和太原保卫战两场战役之后，晋绥军伤亡惨重，对日军再无力发动大规模的阵地战，也学着八路军，以营连为单位，开展起了小规模的游击战。

忻口会战后，两军还曾就游击战法进行过多次切磋。进入到抗战相持阶段后，晋绥军都撤到了晋西，八路军敌后根据地成了前线，八路军处于孤军奋战的境遇。

到了1944年，抗战迎来了战略反攻阶段，国民党的部队又开始向八路军抗日根据地方向推进。名曰与我军联合抗日，其实是下山采摘胜利果实来了。

晋绥军三团一营听说八路军青年支队接连断掉了日军几处据点，其中爆破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一天，他们派人过来找到支队部，希望与友军能在爆破战法方面进行切磋，并要求能派一位爆破高手去晋绥军一营传授一下爆破技能。

青年支队首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游击队，队长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瑞芬，因此，派瑞芬带领三名战士去了一趟晋绥军驻地。瑞芬领命，喜出望外。在班里选了三名老战士，背上炸药包，带上爆破支架就出发了。

晋绥军一营和青年支队游击队各自的驻地，就是山前山后。翻过一座大山，就进入了一营的辖区。人家到底是国军序列，无论官兵都穿戴整齐，武器装备一看就像个正规军的样子。

瑞芬心想，八路军如果都有这样的条件，还不天天打胜仗呀。哪能成天地躲在山沟沟里不出击。

但，毕竟是两军之间交往，任务是传授战法，其他的都不去想它。上级交给他的任务就是用一天的时间，把爆破技术教给晋绥军。当然，如果时间允许，再顺便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父亲的信息。

瑞芬说明来意，报上部队番号和四个人姓名，边走边说就来到了训练场。晋绥军营长跟士兵们一一介绍我军的几位战士，一番赞美之后，进入实际演练。

瑞芬从炸药包的携带、炸药包的捆绑、导火索的长度以及拉响时间的估算，一直到在冲入到敌人阵地时，摸、爬、滚、打动作要领的配合，以及班组为单位实行爆破时的爆破队员进攻的位置，耐心细致地一一讲授给晋绥军官兵们听。

瑞芬一边讲解，一边和几名老战士模拟操作，晋绥军的官兵不时地叫好给予掌声。完毕，营长让伙房给瑞芬他们特意准备来了饭菜，陪着他们几个一起就餐。席间，瑞芬向营长父亲，问晋绥军里有没有一个叫王致和的。

晋绥军营长好生奇怪，一个八路军的班长怎么能认识他们晋绥军的王致和呢。又一听说，王致和是他的亲爹，还快20年没见面了，便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我们新编六旅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王致和的。原因就是王致和当兵当了快20年，到现在还是个中尉军需。从二几年当兵起就干军需，抗战前才当上中尉，就凭他这资历他这岁数，换了别人最少也是旅长最低也是个少将。”

瑞芬倒不关心王致和为啥提升的慢，他只想知道他爹为啥不回家。晋绥军营长就接着说，

“不回家也很正常。我到现在也快十年了，我也没回过家，估计这样打下去，再有十年也回不了家。我说八路兄弟呀，你回过家吗？你们八路里的营长团长都回过家吗？天天想着回家的，大都早就开小差儿跑回家去了。剩下像我们这样不顾家的在和鬼子拼命。小兄弟，你不要抱怨你爹，等打完了小鬼子他一定能回家的。”

瑞芬觉得晋绥军营长说的这番话也有道理，就忙着问王致和现在哪里，能不能和爹见上一面。

“王军需就在我们营。你今天太不凑巧，他正好到旅部办军需去了。这件事我一定会成全你们父子。等他回来，我让他带一些慰问品去你们那儿，一来替我感谢你们支队长派你们来传授经验，二来你们父子也能见上一面。”

晋绥军营长把瑞芬他们送到门口，最后又对他说了几句话，

“小兄弟，回去告诉你娘，告诉你哥，你爹是好样的。三七年那年，旅长看他岁数大了，给他提了个中尉让他回家，可他非要参加忻口会战，说打完了仗再回去，可是一仗下来，他负了伤，等伤好了，说死也不回去，非说等把小鬼子赶走再回家。你说你爹是不是好样的。”

瑞芬觉得今天收获真大，虽然没能看到爹，但是了解到了爹，多少也理解爹了一些。是啊，自己出来都快四年了，哥哥也有六七年了。除了刚当兵那会儿，谁想过要回家呀。

如果不是日本人打进了咱中国，哥现在还会在仁寿镇上当伙计，自己也会在家照顾娘不是。

回到游击队，瑞芬向队长汇报了培训的情况，说他爹过几天会带着慰问品还感谢八路军。大家听说瑞芬找到了他爹，马上还能见到他爹，都替他高兴。

没过几天，晋绥军真的派人来了。王致和背着背篓，后面跟着一个士兵挑着挑筐。有肉有蔬菜，都装得满满的。支队首长派人把瑞芬找到队部，专门给他们父子腾出一间屋，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父子见面，没有想象的那么激动。刚见面时，俩人都不做声，都不知从哪说起是好。瑞芬看着眼前的爹，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背着背篓走了三十多里地的山路，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坐在那里闷着头一个劲儿地抽烟。

还是瑞芬先开了口，他告诉王致和，有一年他和瑞清去太原找过他，人家说他负伤住进了后方医院。瑞芬问爹伤在了哪里，都好了没有。王致和才说了第一句话，炮弹片崩到腿上了，不打紧，都好了。

瑞芬告诉爹，哥哥和弟弟也参加了八路军。哥哥执行任务去了，今天回不来。弟弟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当兵，兴许能常回家看看娘。王致和似乎对这些都不大关心，到最后才问了一句，你娘还好吧。瑞芬忙告诉他说，娘在村里是村干部，去年还被区里评上了模范，发了奖状还戴上了光荣花。

该回去的时间到了，王致和站起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银元和两盒烟。像似早有了准备。他告诉瑞芬，银元你留着，烟给你哥。说完就往门外走。

可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像似要说什么，又转过身，径直离开了。瑞芬追到门外，喊了声，爹你保重。王致和听见了，也没回头，只是边走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