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抗战一家亲

瑞芬很想把见到爹的事告诉给哥哥和弟弟，告诉给娘。瑞斋正在执行重要任务，不能让哥哥分心。先想办法告诉瑞请，弟弟就能转告给娘。把爹给的银元捎给娘，让娘的心里也好受些。

瑞芬让青年支队的几个同乡帮着他联系瑞清。但三分区在唐县，五分区在涞源，一个是八路军根据地，一个是游击区。即便两县相邻，能联系上也不容易。和哥哥同在五分区同在一个支队都快两年没见着了。

兄弟三人，哥哥在敌占区，自己在游击区，弟弟在解放区。按说，最叫人放心不下的应该说是哥哥。但，哥哥是老兵，是武工队的，他战斗经验丰富，做事也让人放心。弟弟是新兵，又是家里最小的，瑞芬不放心的还是瑞清。

唐县的瑞清也在思念着大哥、二哥，还有娘。他只知道自己离家最近，知道大哥在宛平，知道二哥不在三分区，还知道娘一个人在家，爹自己在晋绥军。其他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自己到三分区司令部警卫连快一年了，整天不是站岗放哨就是传递情报。连一仗还没打过。分区下属战斗部队今天深入到敌占区，明天推进到游击区，天天有仗可打。虽说上前线杀敌有危险，但也没有立功受奖的机会。自己这兵当的和在筒笼村游击队没差多少。

此时的瑞斋既不像瑞芬怀着那份乡愁，也不比瑞清期盼着立功获奖。他脑袋里整天装的尽是如何能收集到更多的情报，找到更多的机会，让城外武工队的同志们多拔掉敌人的几个据点，让城里的保安大队内部加速分化。

日本鬼子一天赶不出去，冀中老百姓一天就得不到安宁。没有日本鬼子打进中国，自己也不会离开娘，他和二弟也不用离开冀中。爹也不用四十多岁了还不离开晋绥军。

属娘最可怜，才二十多岁，就一个人带着他们弟兄几个过，领着年幼的瑞清还出去讨过饭。自己今年也二十四五岁了，理解了娘二十四五岁时的辛酸。娘真不容易，等将来赶走了小日本，一定好好孝顺孝顺娘。

王致和离开瑞芬后，连头也没回。走在回去的路上，和同行的士兵也没说一句话。他们营里的官兵都知道他的性格，平时也没人愿意去招惹他。四十多岁的人，别说营里，在团里也很少见。

王致和从没在意自己的年纪和地位。如果在意，他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如果不是抗战时期，如果不是用人之际，他求着旅长别让他离开晋绥军，旅长也不会留着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当军需。守土抗战，匹夫有责，旅长也不愿意寒了他的心。

刘氏自打老儿子瑞清走后，才尝到了真正的孤独。三个儿子都和他爹一样，从不知道捎个信回来。瑞斋走了六年多，瑞芬走了三年多，瑞清也快一年了。他爹时间更长了，瑞清年龄有多大，他离开家的时间只比瑞清年龄长不会短。

自己真不该抱怨孩子他爹，没有他爹去参加晋绥军，瑞斋就不会想着当八路，没有这爷俩参军，最初自己哪能当上光荣军属呀。自己又怎能走上革命道路，担任村里妇救会干部呢。现在自己除了孤单一点儿，每天工作的多有干劲，活的多充实啊。

全家五口在五个地方参加抗日，虽说都没在一起，但区长说了，现在是抗战时期，全民族都在受难，大家忍过这一阵，扛过这一段，好日子就不远了。今年就比去年强了。

五一大扫荡那会儿，那是什么日子。 “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歌里唱的俺都经历过了，大家伙都说这歌里唱的就是俺。可俺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他爹一走近二十年没音信，只给俺留下三个儿子，又各自东西。

都是让日本人给闹的。你说日本人心怎么就那么狠，杀人怎么就能下得去手。一个晚上，就把西塘沟的老少爷们几百口杀了一个不剩。难道他们没有爹娘，没有兄弟，没有姊妹。他们就不怕今后遭报应。

当初他爹走了一直不给家里捎信，俺在心里还抱怨过他。后来瑞斋走了也没个信。瑞芬最知道疼俺，不也没信嘛。瑞清俺最挂念他，也不知道给娘捎个信。也是的，打仗在外，命都保不住，哪还有心思给家里捎信呀。

人只要还在，那就是信。没有信，就是平安。村里头每年都有人家收到区里送来的光荣烈属证，那都是老王家和老张家的十八九岁的后生。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几天的功夫，说没就没了。

他爹还在，三个儿子都在，自己也在，全家人都在，还有啥再期盼的了。有时间多想想怎样支前，怎样让八路军战士多消灭几个日本鬼子。多去村里烈属家走走，孩子不在了，当爹娘的该有多么难受啊。妇救会应该帮着烈属照顾好他们的家。

抗战后期，刘氏一家在冀中地区被作为典型传颂，根据地的青年踊跃参军，家家户户送子参军已蔚然成风。筒笼村民兵排的青年，只要到了年龄就被送到队伍上。本家叔叔王致强经常跟部队首长风趣地说，我们筒笼民兵排就是冀中八路军的兵源站。

突然有一天，区长派人把刘氏叫到了区上。刘氏经常去区里开会，接受支前任务，以为这回也是要给筒笼村妇救会下达新任务呢。到了区政府，通讯员把她领到区长办公室，笑着对她说，一会儿区长就要告诉她一件大喜事。

“你们全家都在为抗战积极做贡献，区里也要为你这位光荣军属做点儿工作。区里已经帮你打听到了你丈夫和你三个儿子的情况。他们现在都很好，都在前线打日本呢。

部队的保密工作咱们不能破坏，因此，我只能告诉你，你丈夫王致和现在是晋绥军新编六旅中尉军需官，在山西驻军。你家老大王瑞斋和**王瑞芬都在晋察冀军区五分区，部队在冀中一带。老三王瑞清就在咱们唐县。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以后随着形势的好转，区里还会想办法让他们给你捎信回来。这回你该放心了吧？”区长一口气向刘氏通报了区里所了解的全部信息。

三兄弟每个人的情况母亲都知道了。三兄弟也知道了母亲听说了他们的消息。只有王致和一个人还不大知情。他只知道，刘氏在村里当妇救会长，三个儿子都当了八路。刘氏还是第一次从八路军干部的嘴里听到了丈夫的名字，知道了他真的就在晋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