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什么，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然是你曾经的恋人？”

耿中石将张甫程和褚铭燃曾经是复旦大学的同学、且他们过往的关系、张甫程决定去找特务委员会行动处处长褚铭燃这一计划告知莫共，张甫程入伪政府任职，为的是接应保护自己……听到这个消息，莫共惊讶的感觉墙上挂着的钟表都停住了，“为什么从未听甫程教官提起过？”

张甫程一直沉默，此时更是无言。他静静望着莫共，深邃的眼眸里好似堆着霜雪。

莫共心中一阵难以描绘的沉痛，原来他们早在认识自己之前就有故事了，为何她的心止不住的剧烈跳动着？这是什么？这就是嫉妒吗？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这感觉太强烈了。

不久，莫共移开视线，真没想到，昨日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让自己心惊胆战的荒木歌川，今天又出来一个褚铭燃。

耿中石打破这沉默：“如今的局势，只能这样，委屈你们两个了。”

莫共心有戚戚然的点了点头。

耿中石语重心长说道：“你们两人，与军统里面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之所以将你们两带在身边，看的最重，是因为你们两人是整个军统当中最纯粹的人。你们心中没有任何杂念，信念高度统一，没有利欲纷争，不结党营私，只一心抗日为国。你们是我这么多年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老师很佩服你们，也很骄傲。”

即便没有今日老师的这番话语，他们两人也必然坚持到底，他们比谁都清楚，家国面前，个人利益微不足道。

张甫程默默望着地面。莫共心绪凄迷，眼泪未落，白皙的脸庞却如雨打梨花般的娇弱娇媚。莫共想起，当年军统毕业时，甫程教官说的那句：战乱年代，很多人一经分别，天涯相隔，便此生不会再见。莫共这才明白，他当时说这句话也许是因为当年和褚铭燃有过这样的分别才会那样感慨吧……

张甫程自知愧疚，再次向自己的恩人道歉：“是我一时昏头，那日竟然对老师说了那样的话，请老师责罚。”

耿中石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门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耿中石：“有一点，你们两必须要相认，这样才有利于信息交流。”

莫共发出疑问：“可我们相认的话，不会被别人怀疑吗？”

耿中石：“但凡进入伪政府工作的，尤其是特务委员会这样的机构，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会被怀疑，而且会被反复侦查。甫程进入里面也是一样，如果伊藤松阴和褚铭燃怀疑，让他们去查好了。”

莫共心服口服的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该以什么身份让甫程隐藏下来？”这是耿中石近日一直纠结的难题。

“我的表哥。”莫共脱口而出。

“表哥？”倒是张甫程有些吃惊。

“对，母亲祖籍在广东江门，不会有人查到那的。”莫共。

耿中石转向张甫程：“令母姓什么？”

“姓周。”

“祖籍在哪？家中有什么人？”

“祖籍在苏州，母亲从小丧母，是外公抚养长大，后来外公也去世了。母亲有两个哥哥，我回苏州去找过舅舅他们，但是没有找到。那里已经荒废，是日本人扫荡过的地方，我猜想，他们应该都去逃难了吧。”张甫程声音越来越低沉。

“战争年代，亲人永远都难聚在一起。”莫共。

“即便战争结束了，也难找到他们，到处都在打仗，离散漂泊。”张甫程。

莫共突然抬眸，郑重的望向张甫程：“不会的，战争结束，他们一定都会回到家乡。”

“好了，言归正传。”耿中石：“那么日本人即便调查，也查不到你的亲人，所以，知道令母姓‘周’的还有谁？”

张甫程仔细回忆一下：“以前，经常找母亲打牌看戏的阿姨们，都称母亲‘张太太’，她们应该都不知道母亲姓什么……”“哦，还有一位邻居奶奶知道母亲姓‘周’。”

耿中石：“如果日本人去调查，‘邻居奶奶’，可以帮你隐藏吗？”

“当然可以，当年，我家人被害，就是邻居奶奶过来传达的消息。”

“好，从今日起，你是莫共的表哥。令母姓‘白’，祖籍在广东江门，是莫共母亲的姐姐。”耿中石。

张甫程点头：“是。”

张甫程一直沉着脸，莫共轻轻碰了碰张甫程的手，故意露出开心的笑容。

张甫程这才敢重新对上莫共的视线：“有这么开心吗？”

莫共故作开怀道：“瞬间多了一位表哥，当然开心了。”

“而你的形象，必须要做掩饰，进入里面，切不可再是以前沉默寡言，严肃深沉的样子。”耿中石思索一会儿，说道：“胸无大志，贪财好色。”

张甫程的眉头皱了起来，莫共噗嗤笑了出声。

耿中石：“你笑什么？”

莫共反问：“那老师又是笑什么呢？”

张甫程：“你倒是很开心啊。”

“一想到甫程教官这样的……”莫共停顿一下，“‘冰山脸’忽然化身为一名贪财好色之徒，便觉得好笑。”

耿中石也笑了，又叮嘱道：“还要和褚铭燃扯上关系，**不清最好。”

“我只是在想，我们第一冷面教官，如何使美男计？”莫共表面上还是笑着，她想通过这些话语来转移心中的难过。

耿中石又说道：“还有一点，做任何事都不要用左手，像普通人一样使用右手。”

“学生明白。”张甫程点着头，可他的目光皆落在莫共身上，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耿中石忽然想到最重要的一点：“还有一件事，甫程是你表哥的事情，必须要提前知会你父亲，他同意才可以。”

莫共思忖一下，说道：“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好。”说完这一句，耿中石便退出了密室，他知晓他们二人定有话要说。

张甫程低沉的开口：“听说这样的事情，你心里一点都不变扭吗？”

“变扭什么呀？”

“我和褚铭然的事情，其实我……之前就想告诉你来着，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听说了你们这层关系，为什么不吃醋是吗？”

“是。”

“那我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吃醋，一点都没有！”莫共突然睁大眼睛，好似瞪着张甫程，音量也提到了许多。

“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心胸太狭窄了，毕竟你们是同学，先相识。”莫共缓缓抬起头，她不想把眼泪流在他面前。“我只问你一句，当初我从军统特训班毕业之时，你和我说，战乱年代，很多人一经分别，天涯相隔，便此生都不会再见，你是因为离开上海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褚铭燃，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吗？”

“不是的，不是的。”张甫程立刻上前将莫共抱在怀中，下巴抵在莫共头上，“不是这样的，我当时就是担心再也见不到你才会发出那样的感慨，与她无关。”

莫共这才将张甫程紧紧抱住，眼眸中强忍的泪水淌出来。莫共更为难过的是，比她更早遇见他，曾经与他有故事的人竟然是一个杀人魔头！那么肮脏的一个人怎么匹配她的甫程教官？

莫共重新回到照相馆，前后共用了一个小时。莫共和夏目初音一起下楼，老板将照片拿出来，笑着问候莫共，欢迎下次光临。莫共看着照片，虽然前面两张夏目初音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但是后面几张，夏目初音笑的非常开怀。莫共露出满意的笑容，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照相馆。

进入荒木府，莫共突然挽住夏目初音，亲昵问道：“夏目，那一日，在那座军营里，我的行为是不是吓到你了？”

夏目初音摇摇头。

莫共又说：“我几年前到日本读过书，学过一些军火知识。”

夏目初音惊讶道：“怪不得姐姐您的日语说的这么好。”

“所以遇到了你啊。”莫共笑着，“这也许就是我们天定的缘分。”

夏目初音也露出笑靥。

“那日没有吓到你吧？”莫共将手环在夏目初音肩上，更加关切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敢使那些炸弹，也从来没使过。是因为我父亲当初爆破过废旧的厂房，所以家中藏了一些炸药，我就想着将它们带在身上吓唬吓唬那些人。进入里面之时，我本没打算把炸药露出来，只是因为当时……”莫共顿了顿又说，“突然涌进来那么多人，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想着只能鱼死网破了。还有那把刀，我也没想过拿出来，带在身上也是为了防身。只是当时看到那个人凶神恶煞，还识破了我的身份，我太害怕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便做出那样的举动……”莫共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她故意装出十分恐惧的模样。夏目初音一脸虔诚的望着她，早都信以为真。

莫共并非有意欺骗夏目初音，只是刚才她看到荒木歌川从她们这边走来，听到动静又从走廊转下去。莫共知道他一定在听她们说话。这段时间，莫共一直在想该如何消除荒木歌川的怀疑，这也许就是一个契机。

“所以，夏目，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举动而吓到你。”

“姐姐，我不怕。”夏目初音郑重道：“姐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怕，即使你拿枪指着我我也不怕。可那些人，他们只要出现在我眼前，我就……”

“我知道了，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莫共立刻将夏目初音紧紧抱住，环着她向楼上走去。

莫共扫到荒木歌川迈着不缓不慢的步伐离开了，她也舒心一些。莫共暗自庆幸着，幸好当时她作势要点燃炸药的导火线之时已经把枪收起来了，荒木歌川并未看到。那把枪也无需解释。

不知为何，现在的莫共有一丝侥幸，她确实杀了一名日本军官，但如果荒木歌川想要处置她当初在那座军营中便处置了，怎还会将她和夏目初音都救下来还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