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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说:日暮莫川 作者:杨鹭 更新时间:2019/7/5 11:38:41

跟着莫共的黄包车从上海路与中山北路交叉口北上,越往北走,荒木歌川的心越没有底。将莫共接到自己府邸这一年当中,莫共最初想方设法逃跑……尔后是琦月光咖啡厅被绑架,再然后宝庆银楼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表哥张甫程;半年前和平大会刺杀案抓到的唯一的证人中晟饭店经理王举过在医院遇刺,而那一晚,莫共刚好回了家……今日下班出门之前,手下亲兵来报伊藤松阴将特高课众多人员和小队日本宪兵均调往城北布防,要抓什么人……一旦莫共真的有问题,牧野和宏和自己的亲兵司机都在车上,自己没有办法交代,正好路过前面的菊文酒馆,只得让牧野和宏将车停在这里。

荒木歌川进入菊文酒馆,换掉军装,穿一身黑衣出来。一分钟时间不到,换好衣服的荒木歌川开上菊文酒馆老板的车冲了出去,于城北各处寻找莫共的踪影……

此刻,右臂十分灼痛的荒木歌川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伊藤松阴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定是得到什么消息才会在那里布防抓捕“狼毒花”,“狼毒花”是一名女人,而莫共却刚好出现在那里……

莫共喜欢购物、看电影,收受新政府官员的“讨好之礼”,表面上看起来奢靡成风,可收到的那些珠宝首饰,很少看到她拿出来赏玩或者戴在身上,一般都束之高阁,更别提像别的女人戴上首饰各处炫耀……闲暇时间,她手里总是捧着一本书,一个真正奢靡的人,是莫共吗?在世人眼里,她待人接物好像尖酸刻薄,对待府中的侍女却异常平和温柔,甚至拼上性命去救夏目初音,对待惠口美子夏目初音更是体贴,而看到自己之时,永远都是冷冰冰的。莫共表面上看起来与父亲不和,实则任何情境下都非常担忧自己父亲的安危……

看她的眼睛,总好像是是储藏着一汪深水,冷浸溶溶月,难以看到底。而有的时候,莫共如水的双眸里,空洞洞的却又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像深暝难测的天空。

要么就是捧着一本书,要么就是沉思,眼神时而魅惑,时而狡诈,时而忧伤,时而柔弱,发生过的种种事情,这样的人,单纯只是娇生惯养刻薄无理之人吗?

莫共,她到底是谁?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月色稀疏,深夜静寂,莫共这两个字在荒木歌川脑海里无限漫漶,深夜难眠,荒木歌川煎熬的心又被拉回到十年前。

昭和五年(1930年),荒木歌川十九岁,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进入东京军部工作,结识了一位前辈岛贯雄武。荒木歌川见他终日沉郁,便上前和他聊天。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越聊越投机,荒木歌川从未想过,这个人能够改变自己一生的轨迹。

岛贯雄武出生于明治十七年(1884年),先后就读于海军兵学校和海军大学,时任军令部参谋长,20岁便跟随东乡平八郎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战争——日俄海战,并立下功勋。

年轻的荒木歌川并未被岛贯雄武所述的日俄海战中的场景吸引,他佩服的是岛贯雄武的作战谋略,更钦佩他的胸中经纬。

岛贯雄武曾担任驻华武官,是完完全全的“中国通”。一直以来,岛贯雄武都反对扩大中国事态,曾亲眼目睹中国国民革命军北伐,认为来自南方的新军人具有极强的民族主义情绪,国家观念开始变的浓厚,和以前的北伐军不一样。岛贯雄武经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中国不是别国,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一个国家经久不衰的源泉和动力,这股力量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可忽略……

无法言说的神奇力量指引,在岛贯雄武的熏陶下,荒木歌川自此喜欢上了中国文化。岛贯雄武开始教授荒木歌川汉语,并且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中国古籍借与荒木歌川,是荒木歌川中国文化的启蒙老师。两人相处异常亲近,年过半百的岛贯雄武视荒木歌川为自己人生中唯一的知己,荒木歌川亦将岛贯雄武所学视为自己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在与岛贯雄武前辈两年的学习交流当中,荒木歌川学会了很多作战谋略和人生信念,是前辈告诉荒木歌川任何部队中,把中队长抓在手里,就相当于把所有士兵抓在了手里。且岛贯雄武无数次的告诫过荒木歌川,无论国家和军部的政策多么疯狂,永远都要做一名明智明心的贵族式军人,以本心鉴天地。

岛贯雄武是荒木歌川所接触的人当中,遇到的唯一一位反对侵略中国的日军将领。

昭和七年(1932年)十一月某一日,岛贯雄武突中剧毒,暴毙而亡。岛贯雄武最后留给荒木歌川的只有六个字,他在绝望中大喊一声:伊藤父子害我!

那个时候,荒木歌川完全不明白前辈所指的“伊藤”是谁。

下毒手法太过隐秘,所接触过的所有器皿、物品均未留下任何指纹线索。鉴于岛贯雄武“反对扩张中国”的态度,军部很多人巴不得除他而后快,这桩案件也便成为一个悬案,之后再未有人理会,不了了之。

未能揪出真正谋害岛贯雄武的幕后黑手,荒木歌川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情过去五年,荒木歌川于德国德累斯顿步兵学校毕业归国,重新回到东京军部任职,调查了当年的档案和岛贯雄武的家,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樱会积极分子伊藤光政联合日本极端民族主义者、疯狂的法西斯分子大川周明一起勾结发动以军部控制政治的事变,被岛贯雄武发现。一直以来,伊藤光政与岛贯雄武政见不合,不睦已久,于是他们两人联手将岛贯雄武杀害,而这之中,还有年轻的伊藤松阴参与,三人一起策划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军部刺杀案,事后根本无人查出来……

而这位伊藤光政便是南京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的父亲。

岛贯雄武当年所中的毒就是蓖麻毒素,与去年那名死去的侍女武藤灿菊所下毒药是同一种,这件事,荒木歌川深思很久。

荒木歌川永远都难忘记岛贯雄武前辈死之时,那愤懑忧郁沧浊混沌的眼神,寂绝成灰,是对人生的无力和命运的不甘。二十一岁的荒木歌川人生之中第二次疼痛波涛汹涌的翻滚。

几个小时前,对上伊藤松阴那张阴损的脸之时,荒木歌川心中发出与那把捅入伊藤松阴腹部的刀子一样狠的声音:不仅要为莫共最喜爱的夏目初音报仇,更要了结前尘往事!刚好可以借着抗日分子的名义杀了他!

荒木歌川坐在客厅直到深夜十二点,牧野和宏一言不发陪伴在侧。

夜色深杳,荒木歌川从沙发上起身,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板上,是从荒木歌川的手臂上滴下。荒木歌川向前走去,牧野和宏望着他深宏的背影,不发一言,不敢追去,在地板上清灰烟色缭绕的瞬间,牧野和宏震惊,无论今晚发生了什么,但那名中国女人在大佐心中的地位,是要拼死守护的人。

牧野和宏来不及多想,当机做了决断,立刻让惠口美子去请莫共过来,给荒木歌川包扎。

此刻的莫共坐在二楼自己房间里也无心入眠,内心里正万分煎熬着,她早已听到楼下的动静,至始至终躲在房间里。伊藤松阴带着特高课一行人深夜来访,是因为自己吗?荒木歌川晚上八点多才回来,这之中发生了什么?莫共本以为这段时间荒木歌川对自己的监视松散了很多,而且荒木歌川每日下班都非常晚,便想着即便晚点回去应该也没什么事。那一串数字一直在自己脑海里徘徊,莫共有些懊恼,是自己太过急进,大意了。

莫共想,如果伊藤松阴那一行人离开之后荒木歌川还未将自己抓起来,那说明自己并未暴露。一旦暴露,这名鬼子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莫共大脑一直在快速飞转,如果荒木歌川询问起来,自己该如何解释。看到惠口美子说明来意,莫共担心自己不去更会引起那名鬼子的怀疑,便随惠口美子来到客厅。

荒木歌川的脸映入眼帘,莫共脑海里出现去年南京城东香林寺右边阴暗幽深的秘密监狱。阴森冰冷的铁窗,六米之高,从上面望下去,整座监狱像地窖般一丝阳光都不透,顶部吊着几只锈迹斑斑的灯泡,发着昏暗残浊的光,摇摇欲坠。那座死牢,从去年开始,被抓捕投入到里面的中国女人源源不断被带走……一阵恶心厌恶绕上来,莫共讽刺道:“荒木阁下还是要保重身体,出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是所有中国人都像我和我父亲这般,对你们如此依顺的。”

“请莫小姐给大佐阁下处理一下伤口。”牧野和宏恳请道。

两面三刀的日本鬼子,表面上样态做的特别好,背地里却暗中关押了那么多中国妇女,做出那么多恶心的事情……哼,给你处理伤口,我不在那伤口上面撕更大的口子已然是不错了,还要让我包扎?莫共心中冷笑着,表面微笑着:“受了伤不是应该去医院吗?南京陆军医院医术精湛的医生云集,我手法拙劣,不敢轻易给大佐阁下处理伤口。”

荒木歌川坐在地上,望向莫共,神色迷离。右臂上的鲜血一滴一滴似是拽着荒木歌川的心往下坠,荒木歌川也不理会,任由它流下去。

“恳请莫小姐给大佐阁下处理一下伤口。”牧野和宏再次请求道。

莫共站在他们面前,脚步一步不挪,这时,荒木歌川开口了:“算了。惠口,你帮我一下吧。”

“是。”

只见惠口美子细致的给荒木歌川处理伤口,莫共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屋了,受了伤需要好好消毒,一旦感染扩散了便不好治疗了,而且不宜人多。”

话毕,莫共转身走掉。

这声音听起来好似是在关心自己,却字字讥讽,好像巴不得自己受伤更重。好似很久没有受伤,荒木歌川忽而觉得这伤口异常疼痛。荒木歌川的目光追随莫共的背影,这身影,使得自己双眸于这人间半世沉醉,那是一朵莲花绽开激起的波纹,曲路循环撞击自己的心脏,心悸也痛。

情动方知草木皆生,波澜天下惊!多眷恋,多思念,多撕裂,多步步为营,多夜夜清辉……荒木歌川止不住咳出声来。

牧野和宏握紧拳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莫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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