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一会儿，李少天看见一名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还带着口罩，是一名医生，只见他手脚利索的从箱包里掏出很多东西：各类细长尖利的手术刀、镊子、剪刀和针片，随后这名医生在自己面前蹲下来，与他对视两秒，随之开始自己的操作……冰冷的东西贴在自己腿上，突然，李少天全身向后一缩，双眼瞪直，一股使人心颤的剧痛蔓延全身，李少天痛苦的抽搐起来……钟阜龙蟠，石城虎踞，曾经的帝王之都，如今被践踏到这般模样，只要想到玄武湖上的大火还在热烈燃烧着，他心中的痛快便可以胜过一切痛苦！

酒井寿夫看戏般的全程盯着李少天脸上的表情变化，这名医生手中的器具还在动着，文静羸弱的李少天突然高呼一句，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之后晕了过去。

几分钟过去，这名医生站起身向酒井寿夫恭敬的低下头，说了一句日语，双手将一块温热的膝盖骨奉上，手上戴着的白手套没有一处不沾血的空余处，他的手法像是在做一场救人的手术，全程无声无息，也连贯通顺。

酒井寿夫右手向后一挥，一名士兵拿着一个塑料袋将这块膝盖骨装了进去，命人泼了一盆冷水，李少天醒过来，酒井寿夫顶着一双通红的死鱼眼瞪着李少天：“原本，我们的研究已经上升到最新阶段，鼠疫、霍乱、炭疽和结核菌均到达从未有过的新阶段，传染力和杀伤力是以往普通病毒的六倍，这些成果一旦在全中国大力投放，便可早几年结束战争，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却被你一人毁了，被你一人毁了！”酒井寿夫像患病者病情发作一样突然怒吼起来：“你这个畜生，你毁了全东亚全人类的伟大事业。”

站在一边的伊藤松阴这才明白，原来酒井寿夫告诉自己的都是有所保留的，他从未向自己透露过，细菌弹的研究已经进入全新阶段。

李少天依旧一言未发，面容逐渐平静下来。

从去年十一月份他在米粉店听说了玄武湖被日本人封闭，李少天找到机会便去酒井寿夫办公室，酒井寿夫经常不在，李少天心急如焚，但也十分确定，细菌战一定和酒井寿夫或者伊藤松阴有关系，因为他发现伊藤松阴也经常不在办公室里，而且对特高课里揪出抗日分子没有那么积极了。

直到三天前，午后三点，李少天照常去办公室拜访酒井寿夫，酒井寿夫不在，李少天进入办公室等候。

这样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发生，李少天明白守卫的亲兵允许自己进入他办公室等候，是酒井寿夫故意为之，之前自己便打开他的保险柜看到两份假情报……

李少天也毫不推却，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待侍卫将门关上，李少天再一次将注意力转到那几本书上，寻找了这么久，所有隐秘的地方都找过，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李少天翻开那几本《莎士比亚选集》，什么都没有，李少天放下向前走了几步，又将这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观看一边，还是想不出什么来，转回身，坐在沙发上，难道这间办公室真的没有情报，所以酒井寿夫才如此放心让自己大方的进入……

沉思了一刻钟，李少天起身，再次走到书柜旁，又将《莎士比亚选集》拿起来，仔细翻看一遍，依旧未发现什么，李少天在书上面慢慢摸着，这套书扉页特别厚，是用非常硬的纸板装帧而成，李少天将扉页在阳光下照了照，什么都没有，李少天的心又沉下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将书放回去，向前走了两步，李少天忽而想到，扉页厚的硬纸板装帧……李少天翻了一遍旁边的几本书，并非是这样的厚纸板，从上到下挨个翻看一遍，第一排的《平家物语》，第二排没有，第三排除了《莎士比亚选集》Ⅲ，还有一部《三国志》，最下面一排倒数第二本《西游记》这几本都是硬纸板装帧，李少天将这几本书抽出来，从上到下拿起来在阳光下挨个照了一遍，没有任何字迹显现，随之，李少天拿出显影液轻轻涂在扉页上面，过一会儿一行密密麻麻的日文显现出来。

“南京城外南郊五公里处废旧厂房前面接收‘原木’。”

“‘原木’？”李少天心中动了一下，继续将显影液涂上去，一行又一行字迹都显现出来，“每三日运输一次，日暮七点准时运输，每一次‘原木’运输必须保证是老弱妇孺和青壮年皆有的群体……”

李少天将其他几本硬纸板装帧的书籍扉页打开涂上显影液：

“支那给水防疫部队昭和十五年（1940年）二月八日于南京玄武湖樱洲建立，主要内容为防治疾病与饮水净化，为满洲国731给水防疫部队在中国南方的扩张研究部队，并请来满洲国731部队实验研究的生物科学家——石井四贞。”

“以‘防治疾病与饮水净化’为由，实则利用活体支那人、**人和联军战俘进行生物武器与化学武器的研究……”

“石井四贞为大和民族的国宝级科学家，务必保证石井四贞先生的安全，石井四贞先生的住所不可为任何人知晓。”

“活体实验——‘原木’类型：年轻男人、女人，中年男人、女人，儿童，婴儿和老人。所有类型都要进行可靠的实验，最终看测试结果，病毒的传染力和杀伤力是否在每一类人身上，都是同样的效果。”

……

原来“原木”就是被实验的人，李少天用一秒钟定了定神，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孔摄像机，这几本书中的所有文字全都拍进去。

档案资料全都记录在这几本书上，也许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资料——“给水防疫部队”的室内平面构造图。

李少天将这几本书的扉页和末页都涂上显影药水，没有什么发现，将这几本书重新拿起来一本一本翻看，快速掠过去，李少天发现《平原物语》中间有一页是空白的，李少天随即在那一页上涂上药水，不一会儿，蓝色的房屋建筑图形出现了……

李少天看了一会儿，研究基地的大致位置都记在脑海里，又将这一页纸撕下来带在身上。

当日下午，李少天来到资料中所述的城外南郊五公里处的废旧厂房，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李少天前后左右勘查一遍，没有人，一直等在七点，也未发现任何问题，附近立着几座荒凉的坟冢，荒无人烟。

资料中显示每三日运输一次俘虏，李少天便是从这里着手，然而今日并未等到运输车，他想着资料上记载是下午七点运输，也许为了掩人耳目，日本人会将运输时间改在晚上，李少天一直站在这里等，直到夜晚十二点，也未有任何人出现，他并不打算离去。

第二日清晨，李少天返回南京市里，昨日临走之前，他已通知“朱雀”陈德平过来接班，继续守在这里。

回去的路上，李少天一直在思考，向玄武湖运输试验人员的车辆是在下午七点，昨天得到的那份情报不可能有假，日本人做事严谨刻板，运输车辆一定会准时在下午七点去往那里，只是现在不确定是哪一日的下午七点。

五个小时过后，李少天重新返回废旧厂房，与陈德平细述了酒井寿夫办公室的那份资料，并且将那一只针孔摄像机交给陈德平，李少天望着前方渐渐没落的阳光，落日余晖慢慢消失，这片大地逐渐由金转暮，天涯尽断。

突然，一组明晃晃的车灯照过来，李少天和陈德平瞬时都精神抖擞，李少天看了一下手表：6：55，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

十分钟后，李少天和陈德平上了这辆卡车。

待前一辆车将一批人运送到这辆卡车上，前一辆车离去，李少天和陈德平才出现，两人等在这辆卡车的必经路口，跳上车去，前面两名日本士兵一人开车，一人坐在旁边，均被一刀毙命，卡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厢里押送俘虏的四名日本士兵发觉情况有变，立刻跳下车来，还未看清楚前方的路，便被击毙了，只剩最后一人，看到李少天和陈德平从路边的草丛里跳出来举枪对着自己，他战战兢兢地望着他们，枪半举着，眼睛里的东西很深邃，不一会儿这名士兵彻底放下枪来，陈德平上前押住，让他到前面开车，陈德平的枪从未离开过这名士兵。

车厢里的俘虏吓作一团，有几名小孩和妇女大声哭起来，李少天跳上车来，说明自己的身份，稳定住人们的情绪，询问才知道，他们都是日本人从江浙附近抓的百姓，先送到厂矿里面像奴隶一样没日没夜的劳动，只要有人生病或者没有办法再劳动便送出去，他们也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

卡车开到城东太平门，车上被抓的百姓全部下车，陈德平提前派来的两名**南京交通站的组员将这些百姓接走，负责送到安全的地方，另外十名组员上了车，并将一些东西带上车。

卡车车厢是全部封死的，这几名地下党使用工具将车厢缝接处割开，便以查看外面的情况。

汽车一路开进来，里面一盏灯都不亮着，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陈德平只知道现在是通往湖**，卡车停在一座大门前，开车的这名日本士兵拿出通行证，门口守卫士兵拿着通行证查看，日本士兵屏着气息，陈德平的枪抵在这名士兵的腰上，过了一会儿，门口守卫士兵放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