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莫共吃惊的站起来，原本自己心里已然没有任何思维，等待命运的安排。

张甫程化妆成服务人员混入荒木府，趁着混乱悄悄摸到莫共房间，莫共正要开口，张甫程立刻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手语简单比划示意莫共跟他走。莫共领会意图，内心咯噔一下，犹疑几秒钟，立刻将最外层的新娘服脱掉，换上张甫程提前备好的男性服装，并且将头发扎起来紧紧绑在后面，戴上帽子，和张甫程一起出门。

莫共跟在张甫程后面，甫程教官的这句“我带你走”如一剂强心针，使莫共弥足安心，莫共一边向前，一边望了一眼这个屋子，忽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明亮起来，有甫程教官在，便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担忧，自己曾像**一样困在这里两年，如果真的嫁给一名日本鬼子，那自己这一生都将抬不起头来，被世人耻笑，坠入深渊……天地开阔，人生无限，为何自己一定要活的这般低微……

两人一步一步，悄悄向门口走去，突然，莫共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这一声巨大声响将莫共震的有些晕，莫共瞬间怔住，后面黑压压的人头一颗一颗攒动着，向他们这边挤压过来，那些攒动的人头中，一双眼睛像两道利剑一样寒森森的直射过来，是荒木歌川……莫共犹如被百丈寒冰瞬间冰冻在原地，寸步动不了。

人生瞬间如山崩地裂顷刻炸开，说时迟，那时快，张甫程干脆利索拔出枪，片刻未犹豫，扣动扳机，射向前方，这颗子弹刚好打在冲进来的荒木歌川身上，牧野和宏似紧绷的发条，迅疾举枪对准张甫程，毫不客气去击毙伤害帝国大佐的匪徒，莫共不假一秒的犹豫，挡在张甫程身前，山呼海啸之间，牧野和宏终究还是未扣下差一点蔓烧荒原的这一枪。牧野和宏全身冒汗，身体似火山爆发内部的岩浆“砰砰砰”往外涌，身体激烈的颤抖着。

见莫共站在那个男人前面，荒木歌川忍住胸腔处的剧痛，伸手握住牧野和宏举着的枪口。

荒木歌川盯着张甫程，那猛烈的眼神像烧红的钢钉：“我就知道你不简单，第一次见到你之时，便觉得你有问题，果然如此！”

跟在荒木歌川和牧野和宏身后的都是他最得力的亲兵，现在均举起枪对准自己，是在顷刻间，莫共忽然感觉自己的世界安静了，她一直都在等这一刻，等待着荒木歌川手下那些规整凶煞的枪口纷纷射向自己。

莫鹤秋、明少福和莫锦丞闻讯立刻赶到二楼，局势千钧一发，空气中蔓延着凝固的气味，莫鹤秋看见日本士兵在二楼走廊中一字排开，纷纷举枪对准房门里面的张甫程和莫共，静静等待。

这个支那男人的这一枪刚好射在胸腔，肋骨被射穿，如果再近一点，便靠近自己的心脏了，荒木歌川顿感痛彻心扉，但却并未用手捂住出血的伤口，任由那颗子弹在自己身体里作祟，眼眸如擎天锁链锁死莫共：“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你要和这个男人出逃吗？”

汹汹的冷脸和气势劈面而来，吴宫蔓草，楚庙寒鸦，别人的婚礼欢天喜地，普天同庆，而自己的婚礼新娘却要当着众人的面和别的男人私奔……

自己筹备了两个月的婚礼，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要迎娶莫共，想到今日就要永远将莫共拥入怀里，昨夜还一整夜失眠，结果却迎来她这般……

荒木歌川瞟了一眼自己的新郎红服，此刻异常鲜艳，是非常明目清晰的滴血的红，他的新郎长袍在风中丝丝作响。

空气死寂一般，荒木歌川刷白的脸盯向莫共，锋利愤怒的的目光如那冰冷的子弹一样要把她射穿，莫共徐徐婉婉举起之前荒木歌川送给她防身的勃朗宁，对准自己太阳穴，平稳说道：“放他走。”

荒木歌川忽然感觉刚才中枪的部位撕裂般疼痛，他夺过牧野和宏的手枪，凶狠的对准张甫程，要开枪，莫共毫不犹豫向下扣动扳机，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焰，痛恨着嘶吼一声：“放他走！”

莫鹤秋心之欲焚，大喝一声：“共儿。”

荒木歌川见势不妙，持枪的手立刻垂下，蛮恨汹涌的怒吼着命令：“放下枪！”

莫共的手一直扣在扳机上，并未打算移开，枪口紧紧逼着自己的太阳穴，荒木歌川似是安慰似是恳求道：“好，我不杀他，让他走。”

荒木歌川府兵尽皆松弛，持枪的手臂都放下来，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莫共小心翼翼的相携张甫程向前走去，会射向自己太阳穴的那把枪莫共一直举着，后面的一群人同节奏的缓缓跟上来。

莫共将张甫程一路护送出荒木歌川府，张甫程上了一辆汽车，莫共一直举枪站在大门口，等张甫程的汽车开远消失在街道尽头，莫共才放下枪，夜色深谧，微微澜澜……

荒木歌川手下的亲兵蜂拥冲上去将莫共绑住，荒木歌川幽深的眼眸一直望向莫共，而莫共，眼皮垂下至始至终都未看自己一眼。

莫鹤秋走上前来，老泪纵横：“共儿，你不可做傻事啊！”

明少福和莫锦丞也急切的喊着“共儿”“共儿”……

“我没事。”莫共空洞无神，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人，语言没有任何温度。

莫鹤秋又转向荒木歌川，躬身哀求道：“大佐阁下，小女做事冲动任性，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您饶过她这一次吧。”

荒木歌川听不见任何声音，泠泠的离开。

回到府内，牧野和宏一直追随在侧，请求荒木歌川到南京陆军医院就医，荒木歌川站在“共心斋”窗户边，铁青着脸，不回话，眼见着荒木歌川肩膀处的鲜血一丝一缕渗出来，渲染蔓延，牧野和宏立刻派人去南京陆军医院请荻岛仓末医生。

不一会儿，荻岛仓末背着医药箱匆匆赶来，立刻展开施救。荒木歌川一步不离“共心斋”，进门之前，“共心斋”三个大字深刻的印在荻岛仓末眼睛里，在早些时日，他便听说荒木歌川要迎娶莫共。

荻岛仓末将麻醉剂打在荒木歌川身上，荒木歌川想到什么，忽然愤怒的吩咐道：“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全部封锁。还有，去调查清楚，那个支那男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牧野和宏严谨答道：“是。”牧野和宏站在一边，更担忧的是，荒木歌川的伤势，如果那颗子弹再偏离一点位置，便真的会……牧野和宏忽然不敢想下去，这个支那女人如果不受死，天理难容。

虽然打了麻醉剂，但荻岛仓末依旧能感受到荒木歌川胸腔的颤动，心绪极不稳定。牧野和宏十分担忧荒木大佐的浮躁会影响到伤口，荻岛仓末叮嘱几次，请大佐阁下不要动，但似乎没有什么作用，荒木歌川盯着前方，眼神早已不知飘向哪里，脸部的肌肉扭在一起，看起来非常愤怒，荻岛仓末只得更加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最终将胸腔里的那颗子弹取了出来。

荻岛仓末站起身，恭敬说道：“子弹取出，伤口已无大碍，请大佐阁下好好休息。”

荒木歌川一手按着伤口，便挣扎着起身。

牧野和宏极力劝阻：“大佐阁下，您需要休息。”

荒木歌川幽幽说道：“带我去见莫共。”

“是。”

牧野和宏安排人将荻岛仓末医生送出来，荻岛仓末去过南京的很多日本军官府邸，荒木歌川大佐府相对而言，整座府宅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莫共被关在荒木歌川府邸前面的一间偏房里，手脚并排被绑在椅子后面，她感觉这两个小时她已是从白日青天坐到黄昏暮野，一直苦苦等待命运的审判。

门突然被推开，莫共立刻惊醒，竟然是荒木歌川，莫共的心跳空前高涨。

荒木歌川对上莫共的眼睛，她不悲伤不怜悯不惊慌，这眼神让荒木歌川勃然大怒：“我杀了你！你竟敢让那个支那男人公然**我！”

莫共闭目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这一次也能像之前那样那么侥幸，逃脱我的惩罚吗？”

过了几十秒，莫共开口：“那请您开枪吧。”

荒木歌川没想到莫共的的语气这样沉缓，像是这人世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早已决定接受命运惩戒，荒木歌川忽然感觉自己内心像是彻底被掏空了。

“我穿上你们支那人卑贱的新郎服，只为举办一场你喜欢的中式婚礼。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要和那个所谓的‘表哥’低贱的支那男人私奔？”

荒木歌川攥紧拳头，来回踱步，锃光瓦亮的军靴蹚的地板隆隆作响，他看见莫共空洞的眼神中，依然没有任何光亮，莫共的沉默，这死寂的空气，另荒木歌川发疯。荒木歌川突然停下来，不再踱步，大踏步走到莫共前面，双手扯住莫共的衣领，怒吼道：“你之前是怎么和我说的？他只是你的表哥，他爱慕的人是褚铭燃？结果呢？他为了你不惜擅闯戒备森严的大佐府……你跟那个支那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