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大山深处，险峰连绵起伏，山峦叠翠，清晨的云雾还未散去，缭绕山间，雾蒙蒙深涧生烟，鸟鸣啾啾，更凸显这里的寂静。

他们一行人行走在这山间小路上，两旁高峰耸起，牧野和宏想，若是作战，这真是偷袭的好阵地，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为汨罗东北方向，距离上次自己被抓到的中国营地十五公里。五天之后，终于又来到当初被抓的地方，牧野和宏望了望头顶深杳的天空，此次出行，为不被人察觉，荒木大佐只带着野战部队中作战力最强的十名士兵以及自己，他们便装行进，一路十分低调。

“今日就在这里扎营，去查清楚，莫共到底在不在那座中国军营中。”荒木歌川命令道。

“是。”牧野和宏以及另外一名士兵领命。

“勘查好中国军营周围地形以及内部布局，明晚夜袭。”荒木歌川。

“是！”野战部队人员集体回应。

前方有一片平坦的草地，野战部队士兵打开背包，拿出营帐扎营，一群人忙碌起来。他们忙活一会儿，突然，丛林中一阵碎步，窸窸窣窣的传过来，野战士兵们停下手中的活儿，均整齐划一掏出手枪，静静等待，荒木歌川在最前方，如一座大山般巍峨的站着。

不一会儿，草丛中窜出几十人来，瞬时将他们包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圈。

所有人都已做好战斗队形，静候荒木大佐的命令，没想到围上来的这群人竟然是皇军，牧野和宏有些讶异。

所有枪支都指向他们，而前面那个似是头领的人站在那里依旧岿然不动，丝毫未乱，后面那十余人也与这位头领一样，未流露出任何畏惧的神色。前日他们的人就在镇子上看到这一伙人，皮衣皮靴，精神饱满，且背包里的装备如此精良，一看便来头不小，现如今，又独自来到这座山里，定是有什么动作……前排带领士兵的一名大尉军官默默想着。

大尉军官眼色示意一名士兵，日本士兵走上前用汉语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荒木歌川不语，牧野和宏一行人默不作声。

“快说，有什么目的？前日便看见你们在镇上休息。”这名日本愤怒问道，且拿起枪对准荒木歌川的腿重重打了一下。

牧野和宏把枪对准这名士兵，日语大吼一声：“休得放肆！”

持枪的日本士兵们迅速靠里，将包围圈缩的更小一些。

这时，大尉军官示意那名打人的士兵停止并说道：“你们是日本人？”

大尉军官见被打的这人受了这么重的力，不仅丝毫没有挪动，且雄姿英发，拔然自若，忽而从心底产生了一种畏惧。

牧野和宏答道：“是。”

“你们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请这位长官值守好自己的岗位便好，无需去管旁的不该管的事务。”牧野和宏又说。

“来人，把他们的枪都械了，将他们带回去！”大尉军官大声命令道。

牧野和宏他们一行人的枪指着眼前这群人丝毫不动，日本士兵们也不敢向前。

这时，荒木歌川缓缓举起手来，把枪交出去，下令道：“跟他们走。”

这些日本士兵有些懵，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牧野和宏也将手枪交给他们：“我们是帝国军人，来这里有要务在身，既然阁下想请我们回你们军营坐坐，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名大尉军官认真打量荒木歌川，这人确实气宇不凡，虽然被重兵包围，但从容平和，未有丝毫惧色，他又看看牧野和宏，问道：“竟然是兄弟部队，多有冒犯。不知阁下来自哪里？”这名大尉军官虽说嘴上客气，但还是不怀好意的打量他们。

“回到军营，请贵军猪木旅团长出来，大佐阁下要亲自拜访。”

这名大尉军官立刻变了脸色，这些人竟然知晓他们的旅团长，那岂不是也知晓驻扎在这里他们的部队——独立第32混成旅团，且后面站着那人他称他为“大佐”，大尉军官虽不确定眼前这人所述是真是假，但万一是真的，他冒犯了大佐将官，若他们是东京大本营秘密派来的，那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这名大尉军官立刻变了脸色：“卑职知错，大佐阁下请。”

这名军官不仅十分恭敬，且甚是恐慌害怕。

跟着这支部队，牧野和宏有些郁闷，千算万算都没料到他们竟然被自己人给围了。

荒木大佐离开南京本就是佯装抱病，和总司令部请了假，并且秘密抽调了十名野战部队人员，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们已悄悄来到湖南。

逃脱这些日本士兵的包围圈不是难事，但都是自家人，大佐阁下定不愿意伤任何一人，所以只得跟他们走。

跟随他们走到半山腰，一簇又一簇的桃花紧紧挨着，一大片一大片开在山间，娇娆灼灼，荒木歌川望着它们，会心一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而他的人间四月才刚刚开始。

先走出崎岖的山地，又乘军车，近三个小时过后，约中午十二点，荒木歌川一行人被这些日本士兵带到一座军营前，大门上写着：独立第32混成旅团，果然是这个旅团。

刚才那名大尉军官与守卫士兵低语一番，守卫士兵即刻去通报。

荒木歌川和牧野和宏被请到一间营房中，荒木歌川的其他十名野战部队士兵等在外面，这时，一位长者军官带着刚才那位大尉军官走进来，这位长者奇瘦无比，看起来像个老气横秋的老头子，从面相来看他至少已接近七十岁了，但他肩膀上着少将军衔，荒木歌川判断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五十岁左右。

牧野和宏差一点向后退了一步，眼前这位少将长得怪吓人的，瘦的皮包骨，从远处看，真的像一只只剩眼圈的尸体。

大尉军官率先说道：“少将阁下，这就是从汨罗城北带回来的人。”大尉军官看向荒木歌川介绍道：“这位是猪木少将，是我们独立混成旅团的旅团长。”

从南京出发之前，荒木歌川便打听清楚驻扎在这里的是猪木三郎的部队。

荒木歌川看向这位猪木少将，礼貌说道：“少将阁下，见到您，十分尊荣。”

如此纯正的东京口音，猪木三郎便十足相信，他们确是日本人。“嗯。”猪木三郎低沉说道，语气里尽是不屑：“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荒木歌川。”

“荒木歌川？”猪木三郎犹疑几秒。

“正是。”

“那你们偷偷摸摸的来这里要做什么？”

“卑职并未偷偷摸摸，卑职行进在路上，凑巧遇到了阁下的人。”荒木歌川不卑不亢：“卑职来此地有要事在身，不方便透露。”

大尉军官感觉这人十分傲慢无礼，但也不好说什么，他毕竟不是他们部队里的人。

“那荒木君是什么身份？”猪木三郎。

“卑职是一名军人。”

“隶属于哪个部队？战争期间，不在部队值守，来此有何目的？”

“卑职隶属于皇军第十四师团第四联队。”

牧野和宏十分不爽，荒木大佐虽然军衔不在这个猪木之上，但他们的官职却是平阶，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盛气凌人的。

猪木三郎没想到他竟是从南京来的人，原来是总司令部的人，怪不得架子这么大，猪木三郎复杂的神色打量荒木歌川：“那荒木君，可曾有什么战绩，为何会调到总司令部职守？”

“这个……说来话长。”荒木歌川犹豫道，就在这个当口，牧野和宏突然开口：“大佐阁下曾于五年前率部队攻打武汉，马当一战，立下卓越战功！”牧野和宏一口气说完，满脸自豪。

“哦？原来你就是曾经在武汉一战成名的荒木歌川？我本以为是重名。”猪木三郎脸上随即有了笑容，一改倨傲的语气。

“少将阁下过奖了。”荒木歌川同样报以微笑。

“早听闻荒木君是大日本帝国的精英，不仅会打仗，样貌也十分出众，此次湖南一见，果然令人感叹呐！”

“猪木阁下就不要取笑荒木了。”

待荒木歌川亮明自己是南京派遣军总部高级作战参谋的身份，猪木三郎更将他视为座上宾，十分谦虚的邀请荒木歌川商讨作战谋略，荒木歌川的唯一要求就是其他参谋必须离开，此时，已近十二点，猪木三郎的办公室中只有他们两人。

这时，牧野和宏将他们打听到的消息迫不及待回报，牧野和宏在荒木歌川耳边低声说道：“虽然卑职看到的是莫小姐的背影，但绝不会错，一定就是莫小姐，当时她和那个张甫程一起从军营出来，张甫程的脸卑职看的清清楚楚。”

果真是他，两年前，莫共在副驾驶位上冲入江中的情景又浮现在自己眼前……荒木歌川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凝固一般，两年前的跳江计划也定是他策划的。

刚入猪木旅团安顿好之后，荒木歌川便命令牧野和宏带人秘密侦查莫共是否真的在那座中国军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