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支那人原本就是最卑贱的种族，活着就是浪费这大好山河，大好资源，所以我们大日本帝国替天行道，将你们这种卑贱的种族一一铲除。莫鹤秋好歹是一个中年匹夫，竟然在死之时舔了伊藤绫野的鞋面，真是为后世人所耻笑，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一直站在莫共身后隐在人群中的一人走出来，对着伊藤松阴狂笑不止的脸上去就是一拳，焊有钢钉的铁手套上面立刻鲜血涌注。随之那人摘下面具。

灯光昏暗，伊藤松阴仔细瞧了一会儿才看清这人的面容，满脸鲜血也掩不住他的大惊失色：“宝荣？”

“是我。”

伊藤松阴仔细辨认清楚，陈宝荣妆容未卸，依旧是那般妩媚清绝，还穿着台上《西厢记》崔莺莺的戏装。

伊藤松阴眉目拧结在一起，身体各处开始抽搐，脸上被那钉有钢钉的铁手套挥了一拳此刻也感觉不到痛，有气无力说道：“为什么？”

陈宝荣又一拳砸在伊藤松阴脸上，就没打算停下来。莫共看见伊藤松阴眼底的绝烈与绝恨，她向后退一步，陈宝荣上前。陈宝荣好似看不见眼前这人的哀嚎，带着那双暗夜里发着锃亮光芒的铁手套，冲着伊藤松阴的脑袋一拳一拳砸下去，伊藤松阴的脸血肉模糊，逐渐辨不出模样来。

突然，伊藤松阴攒足全身的力气挣扎着起身，差一点坐起来，莫共毫不犹豫直接在他腿上给了一枪，伊藤松阴再也动弹不得。莫共却未打算停下来，先避开要害处，在伊藤松阴身上连开十几枪，全身极致惨烈的痛使伊藤松阴不停的哀嚎**，想要四处打滚却丝毫动弹不得，莫共幽幽说道 ：“这是你们打在我母亲身上的，我还给你。”

“支那贱民！”伊藤松阴向天长啸一声。

莫共厉声道：“你就在这里等着，等你的天皇集结重兵，等着北方上空的飞机大炮来将这里夷为平地吧。”

这句话是三年前伊藤松阴说过的话，莫共亲耳所闻，一直深刻的记得，今日，终于将它还了回来。

伊藤松阴奄奄一息，目光如钢枪一样直射陈宝荣，挣着最后一丝气力大声哀嚎：“陈宝荣，为什么？我待你不薄……”

“你们兄妹残忍的杀害了莫鹤秋先生，该到地下跪着给他赔罪了。”陈宝荣的面色与今天的夜色一样沉寂。

“你与莫鹤秋到底是什么关系？至于如此？”伊藤松阴大吼一声。

陈宝荣眼眸深邃，还是当年的含水含烟：“还记得那双从活雉鸡的尾巴上生生拔下来的翎子吗？莫先生曾经教过我，中国土地上的雉鸡，也绝不允许你们猎取。”

伊藤松阴睁大眼睛，没了气息。

按照计划，莫共吩咐下去，将伊藤松阴的尸体扔到伊藤绫野住所大门口。

凌晨两点，莫共来到百乐汇后台二楼，舞女们居住的地方，她掐准时间，这个点正是百乐汇散场的时候，舞女们也都陆续回来了。

莫共命人将酒拿上来，她则坐在客厅沙发里等着她们。

一晚上未见莫共出现，陈总管也不敢多问，莫共怎样吩咐，他便让人们怎样做。莫共今日异常开心，只想喝酒。

舞女们见老板在此，便一一坐了过来。莫共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女装示人，女子们无比惊讶，真是比她们都还要美上几分。

晚回来的芊荷见“莫老板”在这里，热络的坐到莫共身边，挽住莫共的手臂，看起来十分开心：“今日，‘莫老板’怎么没来看我们呀？”

“今晚有些事情，便耽搁了，以后一定来。”

“大家发现没有，‘莫老板’可比我们都好看多了。”芊荷继续打趣道，自从那晚的事情过后，芊荷便觉得莫共异常亲切，莫共也很喜欢她，芊荷身上那股不羁的热情让她羡慕，即便身处脏污的环境，那热情活泼丝毫不减，愿意一直热烈活着的人真的让人羡慕。

“那是自然呀，我们应该叫‘莫小姐’才对吧？”一名舞女说道。

“你们还称我‘莫老板’吧，这样方便一些。”莫共。

“当然是这样，姐妹们都听‘莫老板’的安排。”站在一旁的陈总管命令道。

“是，听陈总管的。”另一名舞女阴阳怪气说道。

大家都笑了。

“你们别喝了，陪我坐一会儿就行。”莫共。

“那哪行呢？怎么能让‘莫老板’独自喝酒呢？”又一名舞女举起杯说道。

“就是，要喝大家一起喝呀。”

“前几日的事情就是解气，莫小姐做我们的老板就是好，现在连日本人都不敢欺负我们了。”其中一位舞女说。

“现在你们知道谁是真心对你们好吧。”陈总管洋洋得意着。

“对不起，第一次遇见你之时，说了那些很不好的话。”芊荷将莫共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满脸委屈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都忘记了。”莫共总是独自举杯，酒越喝越多，眼眸逐渐迷离。

大家坐在一起越聊越投机，酒越喝越多，几名女子回忆起自己的身世，轮番向莫共诉说，逐渐啜泣起来，随之，跟着哭泣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大浪漂浮的人，有几人能幸免……莫共也禁不住流出泪来。

“我的老家在淮阴县一个小村庄，日本鬼子来扫荡的时候，我才十四岁，父母当场便被鬼子杀害了……而我，漂泊辗转，一路零落到这里……”一名女子低低的啜泣着。

“你要好好地活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世局如何，还是要好好活下去，我父亲曾说，要让我们看到新中国的崛起。”莫共不知道是在劝诫那名女子还是在劝诫自己，又举起一杯酒下肚。

整座客厅里已哭声一片，陈总管也不免落了几滴泪。

“父母双亡，均被日本人杀害，自家宅府多年被侵占，而自己呢，竟攀上日本高官住进了自家府宅，在日本人的床笫下承欢，这样的人还能够活下来，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突然，一名女子大声说道，并且幽怨仇恨的望向莫共。

莫共仔细看了一眼这名女子，是那日过来与自己喝酒的女子，叫……沈……云晞，莫共心里暗暗想着，又是她。

“说什么呢你？”一名舞女愤怒的走过去，甩手就要给沈云晞一巴掌，被沈云晞凌然接住。

沈云晞幽愤的盯着这名舞女：“管好你自己就好。”随之甩开她挥过来的手掌，沈云晞继续逼近莫共：“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为何还活着？你怎么不去死？”

莫共缓缓站起身，心被刺得滴血，面容却出奇的平静，莫共深沉说道：“日本人一日不除，哪一个不是苟且偷生的活着？”

莫共与沈云晞对视良久，最后补充一句：“但是，只有活着，才会有把他们赶出去的那一天。”

陈总管赶紧走过去拽住前面的沈云晞，愤然骂道：“你怎么和莫小姐说话呢？你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了，不想干赶紧滚！”

“我能不能在这儿干还轮不到你来决定！”沈云晞愤然甩开陈总管的手。

“你……”

沈云晞再一次逼近莫共的脸，两人相距不到五寸，幽幽说道：“沉浸在那名鬼子军官的温柔乡里，你怕是早都将故人忘却了吧？”

莫共看见她眼底投射出来的对于自己的愤恨异常狠烈。

沈云晞盯着莫共许久，才转身离开。

陈总管十分气愤，嘴里骂骂咧咧的，这才想到，要赶紧回去安抚莫小姐的情绪。

“莫小姐不要往心里去，一只疯狗乱咬，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骄横跋扈的沈云晞，我立刻撵她走。”陈总管笑脸面向莫共，亲切说道。

“不需要，让她留在这里。”莫共缓缓坐下，这几日来，她绞尽脑汁去想这名女子到底在哪里见过，此时，这种感觉愈加强烈，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号外号外，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昨夜于苍溪戏园遇刺身亡！号外号外，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昨夜于苍溪戏园遇刺身亡……”卖报孩童热烈激情的从清晨的街道上穿过，莫共望向前方的朝阳洒下的光芒，眼眸静似海面，波澜不惊。

心事一桩桩了却，心，才会一点一点安稳，黄包车师傅拉着莫共驶向丹凤街。

清晨八点，伊藤绫野拾掇好妆容，穿好军装，从大门走出来。后面跟着两名卫兵，司机从府邸最西边将汽车开出来，伊藤绫野正要上车，依稀瞥见前面好像躺着一个人。伊藤绫野好奇的走过去，顺便拔出手枪。

看清这人的脸，血肉模糊，一难以分辨出面向，伊藤绫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这身形……怎么如此眼熟……伊藤绫野忍住恶心之感又上前来，她的其中一名卫兵从这具尸体上搜出证件——南京陆军宪兵队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

伊藤绫野大惊失色，“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怪不得如此眼熟，原来是哥哥……“到底是谁下这样的狠手……将你打成这样……我要杀了他，定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