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贱人！我杀了你！”伊藤绫野的脸被莫共的脚踩上去已经歪到了一边，还在费力嘶吼着。

莫共知道伊藤绫野这一生唯一的死穴便是荒木歌川，她不仅要让她肉体受苦，还要千百倍的摧毁她的心志，这样才能让她彻彻底底的体会什么叫痛。

莫共：“你知道吗？从现在伊始，只要多有一名中国人为你们所害，我就要在你身上，多问一次罪。”

“荒木哥哥，荒木哥哥……”伊藤绫野嘴里念叨着晕厥过去。

莫共下意识后退一步，她也许就是因为太爱了，爱到极致迷失了心智，才这般一去不回头……做下那些罪孽之事……本来，今日，莫共已准备好比那日更惨烈的刑具，但她再也下不去手……

莫共颓然的退到一边，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失魂落魄的站着。

“自己如何……也变成今日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莫共倏然坐在地上，双眼盯着前方，空空洞洞，“父亲看到我现在这幅模样，会不会非常失望？”

莫共从地下室中走出来，已是日暮黄昏。又是一年春日，残雪压枝犹有桔，冻雷惊笋欲抽芽，然而，一树玉兰也要葬深春。莫共缓缓迈着步，双腿着不上力……

“共儿，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找不到。”只见明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从自己前方急匆匆走过来。

之前，明叔被武田金一在腿上打了一枪，没有及时将里面的子弹取出来，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明叔的腿彻底瘸了，每每看到，莫共都感觉万分愧疚。

“明叔，怎么了？”莫共问道。

“出事了。”

明少福见四下无人，示意莫共到书房议事。

“明叔，发生什么事了？”进入书房，莫共更加急切问道。

“你可记得，你经手的百乐汇中有一名女子叫沈云晞？”

“沈云晞？”莫共脑中一晃而过，那一晚荒木歌川将一大束玫瑰花捧到她怀中，“我记得，她……出什么事了？”

“沈云晞表面身份是百乐汇舞女，实则，她是濂忠藏在南京最刚硬的一颗钉子，她已在南京潜伏多年。”

诧异写满莫共的整张脸，半年前，他们刚刚搬入莫府，沈云晞突然在府中出现，叫嚣着要给张甫程报仇。莫共便想起来沈云晞是曾经与她一起在重庆军统特训班训练的学员，但她从没想过沈云晞会是老师耿中石派的人，这么多年，从未听老师提起过……也是啊，老师耿中石是整个南京军统网的总负责人，所有潜伏南京的特务都是老师在分配，潜伏人员的身份如此保密珍贵，怎么可能让她知晓。

那一日，沈云晞潜入府中要杀自己之时，她就该想到她的身份不一般。沈云晞那么聪明，又是党国潜伏在南京多年的特务，莫共现在才明白过来沈云晞对荒木歌川，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她曾经为了甫程教官不惜潜入莫府要杀了自己，所以她策划那一切“邂逅荒木歌川”都是因为她要……如当初对待自己一般对待荒木歌川……自己真是愚蠢，竟然现在才想到这一切。

“所以她……”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莫共心头。

“沈云晞私自策划刺杀荒木歌川，被荒木歌川的宪兵队当街抓捕。”

莫共如被电流穿过，站在原地，果如她所想，而一丝隐秘的担忧从莫共心底闪过，不知他是否有恙？

“老师知道这件事了吗？荒木歌川他们……”莫共支支吾吾问道。

“就是濂忠告诉我这件事的，荒木歌川没有事，但当街刺杀日军高官，事情如此严重，濂忠担心沈云晞会被日本人处以极刑。”

“是的，日本人不会放过云晞的。”莫共喃喃道。

“濂忠此时在车行中，万分忧虑，他欠云晞的太多了。他要我向你说明这些。”明少福。

“老师，可还好？他们……”莫共十分担忧又无法问出口。

“当年，于南京潜伏，云晞并不愿意进入百乐汇做舞女，是你的老师使用了一些手段才将她安排进去的。”

“百乐汇鱼龙混杂，年轻女子当然不愿意。”莫共不敢想当年老师耿中石与沈云晞发生的事情，更害怕从明叔口中听到自己多年崇敬的老师与军统其他官员一样的作风，手段加引诱迫使一些女子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老师也如军统那些人强迫的沈云晞？”

明少福摇头：“你的老师只说了一句话，张甫程日后也会来南京，他这样做是因为看出来沈云晞对张甫程的情意。就因为这一句，沈云晞便向濂忠申请到南京来，而濂忠只提了一点‘你来南京可以，但必须要进入百乐汇潜伏’，沈云晞就答应了。”

莫共向前走了一步，此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莫共静静的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脸上忽然绽开笑容，你看，无论怎样遮天蔽日，无论世道多么黑暗，这天地间都写满了相思。沈云晞在用命去爱他，可是甫程教官却不知道，多可惜……甫程教官，我……太愧疚了，我欠你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也还不清了……

莫共又忽感无限心痛，如今，真正爱你的人身陷囹圄，我一定拼尽全力将她救出来！

“濂忠行事有时确实有些刚硬，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莫共漠然的盯着地面。

明少福继续说道：“你去求荒木歌川，将这件事情揽下来，说你是主谋，云晞只是受了你的撺掇，你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别人，只是看错了车……”

即便明叔不说，莫共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荒木歌川没有事，也许事情还有一线转机。反正荒木歌川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以荒木歌川对你的态度，他也许会法外开恩。无论如何，你想办法，都要救下沈云晞。”

“好，我去，我去。”莫共连应两声。

“我知道这样做，委屈了你，一直也都在委屈你，但沈云晞被关在日本军部的死牢中，任何人都探听不到消息。事到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你是唯一的希望。”明少福的眼眸中均是迫切与焦虑。

莫共郑重点头。

夜色已深，在莫府幽静的小路上，莫共默默走着。

去往荒木歌川房间的路上，这一路莫共脑海里不是浮现出那日春惠楼沈云晞紧紧抱住荒木歌川的画面……便是张甫程在监牢中临死之前的模样，张甫程、荒木歌川与沈云晞三人的面孔不停地在自己脑海中交叠。

莫共轻轻的敲了敲“共心斋”的门，荒木歌川独自在里面坐着，听到敲门声。荒木歌川内心十分窃喜，这府中敲门进自己房屋的人，只有莫共。

“我今日来，是……有事求你。”莫共低沉说道。

荒木歌川不语，温柔的望着莫共。

“我听说我们百乐汇里的一名女子，叫沈云晞……被你抓了起来。”

荒木歌川心中暗想道，你们的人消息够快，然后为了救出沈云晞，又派你来使美人计了。

“确有此事。”荒木歌川答道。

“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我想询问一下。”莫共故作娇柔委屈。

“沈云晞当街行凶，刺杀日军高官。”荒木歌川平静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是盯着莫共，看她如何演完这场戏。

“云晞她太过于莽撞，但她并非真的抗日分子，也许是受了什么人挑拨或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她是好人，云晞与我交情很好，在百乐汇这半年来，沈云晞从不与不干净的人交往。”莫共尽量平静的语气表述着。

莫共内心自嘲的想着，上一秒还在地下室折磨那个疯狂的日本女人，下一秒自己便要舔着脸来求这名日本男人……

荒木歌川的书房十分安静，荒木歌川并不言语，莫共顿感十分尴尬，继续辩解：“云晞是非常善良的人，她身世十分可怜，我求你，一定要救下沈云晞。”

荒木歌川又看了莫共半晌，才缓缓启声：“你为何这般？因为她来求我，只因她是百乐汇的人？”

莫共点头。

“可我听说，你与这名叫沈云晞的女子走的并不近，你在百乐汇，她还经常刁难吧？”

“哼”，莫共在心中冷笑一声，但又继续伪装成温柔的语气：“看来你在我身边安插的人挺多呀？”

荒木歌川什么都没说，轻柔的笑了笑。

“没关系，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早已习惯了，我是被囚禁在你府中的人啊，我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之时，莫共早已失去刚才的凌厉，眼皮垂下来，温顺而又柔软。

荒木歌川知晓这全是莫共的演技和伪装，但他的心还是一下子软下来，他知道她的“苦肉计”和“美人计”又奏效了，只要她的眼眸中有一丝委屈，这世界便柔软无力……

荒木歌川定了定神，不能忘记自己这些时日下定决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