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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小说:日暮莫川 作者:杨鹭 更新时间:2020/9/6 14:26:18

“真没想到,支那谍战分子竟如此狡猾凶残,松阴那样出色的谍战能力,竟也能遇害,真是令人万分痛惜。”井上芳成想到今日缺少了伊藤松阴,便慨叹道。

“犬子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没什么可惜的。”伊藤光政淡然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欣喜悲伤。

“是啊,荒木家都十分敬佩松阴君的勇敢,松阴君鞠躬尽瘁,为大日本帝国献出了自己短暂而宝贵的一生!太令人感佩!”荒木中岛激情说道。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为大日本帝国献出生命的又何止松阴一人?那些勇士,都值得我们敬佩。”伊藤光政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并不想在这里过多的谈论自己的儿子。

“是啊,都值得我们万分敬佩!”井上芳成说道。

荒木中岛:“万万没有想到,天皇陛下竟然不同意‘本土决战’,如若本土决战,皇军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再续大日本帝国昔日的辉煌!”

“天皇陛下决定投降,那我们就应该无条件遵从。荒木阁下,过去的我们过分相信军事的力量,是日本国内外政策中的严重错误,我们必须正视它并改正它。狂热的军国主义使我们国家的人民遭受到巨大苦难,这一恶果现如今已经显现。”伊藤光政说着最违心的话,近段时日,国际法庭已开始审查自己,伊藤光政担心自己的言论会留下什么把柄,所以无论在何种场合,即便是在家中只要关于“侵略”的思想他都闭口不谈。

对于伊藤光政这一番言论,荒木中岛颇为不解,以往,这位伊藤将军可是军国主义的狂热推崇者和践行者。见荒木中岛面露尴尬之色,伊藤光政继续说道:“虽然这场战争最后的结局不甚如人意,但过程是十足完美的,帝国的勇士们昔日用鲜血和汗水洒在战场上的辉煌,以及帝国皇军的荣誉,将被永世铭记,垂青历史!”

荒木中岛:“伊藤阁下所言极是,老夫佩服!伊藤阁下不愧是帝国的将军,胸怀天地。”

“要论将军,那当属令孙歌川君,歌川君可是大日本帝国整个陆军海军军部最年轻的少将。” 伊藤光政再一次极力将话题引到荒木歌川身上,只要不谈论伊藤家父子三人在侵略中国时所犯的罪行,比什么都强。

听到“歌川”二字,坐在最角落的伊藤绫野忽然抖动了一下。

“伊藤将军说笑了,歌川也就是普通资历,他还需要学习。”荒木中岛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在不经意间露出得意的笑容,将荒木歌川培养成为军部的人是他一生之中最自豪的事件,自从昭和十三年(1938年)自己的这个孙子去往中国,在徐州、武汉屡建奇功,一年之内连升两级,创造了军部的神话,给荒木家带来了至高的荣耀,荒木中岛便整日欣喜的夜晚不寐,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年,荒木歌川真是他无上的骄傲啊,他的儿子不学无术已然将自己荒废,但是他的孙子却继承了自己的远大志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终是没有让自己失望。

“歌川君最近在忙什么?我已许久都未见到他了。”伊藤光政为逃脱国际法庭的惩罚,整日躲在家中不去军部上班。

“每天都在迎接那些美国佬!”想到这里,荒木中岛便气不打一处来,“让我帝国的军人去迎接那些难成大器的西洋人,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

“荒木阁下请息怒,现如今美军势头正盛,帝国的军人陪他们开会、宴饮也实属无奈,这不过是军部的迂回政策,我相信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支那古籍讲汉朝开国名将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帝国暂时受这些委屈也不足为怪。”

真是荒唐,竟能用这个例子来比喻帝国,荒木中岛默默的斜了伊藤光政一眼。

除了煮茶的奶奶,全家人都屏气凝神听着伊藤光政与荒木中岛的聊天,对于军部的事情是全家人最热衷的,所有人津津有味的听着,伊藤绫野突然站起身来,未与任何人打招呼便向前边走去,最西边那间颇为敞亮的房间似乎很是别致,伊藤绫野记得以前这间房子是空着的,现在是有谁住在里面了吗?

伊藤绫野抬起脚步鬼使神差的向这间房走去,这间房的推拉门紧紧合着,透过淡淡的樟子纸,更显这间房淡雅温馨,伊藤绫野轻轻的将门推开,巡里望过去,从左到右,摆着一张棕木梳妆台,梳妆台两边是两只青花瓷瓶,上面插着淡淡的玉兰,两只瓷瓶摆放十分对称,阳光洒进来,伊藤绫野想着,这房间真美啊,伊藤绫野的眼光向后移去,这边的榻榻米上面竟然陈着一张床,床上背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画中是一位颇为婉约的古代女子,上面写着两行汉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伊藤绫野不禁一惊,她认得这两行字,她在南京时见过这些字,是形容女子美到极致,而这房间……这是中国陈设,那张梳妆台也是,玉兰花瓷瓶也是,“梳妆台……”伊藤绫野这才意识到这是女子的房间……荒木家什么时候多出一名女子居住在这里?

“中国陈设,为什么又是中国陈设,荒木哥哥已经离开中国……”伊藤绫野心脏又开始不寻常的剧烈跳动起来,她摸着泛黄的樟子纸,脚下一寸一寸的挪着,依稀看见里面有一个身影,还未看清里面人的模样,那个女人的脸便又出现在眼前,藤条“唰”“唰”“唰”抽在自己身上……那把刀扎在我的腿上还在里面搅动……还将我的脸踩在她脚下……还用刀在我的脸上划……

不是的,这里是日本,不会有那个女人,屋子里不会有人,是自己看错了……伊藤绫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道伤疤还有痕迹……伊藤绫野箭步似的逃离这房间门口。

荒木云芳静静看着她,独自一人莫名其妙的来到那间房间前面,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如此入迷,待了一会儿又逃跑似的离开,怎会如此反常?

伊藤光政的忧虑凝上心头,但他极力让自己表现的平淡平和,千万不可露出丝毫痕迹,伊藤绫野身上发生的事情,决不可让荒木家族的人知晓!任何人都不能知晓!

伊藤绫野又旁若无人的来到荒木歌川房间门口,她认真观摩这屋宇,这么多年未见,还是这样的气息,是他的味道。不知不觉,伊藤绫野缓缓抬头,突然,“共心斋”……“共心斋”……这是什么时候更换的牌匾,为什么又是“共心斋”?他已经离开中国……阵阵剧痛搅动伊藤绫野,如一年前莫府地下室的藤条一声一声抽在自己心上。

荒木歌川刚一踏入家门便无法向前挪步,眼前人的面容使自己震惊不已,怎么会是……伊藤绫野?她……难道当年……莫共没有杀掉她,军列上的事情也并非莫共所为?但以莫共绝烈的性格,会轻易放过她……无数疑问在荒木歌川脑海中盘旋,看来这之中还有许多是由,他得想办法弄清楚。

“歌川回来了?”井上芳成热络的走到门口,亲自迎接荒木歌川进门,“歌川,家里来客人了,是伊藤将军及伊藤小姐,快来拜见。”

对于母亲今日的热情,荒木歌川有些不适应,荒木歌川内心十分清楚,每当家中来了客人,母亲便是如此,向外人故作姿态,自己与儿子多么亲昵,也是在无意之中向外界炫耀自己的“少将”身份。

“伊藤将军,伊藤小姐。”荒木歌川淡淡的打了声招呼,便在母亲身边跪坐下来。

伊藤光政微笑着点头,伊藤绫野则眼神躲闪着,竟不敢抬头看他。

奶奶将荒木歌川的茶杯摆好,又将所有人的茶续上,大家重新聊起来。

今日回家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但依旧未看到那名中国女子,田中朝香很是失落,他明白这是荒木中岛故意如此,上次那名中国女子对峙荒木中岛的事情他已听说,家中来了客人,定是先将她藏起来。

“今日家中真是热闹,但我们家中还有一位客人没有请出来呢。”田中朝香故意提高嗓门说了这么一句,他明白如果自己不使一点手段今日是见不到那名女子了。

“哦,还有客人啊,怎么不请出来,让我们见一见呢?”伊藤光政说道。

荒木中岛狠狠的瞪了田中朝香一眼,田中朝香看到也装作未看到:“他是歌川非常贵重的客人,自然由歌川请出来最为合适。”

荒木云芳使劲儿的给田中朝香使眼色,田中朝香全然不理。

“既是如此贵重的客人,自当请出来让我们见一见啊?”伊藤光政看出来这一家人的尴尬,便故意说道。

“伊藤阁下,我们还是先喝茶吧。”荒木中岛客气说道。

“茶我们会继续喝的,但是这位客人这么久了也该请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伊藤光政穷追不已,不得已荒木中岛给荒木歌川使了一个眼色,那眼色是说,千万不可将那名女子带出来!

“抱歉,她正在休息,不方便出来。”荒木歌川镇定的回答,他当然明白让莫共见到伊藤绫野会有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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