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所以，你今日回家之后，定要好好劝一劝长勇君，就说这些话是我说的，即便是在菲律宾杀了很多人也让他不要过分自责，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荒木歌川忽而感觉，他这些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也想听到有一个人过来和自己说，这并非完全都是他的罪孽，这并非他本意……

“好，我知道了，谢谢荒木哥哥。”花谷长溪低声说道，她脸上渐渐显现出难堪的神色，但她还是极力隐忍着不让荒木歌川看出来。她十分不解，为什么荒木哥哥总是强调她的哥哥杀了人，长兄即便到外面作战，但他从未杀过人！

见花谷长溪还是没有吐露出什么有用信息，荒木歌川继续说道：“长勇君在菲律宾作战杀的除了敌军士兵之外也许还有些无辜的民众，我当年在南京作战之时，有些部队军纪不严，下面的中队长小队长便胡作非为，随意屠杀民众，所以才会有当初震惊中外的‘南京屠杀’……”荒木歌川见花谷长溪神色略显激动，便又紧追着说道，“长勇君当初即便做了这样的事，也要让他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毕竟责任不全在他。”

“我哥哥在南京从未杀过人！”花谷长溪忽然蹦出这么一句，几乎是大声嚷出来的。哥哥告诉过自己他在南京之时从未杀过人，她不想有人这样侮辱她的哥哥。

荒木歌川想要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便又着重看了一眼花谷长溪，随之他的瞳孔数倍放大。

“我……”花谷长溪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我说了什么……这……”

花谷长溪的惊慌失措尽收荒木歌川眼底，荒木歌川神色凌厉的盯着花谷长溪，一言不发。

“荒木哥哥……我……我刚才说的话……”

“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荒木歌川低沉的说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睛如钢刀一般投射过来。

“我……我说错了，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南京？”荒木歌川凶狠的瞪着花谷长溪，花谷长溪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还有什么瞒着我？”

花谷长溪连忙解释：“我哥哥他……他……他当初确实是去往南京作战，但……但这些并非是他能决定的，是上级下达的命令。荒木哥哥，您别误会，我哥哥他只是太崇敬您了，所以才会如此，他没有恶意的。”

荒木歌川内心冷笑，花谷长勇的档案上面记载他于昭和十六年（1941年）应征入伍，去往菲律宾……

“那为什么他要声称自己去的地方是菲律宾呢？”

“这……荒木哥哥，不瞒你说，我当初也以为哥哥去的是菲律宾，直到他回国以后我才知晓是中国南京，我也非常好奇，哥哥说他是因为太崇敬荒木哥哥你了，所以他才没有将事实真相说出来。”

荒木歌川直直的盯着花谷长溪，他一直在说花谷长勇在战争中的话题，便是希望能够让花谷长溪吐露一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将花谷长勇的真实身份诈了出来！

见荒木歌川久不言语，花谷长溪又说道：“荒木哥哥，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我哥哥的气吗？我们着实不该瞒着荒木哥哥你。”

荒木歌川暗暗思索片刻，立刻变换了脸孔，他温和说道：“当然不会，我与你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对于他的品性自是了解的。我刚才只是有些惊讶，你别误会。”荒木歌川为了让花谷长溪相信自己，继续说道：“当然，我也有失望和遗憾，既然长勇君当初也在南京，为何不与我取得联系，他在军队中一定吃了不少苦，与我联系的话，我便可以照顾他，大家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

“荒木哥哥，你真的是这样的想的吗？”花谷长溪听罢，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了。

“当然了。”

“荒木哥哥，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荒木哥哥，你真的十分照顾我们家，我太开心了！”

“我说了，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都是应该的。”

“我今天回去就将这件事情告诉哥哥，他一定也同我一样，非常开心！”

“千万不要！”荒木歌川有些慌神，“将这件事情告诉长勇君，有些不妥……长溪，你想啊，本来他有所隐瞒内心便是自责的，如果再让他知道我已经知晓他对我有隐瞒，他定会更加自责。你说对吗？”

花谷长溪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还是荒木哥哥你想的周到。”

“对，所以目前来说保密是最佳方式。”

“我知道了，谢谢荒木哥哥。”花谷长溪望了望远处的旖旎之景，又说道：“荒木哥哥，等下个月樱花盛开，你陪我去看好吗？”

“你不是经常相约莫共一起去拜佛吗，让莫共与惠口陪你去看吧。”

“又是莫共小姐……”花谷长溪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荒木歌川已经听清楚了，但他故意装作没听到。

“哦，没什么，我说‘好’。”花谷长溪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她还是微笑着回复。

花谷长溪又说：“荒木哥哥，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像今天这样出来喝咖啡吗？”

荒木歌川脸上挤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

这一天，午后三点钟，禾川海边，莫共与惠口美子两人并肩走在这里，细碎的阳光轻柔的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椰树与她们两人的影子都被拉的长长的，沙滩细细软软，一脚一脚踩上去，皆是脉脉温氲，真是万般轻柔的时光啊，莫共内心感慨着，她与惠口美子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她们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散落着一些珊瑚和朱贝之壳。

午饭过后，莫共与惠口美子一起去往浅草寺，拜佛回来，莫共便提出来到禾川这边走一走，惠口美子欣然前往。

莫共之所以选择今日去拜佛，便是希望一切顺利，而且她很久没有去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莫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春天，我们四人便是在这里一起看的烟火呢。”那晚的景色太过繁盛绚烂，一直牢牢的刻在惠口美子心中。

“是啊，这里是我们曾经一起看烟火的地方，时间过得真快，竟然又一年了。”莫共感慨着，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晚的美好也一直在她心中刻着呢。

“莫小姐今日怎么有兴致到海边走走了？”犹记得去年刚回东京之时，惠口美子几次向莫共提出来到海边散散步，希望能够舒缓一些她的心情，但莫共都不愿意。

莫共没有说话，而是侧过身，深切的凝视着惠口美子，眼睛里均是不舍……

“莫小姐，你……是否有什么心事？”惠口美子忽而想到上一次荒木少将不让她回国，便说道：“莫小姐，你还在……生少将阁下的气吗？”

莫共轻轻摇头，并温婉一笑：“都过去了。”但莫共心底默默想着，也许……这是她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莫共与惠口美子继续往前走着，柔软的海滩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两人的心情均十分愉悦。

“对了，惠口。”莫共想到这件事情，便立刻问道：“你与牧野的婚事，如今究竟如何？”她多希望自己在回国之前，能够看到他们两人成婚，这样，她便没有遗憾了。

惠口美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牧野去别处执行任务了。”

“去别处了？”

“对。”

莫共有些不解，去别处也定是荒木歌川下命令，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莫共又问道：“也就是说他离开东京了？”

“是。”

“他去哪儿了？”

“他没告诉我具体是哪儿，走之前他只说有任务要去一趟外地。”

“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有些时日了。”

“哦，那你可知他去外地做什么了吗？”

“牧野什么都没说，走之前，他只说必须前往。”惠口美子如实说来，“怎么了，莫小姐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莫共也发觉自己这样执着的询问着实有些不妥，便不再问下去了。

“至于我和牧野的……婚事，莫小姐，上一次，我们一起去往牧野家中，他父母的态度你也是看到了的。”

“那后来牧野有再带你回去过吗？”

“嗯。”惠口美子点头，略显苦涩：“但是，与那日一样，二位长辈并不与我交谈。”

“唉……难为你了。”莫共长叹一声，也跟着很不开心，牧野和宏父母的坚决确实是一块难以打破的坚冰！

惠口美子微笑着摇头，似是在安慰莫共：没关系的。

莫共紧紧握住惠口美子的手，宽慰道：“虽然很艰难，但我依旧觉得你早晚要嫁进他们家，因为这件事情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只要牧野坚持下去，那你便是他的妻子！”

“谢谢你，莫小姐，真的很感谢。”惠口美子眼中有些潮湿。

“竟然是莫共小姐？”一声尖细的嗓音从前方传过来。

莫共与惠口美子都循着这个声音望去，花谷长溪？莫共与惠口美子两人对视一眼，并一同向前方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