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牧野和宏将前院后院都找了一遍，空无一人，他不敢惊动荒木歌川，便悄悄命令下去，让府中的守卫士兵即刻去搜寻，包括院内各个角落以及周围巷子。

荒木歌川还坐在地上，他默默的回想着这些时日以来莫共的举动，她好像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此刻，荒木歌川无限的悔恨，都怪自己这段时日来忽略了她，那一日从牧野和宏家中回来两人不欢而散自己也没有及时向她道歉，没有去安抚她的情绪……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错……

约一刻钟过去了，所有到外搜寻的士兵回报，府中和附近巷陌完全没有莫共的踪影，牧野和宏也将院子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根本无人，此刻，牧野和宏十分清晰的明晓自己心中存着的那一丝侥幸完全是他替少将阁下臆想的。

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回来汇报实情……不得已，牧野和宏悻悻的走回来，这时，门外站了一个人，荒木歌川丝毫没有察觉，牧野和宏在外面看到这一幕，立刻走进来，来到荒木江贞身边恭敬问候道：“叔父阁下。”

荒木歌川这才抬眼，竟然是父亲站在了这间房屋的门口，荒木歌川艰难的从地板上爬起来，牧野和宏立刻前去扶住，荒木歌川恭敬道：“父亲？！您怎么在这里？”

“莫共不在家中？”荒木江贞看了一眼莫共房间，问道。

荒木歌川点头，并立刻反应过来，急切奔到父亲身边：“父亲，您可是知晓些什么？”

荒木江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上个月那名军医频繁来往家中的事情和盘托出。

今日晚饭之时，侍女在莫共房间门口叫了几声，没有回音，这时，另一名侍女解释，说莫共今晚应邀去花谷长溪家用晚餐，她刚好撞见莫共出门。等了很久，已是深夜，还是未见莫共归来，荒木江贞便预感到了什么，荒木歌川也久久不归，荒木江贞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他的儿子……

荒木歌川瞳孔数倍放大，荻岛仓末？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下巴在往下掉，那鲜血淌下的炙热的温度如烈火般一遍又一遍的焚烤着自己，那皮肤割裂猝然而开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撕扯着自己……荻岛仓末？荻岛仓末？荻岛仓末？荒木歌川在心中连问三声？当真是他？带走了莫共？

荒木歌川先是惊诧，转而嘴角露出笑容，荒木歌川颓然的后退一步，忽然大笑起来，这痛真是够真实啊，真是到极致啊，牧野和宏立刻上前紧紧扶住荒木歌川，并惊叫一声：“少将阁下！”

“歌川！”荒木江贞也大叫了一声，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这般失态过。

荒木歌川的脸沉的如飓风揽月，历史总是悲剧式的重新上演，当年的下关江是那个张甫程，现在又是荻岛仓末……牧野和宏完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样肃杀可怕的一张脸，会怎样搅翻这天地……

良久过去，荒木歌川渐渐松开自己的双拳，让它们不要再吱吱作响，他使出一切力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再也不可能像当初那般看到她从江上冲出去便傻傻的要跟着往下跳！荒木歌川镇定几秒，他这才发现，近段时日他去过两次陆军军医大学，但是都未见到荻岛仓末。

荒木歌川向荒木江贞隆重的鞠了一躬：“谢谢父亲！”

荒木江贞走到荒木歌川身边，亲切而担忧的拍了拍荒木歌川的肩膀，郑重叮嘱道：“歌川，无论如何，都要冷静，切不可做傻事，更不要做出让你们之间无法挽回的事情！”

“谢谢父亲，歌川明白！”

荒木歌川留下这句话，便踏出房门。

荒木歌川离开之后，荒木江贞忽然忐忑不安起来，他是不是不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莫共当真撇下歌川私自逃离了吗，去年八月份也定是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所以那一天歌川的行为才如此激烈，他能够看得出来，莫共生活在日本一直闷闷不乐，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定是回家……他只是不想看到歌川的余生如自己一般，每日在思念和煎熬中痛苦的活着……荒木江贞望着院中幽漆的夜色，内心更加不安。

荒木歌川刚踏出大门，每日监督莫共的那几名亲兵急匆匆的回来，亲兵头领见是荒木少将，立刻跪地回报：“卑职失职，卑职该死！卑职们跟丢了莫小姐，请少将阁下降罪！”

荒木歌川不耐烦的看了这人一眼，牧野和宏立刻命令道：“说重点，今日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兵头领颤颤巍巍的将今日莫共提出来要去花谷长溪家中做客、他们一路护送她走到后面的小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干士兵将他们打晕的事情全部交代。

荒木歌川幽幽的甩出一句：“出发，去荻岛仓末家中。”

汽车急速启动，向东开去，与此同时，荒木歌川下令封锁东京内所有机场和车站，严查今晚离开人员，并下令士兵去往花谷长溪家中查看情况。

司机开着车一路向前，牧野和宏坐在荒木歌川身边，一言不发，确切地说，他此刻不敢说一句话。

夜色幽深，街灯全部熄灭，道路两旁的树木暗影幢幢，岿然不动，却如鬼魅般闪烁着那张邪恶笑着的脸……荒木歌川发现东京的每一条马路，每一条巷道，每一座建筑，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憋闷与压抑的霉腥味，多年来都是这样，而自己不愿正视罢了。荻岛仓末带着莫共离开？他们要去哪里？莫共最想去的地方……中国？想到这，荒木歌川的心更加剧烈跳动起来。

一刻钟后，军车停在一座二层复式小楼前，这里地处东京东部，靠近若滨海边，幽静偏僻。

荒木歌川眼神示意，牧野和宏猛烈的敲起了门。

牧野和宏并未敲多久，一位女子便从里走了出来，女子穿着素色和服，衣冠整齐，还绑着高高的发髻，似是就在等人一般，她简单而恭敬的鞠躬行礼：“两位军官好。”

“请问你可是荻岛医生的妻子？”荒木歌川强力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询问。

“是。卑民恭迎少将阁下。”女子依旧眉目温顺，平和谦恭。

“荒木今日深夜前来，实在叨扰。”荒木歌川扫了一眼房间里面，又说道：“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荻岛夫人，请问荻岛医生在家吗？”

女子摇头：“夫君不在家中。”

“那他这么晚去哪儿了？”

“卑民并不知道。”

“荻岛医生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我……我并不知晓。”荻岛仓末妻子支支吾吾说道。

荒木歌川发现她眉目间的忧愁并不比自己少：“夫人，看你的神色，你也定是知晓可能出事了……我今日前来这里，便是知道这世上最了解荻岛医生的定是你，如果你再不说出你所知道的事情，你的夫君荻岛仓末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荻岛仓末妻子眼前浮现出前一段时日她一路跟随荻岛仓末，他先是去了浅草寺，又来到东京东南海域的“宿野码头”，荻岛仓末妻子十分不解，他去浅草寺做什么，他一个从不信佛的医生，还有“宿野码头”，自从战后这座码头便快要荒废，根本没有什么来往旅客，他一名医生来这里做什么……

这几日来，她还在内心自责着，自己并不是有意跟着丈夫的，只是……他近日来十分反常……频繁的外出，几乎都不回家，之前她曾悄悄去往陆军军医大学，荻岛仓末的同僚告诉她荻岛仓末近段时日告了假，也鲜少到军部来……

荻岛仓末妻子眼里的动摇荒木歌川均看在眼里，且她双眼发红肿胀，明显是刚哭过，她定是知晓些什么……荒木歌川趁热打铁：“我想离开爱人的滋味，夫人你一定体会过，当年因为战争需要荻岛医生被迫离开东京前往中国，这一走便是近十年，十年的时间，你是怎样度过的，我想，夫人你定然比我更清楚……所以，请你考虑周全。”

“我说，我都说。”妻子忽然斩钉截铁说道，目光异常坚毅，甚至还带着一丝愤恨。

来这里的路上，牧野和宏便有些不解，此时不应该是到机场或者车站去盘查情况吗？为何是来到荻岛仓末家中，虽然荻岛仓末结了婚，即便他真的在背后做了什么他也定不会将自己秘密活动的事情让他的妻子知晓，而荒木少将只说了一句话，荻岛仓末的妻子非常钟爱于他，钟爱一个人便会用尽全力去跟随他，那便可以推断妻子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事实证明，对于形势的判断荒木少将又一次是正确的，他没有想到这名看起来十分温和柔弱的女子竟然偷偷的跟踪自己的丈夫，且将她看到的事实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