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汽车开回海边小屋，莫共缓步向前走着，惠口美子远远的便迎过来，此时，夜色深许，一弯浅浅的月亮挂在上空，散发出来的稀疏零落的光似有似无，惠口美子立即走过来挽住莫共，又走一会儿，莫共忽然停下脚步，荒木歌川见状停了下来，他身后的一行人也跟着停下。

莫共略微思忖片刻，说道：“我想去看一看……荻岛仓末。”

“不可以！”荒木歌川立刻变了神色，如山海般沉啸肃立。

虽然夜色深邃，但牧野和宏与惠口美子都明白那肃穆之色下是天地对立般的幽恨和不可违逆！

莫共顿了顿，不再应声，继续往前走着。

荒木歌川的怒火却在一秒之内窜腾起来，又是“荻岛仓末”，又是那个人，这些天来，她沉默的这些天，心里心心念念的恐怕都只有那个男人吧？荒木歌川忽而又感觉到自己胸腔内被人撕裂般的急遽拉扯着！

牧野和宏看着他们两人，暗暗想道，少将阁下这嫉妒之情真是人间绝有，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爱情里的贪心要怎么足，明明他世界的一切都围着她旋转，他的眼睛里被她充斥着几乎多连一滴雨珠都容不下，他将他一生的最热烈都投放到她身上，所以当他从她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便如刚燃起的火苗被浇了油瞬时涨成蹿天烈火……很多时候，牧野和宏都在想，按照少将阁下正常的心性，如果张甫程是个普通人，即便当年查出铁证证明张甫程是“抗日分子”，少将阁下也不会杀他的……想着想着，忽而“情深不寿”这个词从牧野和宏脑海中蹦出来，他感到极不舒服，在心中默默骂了自己一句，真是愚蠢，他怎可想到如此不吉利的词语，还是一个中国词……

惠口美子深深凝望着莫共沉静的眼眸，内心不禁感慨道，虽然莫小姐这么多年来看似总是被囚禁着，被这样密不透风的裹挟着，但被一个人永远系在心尖上、被这般至深至死的爱过，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也是在瞬时之间，牧野和宏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闪现在荒木歌川脑海中，“卑职在调查花谷长勇档案的过程中，发现也有人在调查花谷长勇……”原来如此啊，荒木歌川今日才想明白，暗中调查花谷长勇的那个人便是荻岛仓末，他是在帮她调查！

荒木歌川即刻上前一步，拽住莫共的手腕，肃杀道：“你是不是曾经让荻岛仓末调查过花谷长勇？”

“是。”莫共毫不避讳的点头。

“我其实一直都没想到，你竟然早都知晓了花谷长勇的身份。”荒木歌川又问，“你既早已知晓花谷长勇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共不语。

“你还是不信任我，不相信我能够为你报仇？还是说，你连仇都可以不报，只一心想着与荻岛仓末一起回国？”

“我可以选择吗？”莫共大吼一声，用力推开荒木歌川，“这么多年，我一直被你囚禁，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你明明知道我有怎样的权利和能力，你宁愿让那个医生帮你调查你的杀父仇人，也不愿意找我？”荒木歌川嘶吼道，又上前拽住了莫共的手腕，“你就那么信任他吗？”

“是。”莫共的面色依旧沉如深海。

荒木歌川艰难的合上眼睛，又艰难的睁开，那眼睛真的是一毫米一毫米的睁开，由于太过用力，开合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睁的已经变了形。

牧野和宏看见少将阁下的眉目间刚才燃起来的蹿天烈火马上便要喷涌而出，便立刻说了一句：“少将阁下……”牧野和宏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说上一句总是能够拖延一些时间。

惠口美子见此，立刻跪地说道：“少将阁下，您误会莫小姐了，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三个月前，我与莫小姐一起去往花谷长溪家中，那日回来途中，我们便遇到了歹人将我两挟持……”

“不是……没有！”莫共立刻打断惠口美子，并且严肃的盯着惠口美子，她最担心的便是惠口美子将荒木歌川的母亲也供出来。

荒木歌川抬眼望了一眼莫共又望向惠口美子，命令道：“继续说！”

“挟持我们的人就是花谷长勇，他将莫小姐与我带到了冈谷工业大学的实验室中，幸亏莫小姐实为**机智，与花谷长勇……层层对峙之下，我们两才得以从里面逃了出来。”惠口美子当然明白莫共要传达什么，所以只说出“花谷长勇”这一个名字。

“这是哪一日的事情？”荒木歌川问道。

“2月4日。”惠口美子回复道。

“惠口，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出来？”牧野和宏也十分讶异。

莫共立刻挡在惠口美子身前，说道：“这与惠口无关，是我不让惠口说的。”

“对不起，少将阁下，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请您责罚！”惠口美子依旧恭敬的跪着，等待发落。

荒木歌川却沉吟片刻，说道：“起来吧。”

牧野和宏亲身将惠口美子扶起来，惠口美子起身，依旧急迫说道：“少将阁下，当时莫小姐让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您，是因为莫小姐她担心您的安危，莫小姐觉得我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便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因为花谷长勇做事太过隐秘，在南京的那些年，他在背后做了那么多迫害莫小姐家人的事情，大家都一无所知，莫小姐是怕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花谷长勇会伤害到您，所以莫小姐才不让我说出来的！”

惠口美子一口气说完，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她说的是真的吗？”荒木歌川立刻转向莫共，整个人神色都变了，刚才凝聚在脸上的铁青之色丝毫寻不到，“惠口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不告诉我，不让我去调查花谷长勇？”

莫共微低着头，并未言语，荒木歌川的脸上此刻早已绽成了一朵花，那喜笑颜开的面庞真的是万世和煦。

牧野和宏与惠口美子两人同时看着荒木歌川的脸庞从刚才的蹿天烈火变成一朵旖旎绚烂的红蔷薇，那瞬时热烈的喜悦真是难以掩饰，牧野和宏与惠口美子对视一眼，也是打心底里开心，只要荒木歌川展露笑容，一切才都好。

“都……都过去了……”莫共低低说了一句。

牧野和宏与惠口美子两人相视而笑。

深夜，井上兵太郎家中。

井上芳成双膝跪在矮案前，十分细致的给哥哥煮着茶，他们已经在里屋开会许久了，马上便结束了，等哥哥一出来便能够喝到自己煮的最新鲜的乌龙细茶，井上芳成便觉得自己今晚也有了大用处。

“陆将阁下，‘托德斯拉格’已经初具模型，且它已经拥有了成熟的细胞核，它们可以向宿主大脑输送蛋白质，以此来控制宿主的中枢神经，‘托德斯拉格’是控制生物大脑的核心技术，所以通过它既可以控制动物也可以控制人类……”

“前些时日的临床试验显示，被感染的狼已经展现出古怪和侵略行为。”

“而今日，科学家们把这类蛋白质输送到几只狼的大脑中，他们已经开始变得疯狂！像无头苍蝇般胡乱奔蹿，见什么咬什么，眼睛绿莹莹的瞪着像铜铃，连铁笼子都能冲破，这便是我们的目的，日后将它们都投放到中国，我不敢想象，将会上演一场多精彩的戏码……”

这些都是猪木三郎说的话，井上芳成细细听着，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手中的事情。

“刚才卑职所述的‘托德斯拉格’成果，皆是庆应大学逮捕的那几名生物科学家研究出来的，前些时日到来的那些美国科学家，被他们吹嘘成什么全世界整个生物科学领域最顶尖的科学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都敌不上我们庆应大学的科学家们。”

“庆应大学的那几名科学家不是严词拒绝我们的请求吗？怎么现在乖乖照做了？” 井上芳成听出来，这是酒井寿夫的声音。

“哼！严词拒绝？当他们的家人要被送上试验台之时，他们便只得乖乖照做了。”

“不得对科学家们无礼，他们是我们这一项伟业的枢纽人物，定要以礼相待。”

这是哥哥的声音，这许久以来，哥哥极少说话，还是哥哥的威力让人胆寒，哥哥这一呵斥声一出来，所有人便噤若寒蝉……井上芳成这样想来，便觉得异常自豪和骄傲，这份骄傲和荣誉从她记事起便随在自己骨子里。

“‘托德斯拉格’这项实验一旦成功，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变得数十倍的勇猛无敌，科学家们说被注入‘托德斯拉格’的士兵将与狼一样，听觉、视觉、嗅觉，最重要的是智力都会高度发达，至少比平常提升五倍，士兵们的骨密度和筋力也会同倍提升，这样一来，他们在战场上便会变得勇猛无敌，所向披靡！”

“他们的战斗力简直就是以一当十，甚至……甚至以一当百，那样一来，战果简直不敢想象！”

井上芳成继续屏息凝神，这又是猪木三郎的声音，猪木三郎与她一样，每一次提到实验成果，都异常兴奋，相反那个叫酒井寿夫的总是拉着一张长脸，似是别人都欠他的，她很不喜欢这个人。

“一旦我们的这项伟业成功，届时，我们出动少量的军队，便可一举攻占中国！”

“但这样一来，所有被注入‘托德斯拉格’的士兵，他们的寿命便再连十年都没有了。”又是这个酒井寿夫，井上芳成愤愤想道，这本就是一项为帝国做贡献的伟大的实验，岂可顾及个人生命，能为帝国献生，是无上的光荣，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