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检察官：“检方继续公诉，被告人荒木歌川于4月份将陆军军医荻岛仓末的双腿打残，却没有受到任何法律的制裁。”

荒木歌川律师起身：“被告荒木少将否认公诉事实，荻岛仓末医生的双腿确实已经残废，但这并非是荒木少将所为。”

这一句话明显激怒了检察官，检察官走到荒木歌川律师身旁，厉声说道：“现如今，已铁证如山，被告人竟还敢在公庭之上如此这般狡辩、信口雌黄？！”

随之，检察官又走回自己的席位上，对众法官说道：“审判长，我申请检方证人出席。”

“同意。”

不一会儿，前方右侧的门开了，一只轮椅被推进来，轮椅上坐着的人脸色泛白，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双眸黯然失色。荒木歌川全程注视着那只被推进来的轮椅，那一晚，他们两人身着白色睡袍相拥躺在那艘船舱中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眼前，荒木歌川眼里的愤怒被燃烧的愈来愈旺，他忽而觉得那晚只是打残他的双腿这刑罚真是太轻了。

在回到自己的证人席之前，荻岛仓末的目光也皆落在荒木歌川身上。荻岛仓末坐定，检察官便迫不及待的走到荻岛仓末身前，说道：“荻岛医生，你的双腿可是被告席中的荒木歌川用枪将你打伤？”未等荻岛仓末回答，检察官继而又说道：“请荻岛医生将具体的过程向大家详细叙述一番。”

荻岛仓末望了望四周旁听席的人，又望了一眼荒木歌川，义正言辞道：“我的双腿确实残疾了，但我的双腿致残并非因为枪伤，而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所以与荒木少将无关。”

此言一出，旁听席便又瞬间“沸腾”了，人们虽说是小声议论，但声音越来越高……山崎森立刻站了起来，他恨不得奔到荻岛仓末身前，痛打他一通，临近开庭的几日，自己已多次嘱咐过他，今日开庭作证，一定要依照事实指控荒木歌川。

三个月前的某一日，荻岛仓末突然写信来要辞掉军医的工作，并要退出军籍，请求山崎森批准，山崎森询问缘由，荻岛仓末也不回复，让他来医院面谈，他也托病不来。山崎森十分焦急，便亲自到访荻岛仓末家中，才知晓荻岛仓末的双腿残废了，询问缘由，荻岛仓末回复自己是被车撞倒，山崎森一眼便看出来他的敷衍，再询问下去，荻岛仓末便缄口不言。山崎森十分心痛，荻岛仓末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陆军军医大学最出色的医生。

山崎森几次追问荻岛仓末无果，便追问荻岛仓末的妻子，几番追问下来荻岛仓末妻子才将那晚发生的事情交代出来。而后与猪木三郎接上头，听到“莫共”这个名字，山崎森这才想明白为何之前他已下令禁止荻岛仓末再去给那个荒木中岛检查身体，但是荻岛仓末还是偷偷前去，原来是因为那个荒木家中住着一名支那女子……

“荻岛医生，被告席上坐着的凶徒残忍的伤害了你，你怎可以为他辩白？”检察官看起来异常愤怒：“我很难理解，荻岛医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竟然颠倒黑白去维护这个残害自己的凶手。”

“请检察官注意自己的言辞，一切没有盖棺定论之前，检察官竟然用‘凶徒’来称呼我的当事人，这对于我的当事人来说是一种人格侮辱！” 荒木歌川律师当仁不让的走到检察官身旁，两人的神色激烈的对峙起来。

审判长说道：“请检察官注意自己的言辞。”

检察官则满脸不屑的望着这名律师：“所幸，荻岛医生这起案件中，除了荻岛仓末这个当事人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目击者。审判长，我现在申请其他证人出场。”

审判长：“同意！”

法庭右侧的门打开，一名年轻人走进来，他边走边张望周围的人，眼前一张张肃穆威严的面孔使他站在证人席上，都不敢坐下来。

审判长：“证人，请向大家介绍自己。”

“尊敬的审判长、法官和检察官，诸位阁下，我叫石垣林一郎，我是一舟海运株式会社的一名远航工作者。”

检察官走到证人面前，指着荒木歌川问道：“你见过被告席上的人吗？”

“见……见过。”石垣林一郎答道，庭内所坐人员，无论是法官还是旁观者，皆是军部高层将领，威严沉肃，已将这位“平民”吓得面如土色。

检察官又指着荻岛仓末问道：“那这名医生你认识吗？”

石垣林一郎望了望荻岛仓末，答道：“认识。”

“那好，石垣林一郎先生，请将你那晚看到的事实告诉大家。”

“我……我看到，4月5日晚，凌晨已过，我们的游轮忽然被后面冲过来的两艘舰艇拦截下来，没一会儿，一大队士兵便从我们的游轮上面登上来。待那些人走近，他们个个手持长枪，我们才知道他们是军部的人，我们当时非常害怕。过了一会儿，他们的头领也就是他……”石垣林一郎看着被告席中的荒木歌川，忽然不敢再说下去了。

检察官立刻近一步走到证人身旁，指着荒木歌川，问道：“你说的头领可否是他？”

证人犹豫良久，才点了点头：“是。”

“你还看到什么了？他们登上你们的游轮之后呢？”检察官又问。

“登上游轮，头领带着几名士兵便从里面进去了。我们都站在甲板上……不敢动。”

“之后呢？”

“之后……船舱内忽然爆出两记枪声，我们更是害怕，过了一会儿，我便看到头领带着一名女子走了出去，而……”

“而什么？请继续说下去。”

“待他们一行人皆离开，上司命令我们进入船舱中，船舱中的榻榻米上皆是鲜血，而这位医生，腿上皆是鲜血，已完全动弹不得。”

“那这位医生在进入船舱之前双腿可否残疾？”

“没有，他进入船舱之前整个人非常正常，没有任何一丝腿疾。”石垣林一郎挣着一口气说完这些，他这才敢去看周围的人，满庭人员皆望着自己，他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审判长，现在我们可以非常明了的判断，是谁在说谎了。” 检察官向大众摊了摊手，转身又问石垣林一郎：“你刚才所述的那名女子，你可看清她当时的样貌，她当时与荻岛医生以及被告相处是一种怎样的情景？”

这名证人又看了一眼被告席中的人，那名头领的眼睛里迸发出与那日船舱上相同的暗黑目光，他颤抖着身体说道：“卑职当时非常害怕，并没有仔细去看……那名女子与他们两人的相处之景……”

荻岛仓末这才明白自己中老师的计了，山崎森之前百般劝说让自己出庭，也许已经料想到自己会翻供，便准备了后手，目的是自己在这里便可让这名船员更加方便的指认。而老师……荻岛仓末扫视一圈庭中人员，也可能中了别人的计了……

检察官又走到荻岛仓末身前：“请问荻岛医生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我并未撒谎，我的腿疾与荒木少将无关。”荻岛仓末依旧慷然道。

庭内更是一众哗然，山崎森盛怒不堪。

两个小时前，

铃木彻在松川町一番街循守，今日荒木少将开庭，崇仁亲王便下令严守松川一番街的密室，铃木彻便亲自过来了。不一会儿，铃木彻看到莫共走到一个小巷子中，被突然出现的一干黑衣人打晕并被带到了车上，他来不及多想，便立刻派人暗中跟上，跟着的人汇报，那辆汽车去了井上兵太郎家中。

在那之前，一名女子突然来到松川町一番街二号，要闯那座密室，被门口侍卫拦下来，这是崇仁亲王下达的命令，任何人禁止入内，这座密室中的情况丝毫不可泄露。

铃木彻看到这一幕，他本担心那名女子是猪木三郎的人，便多留心一番，仔细看过，竟是她……今年四月份海陆军联席会议结束之后神田歌舞伎町二番街举行的宴会中出现的女子，从崇仁亲王口中得知她的身份不一般，而后铃木彻才知晓那名女子名曰‘莫共’，是一名中国人，铃木彻便立即将此事汇报于崇仁亲王。

铃木彻十分不解，井上兵太郎不是荒木少将的亲舅舅吗，他们将她带过去是因为什么，那架势分明就是绑架。铃木彻来不及多想，便立刻汇报崇仁亲王。开庭在即，崇仁亲王定十分焦灼，可他又不得不汇报，那名女子对荒木少将至关重要。

崇仁亲王接通电话以后，给出的回复是——“直接去井上兵太郎家中将那名女子带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她带出来，如果井上兵太郎阻挠，便用武力解决！”

崇仁亲王之所以做出用武力解决的决定，是因为他想起那日弹劾荒木歌川的会议，井上兵太郎就在其中，却一言不发，反而一副气定神闲的状态，而今日荒木歌川正在军事法庭受审，莫共便被他们抓了去，事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