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待他们三人离开，荒木歌川便立刻回到病房。病房中重新安静下来，又恢复原来的样态，荒木歌川坐到莫共床边，温柔的望着莫共。

莫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干嘛这样一直看着我？”

“想看，好看。”荒木歌川温和的答。

莫共浅浅一笑：“其实，我有一个很大的疑问。”

“什么？”

“那座实验室，我当时进入之时便觉得那里非常熟悉。”今日早晨，莫共随着敌军援军向地下实验室走进来之时，发现越往里走越熟悉，此刻，她要将自己的疑问全都问明白。

“可是觉得那里与某个地方十分相似？”

“是。你……”

荒木歌川认真说道：“与你家府邸的地下室一模一样。”

“正是。”莫共思忖片刻后止不住点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座地下实验室是仿造你家府邸建造的。”荒木歌川笃定道。

“什么？怎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就是这样的……”

荒木歌川将南京**的构造以及内田良政的事迹都告诉莫共，莫共不禁无限唏嘘。

“真的是这样？所以你说当时的南京日本**和冈谷工业大学的构造都是剽窃了我家府邸的地下室？”

“是的。”荒木歌川郑重点头。

莫共又仔细思索起来，她家府邸是百年老宅，清末之时，她家便是南京巨贾，而那个时候已经有日本人开始在南京活动，所以内田良政剽窃到她家的府邸构造也不无奇怪。

荒木歌川见莫共陷入沉思，便不再打扰她，他想着，莫共定是又回忆起自家往事了。

良久，莫共又问：“那……我们当时所在的那座实验室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那些援军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荒木歌川郑重点头，“我们所在的实验室下一层关押着的是被实验的人和狼，目前还活着。而再下一层，下面全是尸体，堆成了山。那些尸体和上面被实验的人的症状一样，脸上都已经溃烂了，几乎面目全非……”

莫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场景好似已在眼前了，盈盈泪光又泛在她眼睛里，怪不得荒木歌川对准他舅舅的枪片刻都未犹豫！

荒木歌川看到莫共这副样态立刻心疼起来，便俯身为她擦眼泪：“别管这些了，你好好休息。”

“同样是人，不知为何，有的人的人性已经腐烂到极致，真的可怕！”

“其实，今日早晨我从地下一层和二层下去，看到他们以后，我便更加能理解你的心境。”荒木歌川顿了顿又说，“不止是你，还有莫老先生、夫人、明叔和你的老师，自己的家国被那般践踏，同胞被那样折磨蹂躏，无论是谁，都会拿起武器反抗！”

莫共脸上微现诧异，认真的望着荒木歌川。

“所以我才说，今日是为你的理想和信念而战！”

莫共眼睛里含着的泪水流了出来，她不再言语，深深埋入荒木歌川胸膛里。

“你们为自己的祖国付出了一切，真正令人感佩！”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从小，父亲便教我们吟诵这首诗。还有很多无籍无名者，他们都为我的祖国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荒木歌川又看了一眼莫共的腿，他知道她今日如此不止是为了救自己，更是为了救实验室下面的那些人。

“你的腿……”荒木歌川的声音又逐渐哽咽。

莫共马上收起愁容，面露喜色，她很是无奈，怎么聊着聊着又绕到她的腿上了……莫共立刻说道：“歌川，你要看开一些，这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你想啊，我的腿现在残疾了，不就再也离不开你了吗？”

荒木听得愣怔了两秒，忽而眼泪又流了出来，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止不住的抽泣。

莫共一时间手足无措，她瞬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此刻她万分悔恨，她都想抽自己，怎么不经过大脑思考就说出这些话来……莫共伸起手来似是要拍一拍荒木歌川的背，但又不知道该拍哪里。莫共急切说道：“你别这样，我就是开一个玩笑，可能我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过了，你别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下半辈子有你保护我，我的腿是否利索都无所谓，我也不在乎。”

良久过后，荒木歌川，忽然抬头说道：“好似你所有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莫共轻柔的摇头：“不是的，也许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就像我们人为无法改变的战争一样。所以这并非是你造成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我们不要再为此而自责了，好不好？我们都是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能够幸存下来，是多么幸运啊！”

荒木歌川望着莫共许久，才说出这个字来：“好。”

“夜深了，旁边还有一张床，你到那里休息吧。”莫共指了指旁边的病床说道。

荒木歌川摇头。

“我没关系的，你去那张床上休息吧。我们还是在一个屋子里啊，如果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随时起来看我。”

荒木歌川还是摇头。

真是油盐不进，莫共有些无语，他这样一直趴在床边，怎么可能休息好，莫共又语重心长说道：“你追查实验室这么多天，今日又在那里打斗了许久，一定非常疲累。听话，去那边的床上休息。”

荒木歌川依旧摇了摇头。

莫共无奈的笑出声来，那笑容里都是甜蜜，看来自己永远都是他的心头宝啊……这样想着，莫共便觉得她腿上和身上的两处伤口没有那么疼了。

莫共胳膊撑着全身托着自己的身体往里挪了挪，她拍了拍自己床边空出来的位置，说了一句：“上来。”

荒木歌川这才明白，莫共是让他躺在她身边。

莫共知晓以荒木歌川的执拗再劝也是无用，但她又不想看着他趴在床上睡，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没关系，我坐在这里就行了。”荒木歌川有些犹豫：“我……躺上去，会触碰到你的伤口。”

莫共微笑道：“不会的。我们这般谨慎把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会触碰到我的伤口呢？”莫共故意调侃荒木歌川，希望他内心的愧疚能够减轻一些。

莫共这笑容，荒木歌川望的出神，与他十年前在东京洛樱街道遇到她时的笑容一样，纯澈清柔，如樱花花瓣沐浴在春雨中，那般让人心动。荒木歌川这样望着，久久出神，便忍不住在莫共唇上轻柔的印了一吻。

荒木歌川轻轻躺了上来，他侧过身去，将莫共揽在怀中。

午夜惊厥，荒木歌川忽然醒了过来，当时，莫共的腿已经中了枪，且她一直以来都有腿寒的毛病，而她，竟然用一条腿撑着全身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跳了起来，扑到自己身上替自己挡过那一枪……原来，她这么爱自己，她对自己的爱已经到了这样深沉的地步？可以让她不顾自己的生命……而自己之前却还一直误会她，苛责她，寻她的难处……

一整夜，荒木歌川都没怎么睡，此刻，更是惊厥！随之，荒木歌川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流到眼角却静默无声。他不敢出声也无法出声，他害怕自己的声音会惊醒莫共，她好不容易睡着可以不再忍受疼痛。

因为伤口总是痛着，莫共也没有睡着，此刻，她更是察觉到荒木歌川的异样情绪，便装作自己睡着了。他是在哭泣，他又开始落泪了……莫共的心莫名巨痛，她的眼泪也随之流出来，同样静默无声。

莫共想着的是如果被荒木歌川发现自己也没有睡着的话，他会更加难过和自责的。莫共在心底默念：没有人知道，他是花谷长溪深爱的人，也是我深爱的人啊……

翌日清晨，窗外的天色还未擦亮，一名护士便敲门，说是有电话进来寻找荒木歌川。

荒木歌川重新回到实验室的时候，莫共也醒了过来。

自从荒木歌川接过电话以后整个人便心神不明，莫共问道：“是铃木彻打过来的吧？实验室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是铃木彻，他已将那些还活着的人带出来了。崇仁亲王也过去了。”

“我看你心神不宁，你去一趟现场吧。崇仁亲王毕竟缺乏实战经验，应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些人将实验做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注入实验人体中的东西是否会传染……我觉得很多事情需要你来拿主意。”见荒木歌川还有犹豫，莫共又说道：“我这里你不需要担心，医院这么多暗卫在，况且惠口美子也已经来了。你先去实验室那里吧。”

惠口美子与牧野和宏在外面已经等候多时，荒木歌川这才点了点头。

荒木歌川来到实验室现场，所有人似是都找到了主心骨，崇仁亲王也走到荒木歌川身边。

荒木歌川问道：“那些幸存下来的人都带出来了吗？”

铃木彻恭敬说道：“带出来了，都按照少将阁下的吩咐，现在安置在最角落的房间中。”

“好，带我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