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是的。之前恢复的很好，但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未必能达到理想的效果。之前，子弹打穿了莫小姐的骨骼，这段时日，她断裂的骨骼好不容易长到了一起。现在受到撞击，造成了完全骨折。如今，她的骨缝再一次裂开，而且比之前手术过后的都要宽，给重新愈合增加了难度。所以，这一次莫小姐不可能再回复到正常人的模样，她日后能不能脱离拐杖都很难预料，只能看后期的恢复情况。荒木阁下，非常抱歉，刚才的手术，我们只能尽全力保住她的腿。”主治医生顿了顿又说，“说实话，能够保住莫小姐的腿已然是万幸了。”

“什么叫能够保住她的腿已然是万幸，这是你一个医生该说的话吗？”荒木歌川的怒火瞬间窜上来，他拽住主治医生的衣领恶狠狠吼道。

牧野和宏不在这里，荒木歌川的侍卫谁都不敢上前。

“很抱歉，荒木阁下，我失言了。”主治医生被掐着，十分艰难的呛着发出这样一声。

荒木歌川明白自己有些失礼，便放开了主治医生。

刚才那名护士手中推着医护车焦急忙慌的向前走去，走廊转弯处也并未减缓速度，便撞上了墙角另一侧盲区里的莫共。

这几个小时中，这名护士一直守在急救室外面，主治医生看到她，便责问道：“向井小姐，你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差错，今日为何如此莽撞？”

“非常抱歉！万分抱歉！”这名姓“向井”的护士立刻低下头去，眼中含泪，“我弟弟前日离世了。这两日来我的心情十分糟糕，我的状态影响到病人的康复，这都是我的过错，我愿接受一切惩罚！”

荒木歌川早已知晓了事情的原委，此刻他的脸憋得通红。荒木歌川上前一步，厉声责骂道：“你为什么会撞到莫共，你是不是故意的？”还未等这名护士回话，荒木歌川便又立刻说道：“你一定就是故意的！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这名向井护士立刻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起来，眼中的泪水也流了出来：“没……没人……指使我……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大意了，对不起！荒木阁下，非常抱歉，万分抱歉！”

“请……请阁下责罚！”护士又颤抖着补充了一句。

“对于莫小姐所受的损伤，医院会尽全力赔偿。”主治医生说道。

“赔偿？怎么赔？这是一个人的生命健康！”荒木歌川的脸愈发肃沉。

“我们会依据医院的条例规章做出赔偿，对于失职的工作人员也会给予惩罚。”说完这句话，主治医生默默的低下了头。

麻醉药效还未完全褪去，莫共虽已醒了过来，但还有些迷糊，她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便喊道：“歌川。”

莫共的声音微弱，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急救室中的一名护士便走出来告诉荒木歌川莫共在叫他。

荒木歌川坐到莫共身前，莫共温和说道：“我听到你们外面的说话声了，别这样，歌川，你吓到她了。”

荒木歌川并不看莫共，还是阴沉着脸。

“向井护士她向来温柔体贴，我住院的这三个月来，她是怎么照顾我的你也都看在眼里，虽然说这是她的工作，但我们也要心存感激。我们能遇到这么善良的人，是我们的幸运。她虽然是一名医护人员，但看起来有些胆小怯懦，你这样当众责骂她，她肯定吓坏了。”

荒木歌川眉间攒着的愤怒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深：“可是她作为一名有好几年工作经验的护士，怎么还这般鲁莽，难道不该受责吗？你知道医生怎么说吗？你的腿完全没有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了，能保住已经是万幸。因为她你又经受了二次手术，多受一次手术的痛苦，等过一会儿麻药完全褪去，那动刀的伤口有多疼……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再忍受这些，你身上所受的疼痛已经够多了。”

说着，荒木歌川低下头，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那无奈痛苦之情尽收莫共眼底。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只离开一小会儿便发生了这样的事。”荒木歌川又十分自责的说了这样一句。

莫共摇摇头，十分温柔：“不是你，这也许就是命吧，我们谁都没有办法预料。”莫共紧接着又说道，“还有我们的主治医生，请别再责怪他了，你刚才与他说话的口气不是很好啊。”

“嗯好。”荒木歌川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失礼了。”

“所以啊，你别再怪他们了，他们已经够尽心尽力了。我在这里住了几个月的院，任何时刻，他们都很细心的为我做检查，帮我恢复，我们能遇到这样的医生护士真的很荣幸了。而且向井护士她也不是故意的，你没听她刚才说吗，她家中出事了，所以心神恍惚，才会撞到我。”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都懂，可是……”显然，荒木歌川还是很难过。

莫共握住荒木歌川的手说道：“歌川，没关系的，这与她无关，可能是天意，即便她没有撞到我，我也未必能恢复到常人的样子。能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我都不在乎。”

荒木歌川并不回话，只是微微低着头，脸上写尽了委屈：“可是……”

还未等荒木歌川说完，莫共便故意打断，娇嗔道：“除非有些人会嫌弃我走路姿势丑而不要我了。”

荒木歌川微微噘着嘴，似是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莫共便扯了扯他的衣襟，荒木歌川这才侧过一点身来。

莫共又安慰道：“歌川，你这是又何必，我们好不容易解决了所有的事情，牧野与惠口也成了婚，一切尘埃落定，多好。这两个多月来，这名护士一直在照顾我，呵护备至，这些你也都看到了。她是不小心撞到了我。”

“我们期待了那么久，我以为……你的腿要好了。”

“其实你心里是对我有愧疚，对吧？我因为你受了伤，腿也好不了，所以你很愧疚。”莫共又扯了扯荒木歌川的衣襟，望着荒木歌川的眼眸，郑重说道：“歌川，千万不要愧疚，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要论愧疚，那我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加起来，这愧疚岂不是要堆垒成山了？那我现在告诉你，对于你，我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如果我伤害了别人，那我心中会万分歉疚，但那个人如果是你，我不会。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伤害你，你都不会离开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无需谈论‘愧疚’二字。”

荒木歌川听着呆愣了几秒，随后又点了点头。

“所以啊，不要再责怪向井护士了，我们不是都约好，等我的腿痊愈了，我们便离开东京吗？只要想到我们要去很美的地方生活，我心内便很激动呢。你也知道，山川美景四时风物才是人间理想，十多年前我来这里留学之时，便一直都向往去四处走走呢。”

“好。”荒木歌川这才点了点头。

荒木歌川重新出了病房询问医生后续情况。

病房又恢复了宁静，莫共忽然想到，即便是为了减轻荒木歌川心上的负担，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呀，什么“无论我怎样伤害你，你都不会离开我……”人都有心……而且她心里不愧疚吗？她万分愧疚……

午后，崇仁亲王派铃木彻亲自来医院向荒木歌川汇报情况，实验室中救治下来的幸存人员，已经转移到日本最北端的一个没有人迹的村庄中了。

三个月前，刚把那些人从最底层实验室转移出来之时，荒木歌川与崇仁亲王便都已料想到，实验中幸存下来的人员必将成为美军和日本军部之人的眼中钉。所以荒木歌川与崇仁亲王早做准备，藤井苍介他们研制的对症药物治愈了他们的病症之后，荒木歌川与崇仁亲王便派人将他们秘密带离了东京，去到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

而庆应大学的导师和导师助理则回到了他们母校，由于他们之前也曾正常出入校园，并未引起校方的怀疑。

四十天后，莫共出院。

那名“向井护士”第二日便被医院解了职，莫共亲自向医院解释求情都无济于事，莫共为此还难过了一段时日。新来的护士也很体贴，但三个月来她与向井护士已经培养出了感情，莫共有些舍不得她。

“歌川，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过往都是母亲不好，你原谅母亲好不好？”荒木歌川带着莫共回了家，刚一踏进正厅大门，井上芳成便冲出来抱住荒木歌川。

全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荒木歌川顿感有些窘迫，便放开母亲，轻轻唤道：“母亲。”

“这么久你都去哪里了？是不是还在生母亲的气？是母亲不好，你舅舅他做下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情，而我却还在维护他，实在不该……”

“母亲，别说这些了。”荒木歌川见家中侍女都在正厅中站着，便打断了母亲的话语。

“是是是，不说这些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我们不提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

在莫共回家之前，荒木江贞便主动找了井上芳成与荒木中岛谈话，与他们叙述了荒木歌川与莫共搬离东京去外地居住的事情。荒木江贞没想到，井上芳成立刻便同意了，而荒木中岛，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荒木中岛考量的是，实验室的事情虽然表面上解决了，但军部之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很难揣测，荒木歌川知晓他们太多秘密，留在东京未必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