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在一座无边空旷的房屋中，周围总是发出“呲呲呲”“呲呲呲”的声响，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来回在这房屋中行走，而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病床上，她看到他们就在她身边来回行走，却丝毫都无法挪动。她想起身离开这里，却发现那些人是没有脸的……竟然是无脸人，他们为什么没有脸，莫共正暗暗思忖着，忽然，其中一名无脸人弯下腰来看着她，莫共的瞳孔数倍放大，那张均是白色人皮的脸竟是张甫程？

甫程教官！莫共突然大喊一声，倏然惊醒！

莫共醒来，满身满脸都是汗水，她才发觉刚才的场景竟是一场梦……真的是非常奇怪，每当她与荒木歌川亲近以后，便会做这种梦。这时，她才发现荒木歌川正俯身望着她，眼眸中出现了难以判别的神色。

“我……刚才做噩梦了。”莫共定了定神，轻柔解释道。

“嗯。”荒木歌川淡淡回了一句，再无下文。

莫共又开始做这样的噩梦了，最近好像还更加频繁了。她经常做噩梦的事情，并未告诉荒木歌川。虽然荒木歌川从未和自己提起来过，但她知道对于那场战争，他满是愧疚和负债，她便不想勾起他更大的愧疚。而且莫共最近总感觉自己胃里犯恶心，什么都不想吃，难道是因为自己噩梦做多了，所以会出现这种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莫共来不及多想，她腿上曾经做过手术的伤口以及肩胛处的伤口又疼起来。莫共望了一眼窗外，今日又是雨天，她这疼痛怕是要蔓延一整日了。没有中弹之前，她便因为腿寒只要到了阴雨天双腿便开始痛，如今加上中弹的伤口和井上兵太郎注入她体内的东西没有彻底根除，以致于一到阴天便是她的“受难日”，全身的疼痛如雨后竹笋般都冒了出来。

因为莫共腿疾严重，北海道的环境根本不适合她居住。去年四月份过完荒木歌川的生日，荒木歌川与莫共便返回了樱落市旧址。如今，他们又在樱落市居住了一年。

六月初夏，这一日，阳光和煦。

因为梦中的一句“张甫程”，荒木歌川一张脸冷了好几日，莫共便每日变着法的逗他开心，不停的说着甜言蜜语，然后无数次的重申“只是因为做了噩梦梦到张甫程，梦到他来向自己索命，所以才会大叫出声，并没有别的……”，荒木歌川脸上才重新有了笑容。

荒木歌川不在家中，莫共便躺在屋子里看书，他最近总是出去，莫共也并不多问他去了哪里，也许是帮三五邻居修葺什么东西吧。

不一会儿，荒木歌川急促的跑进来：“共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共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荒木歌川拉起来并且拽了出去。

荒木歌川与莫共两人手牵手走在后山的森林中。此刻，朝阳初升，霞光万丈，光芒穿透森林，树叶绿的发亮。古树盘根错节，虬曲扎生，溪水潺湲，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欢快的歌，远处炊烟袅袅，这画面宛如仙境。两人相视一笑，荒木歌川下意识把莫共的手攥的更紧了。

再往前一些，道路变得更加窄小，无法让两人一齐通行。莫共在前面，缓步走着，荒木歌川紧跟在身后，凝望莫共轻快的身影。

“江河万丈滔滔，淘不尽沉落人间你碧绿的眉眼，南国风起，芳菲四艳。”荒木歌川用汉语缓缓悠悠念出这一句。

虽然荒木歌川的声音很低，但莫共还是听到了。她微微转身，这一惊艳回眸，这一身影，惊住夏风，挽住光芒。随之莫共望着荒木歌川笑开，清然柔媚，瑰意琦行，荒木歌川只觉更为心动。她今年34岁了，可还是那么明艳。反观自己，眼角下方生出了许多皱纹，日后和她站在一起，岂不是显得自己更老……不由得，荒木歌川忽然生出了一丝担忧。

走到溪边，荒木歌川和莫共坐下来，静听鸟鸣溪流。倒影里，满山的绿色。

“这风中飞舞的绿叶，很像你。”荒木歌川说道。

“为什么？”莫共嘴角下弯，仰头问道。

“轻柔，还美。”荒木歌川也轻柔笑着。

莫共笑的更加妩媚，伏在荒木歌川肩上：“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会这么固执，也许在外人眼里，我根本就不好看。”

“这世界，暮野的山谷，清晨的飞鸟，和你，便已足够。”而荒木歌川答非所问。

莫共莞尔一笑，摸了摸荒木歌川的鼻子：“我们的少将阁下何时变成了大诗人？”

“也不算什么诗，由心而发吧。”

莫共静静的靠在荒木歌川肩上，欣赏着眼前的万顷碧绿之景。

过了一会儿，莫共轻声唤道：“荒木。”

“嗯？”

“歌川。”

“嗯？”荒木歌川得意道：“荒木，歌川，原来‘荒木歌川’分开来念，也好听。”

“你这自我意识很好哎。”莫共打趣道。

荒木歌川也开心：“你是在打趣我呢，还是在夸我？”

莫共脸很温和，低下头，不再言语。

荒木歌川凑近莫共：“那你喜欢吗？”

莫共娇嗔的推开荒木歌川“你稍微离我远一点。”

但莫共的手并未成功将荒木歌川推开，荒木歌川顺势握住莫共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揽入怀，抱紧莫共，脸贴着她的头发：“我怎么可能离你远，你知道的，让我离你远，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严重了，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莫共立刻将手指堵在荒木歌川嘴上。

莫共也紧紧抱住荒木歌川，她心底里早都明白也万千依赖，却不愿意承认，这灼热的体温，是她今生的余温。

“好，不说了，我们永远都这样，好不好？”荒木歌川。

莫共轻轻点头：“好。”

两人相拥很久，莫共忽然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莫共说着正要放开荒木歌川，荒木歌川吻了吻莫共秀发，说道：“不放开，你问吧。”

莫共只好继续抱着荒木歌川：“从前有一个小孩，有一天，他（她）问了妈妈一件事，他（她）说，月亮总是将它的光照在玫瑰身上，为什么玫瑰还总是带着刺？你猜，这是小男孩问的还是小女孩问的？”

荒木歌川：“小男孩。”

莫共问道：“为什么是小男孩？”

“因为我也想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我的玫瑰总是带着刺？”

莫共：“你讨厌，你又在拐着弯骂我。”

荒木歌川开心的笑了。

莫共正言道：“这不是小男孩问的，这是我小时候问我娘的。你猜我娘她怎么说？。”

“怎么说？”荒木歌川。

“母亲说，月亮因为玫瑰的娇美和刺而明亮有光泽，所以，玫瑰要被月亮一生守护。”

“好美的回答。”

“从小到大，在我心里，母亲才是最美的玫瑰，被父亲一直捧在手心里。”

荒木歌川忽然放开莫共，深情凝望她：“玫瑰芬芳馥郁，永远都会有最致命的吸引。”随即，他吻上她的唇，逐渐深吻。

许久之后，荒木歌川才放开莫共，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怎会将一个人爱到这样的地步：十年了，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在想她，即便抱着她深吻她挨在她身边还是不停的想她……

荒木歌川与莫共两人一直坐到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