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孤芳自赏遗世立

刘波急忙起身说，草洗好了。

草洗好了，怎么不回去？林枫乔还在说着话的时候，小儿子的一个石子迎面投了过来，石子打在水塘**。水花四溅，让林枫乔吓了一跳。她说，做什么？还不回去。

小儿子说，水塘有两只鸟，钻到里边去了。

什么鸟？林枫乔的眼光在水面上扫来扫去，快速如快速反应部队。

小儿子说，叫不出名字，很好看的，林枫乔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说，是神鸟，你们不能打，都回去吧！

林枫乔在离开水塘的时候，她显然听到了那对鸳鸯鸟的啼叫声，她想这对恩爱的鸳鸯鸟一定是把自己的窝筑在水塘边的树上，或者干脆筑在了水边的青竹丛里，否则它们就不会将这么一个水塘当成乐园？而且常常荡歌水上。

当然，别人肯定也发现了这对生活在水塘边的鸳鸯鸟。

林枫乔觉得像妙凌这样的有点文化的人，肯定会从鸳鸯鸟联想到夫妻，甚至夫妻间的事情。至于其他人，林枫乔不太愿意去想，尽管她每天的思考多于说话，但是她并不因此而过多考虑别人的事情。她从来不参与对别人的议论，只有别人在她背后议论她为何对农活这样稔熟，或者干脆议论她的孤独。不合群。自命清高。孤芳自赏。遗世独立。

林枫乔在婚后，确实是整日地把自己的日子和欢乐埋在了地里，有时半天里也不说一句话。刘发刚去镇上经商时还问过她说，难道你连一句“姑娘歌”也不会唱？刘发仿佛是一个耐不住没有笑语的人。林枫乔那时闷头闷脑地应道，地里就我一个人干活，跟谁说笑？唱歌给谁听？我又不想招引别人……林枫乔那时就有一百个理由不说话，不唱歌。现在，她更像一个沉默的木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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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乔在黄昏里寻寻觅觅地走过了那片空地，草儿绵绵的。这是一直以来的感觉。她说不准是找自己的丈夫呢？还是随意走一走。她经过刘仁贵家围墙时，院子里腾地响起一片泼水声。刘仁贵家的围墙有半截爬满了绿幽幽的青苔，通向里院的两扇门前丢弃不少甘蔗渣。林枫乔对这个不讲卫生的人家印象极深，她无需打探他们在院子里干什么。她的心情全被她的丈夫刘发的突然“失踪”牵去了。

她往老村那边走，一些搬出老村的人家在自己原先的院子里种起蔬菜来了。林枫乔家的老宅太阴沉，院子铺着火砖，因此不宜栽种，否则她不会让它空着。早几年，她老宅的门楼门坏了，一些人便将这个不安全的地方视为安全之地，用来赌赙。刘发会不会到那里去呢？神出鬼没。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他会在那里么？

老宅像陈旧的梦境，由于前门的榕树早被砍掉，当年气派非凡的老宅老气横秋，一点生活气息也没有。墙体斑驳着岁月的脚印。攒下的尘土，蝙蝠的粪便散在短短的台阶上。麻雀和燕子们都将家迁走了。

老宅的门只是虚掩着，白蚁衔泥而上，刘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林枫乔在门口犹豫着，右手却已经轻轻地推开了门。白蚁窝在木门上的大规模挺进倾刻间土崩瓦解了。林枫乔想叫鸡们到这里收拾这些可恶的白蚁，但这里远离人家，鸡们在那时也已经回窝歇息了。

林枫乔想起最近一次到老宅里来的情景。她那时想在这里找一些隔年稻杆给黄牛做草料，不料院子里集着一伙人。他们在赌钱，见林枫乔进来，都如惊弓之鸟，但不久就镇静下来了。他们在院子里拉尿，尿味甚浓，引起林枫乔的不满。她说，有尿就到外面放去，要不然，我告派出所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在那里聚赌了。

林枫乔想亮起门楼门的灯泡，但灯泡早烧了。院子里满是赌徒们早先留下的废纸、塑料袋，花生壳和空矿泉水瓶。一些陈年废置的农具被淋了雨水，都差不多腐烂了。林枫乔刚进门时就闻到这种气息，霉湿的烂草堆里，长起了浅黄色的草菇。林枫乔寻了一把废弃的铲，耙了几下，草堆上的虫们顿时四处逃窜，还窜出了两只黑蝈蝈。待林枫乔清理好整个院子，天已经全黑了。

他会到哪里去了呢？刘发，放着生意不做。莫明其妙地回来。动不动就发脾气。不将妻子当人看。狗眼看人低。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沾了好政策，还说风凉话。满身油水，还说自己不够胖。人心不足，蛇吞象。莫明其妙。夜色在弥漫着。林枫乔的双眼快看不清她的村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