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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说:静渊微澜 作者:司马鸿 更新时间:2019/2/20 16:14:08

于是二人来到小卖部,买了两块奶油冰棍。天冀本吃不惯奶油,无奈清雅爱吃,只得陪着,初时龇牙裂嘴,面露难色下不了咽。清雅见了,每每笑弄道:“凡是不能跟我同胃的人,就不能算作是跟我同心的人!”又说什么“男子汉不能征服奶油,怎么去征服世界”等语。天冀奈何不了这些奇论,吃了几次,不意现在非唯习惯,一发喜欢起来了。清雅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点点头满意地笑说道:“孺子可教!”

天冀也不搭理,自顾吃着,突然猛咬一口,立时就咧嘴吸起气来。清雅看着他那急样,觉得可笑,因笑着埋怨道:“猴急什么!古人言,心急吃不了冷冰棍的。”

天冀张嘴卷舌呀呀问道:"我的牙还在么?”一句话引得路人直瞅着发笑,清雅有些不好意思,打趣笑道:“牙还在猴嘴里呢!”一面说,一面手往右一指,说道:"吃完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二人吃毕,扔完垃圾,便肩并肩一起往右走去。不一会,来到实验楼前。楼前有块白地,从前一直空着,只是随便摆放几只简易健材,以为学生加强体质之具。不料前时学校换了领导,据传此公酷爱雅静,排斥刚猛,看到这片空地仅作健身之用,颇觉浪费,便说健身自有处所,这里何必多次一举呢,又说今日之学生,身健固重要,心健亦不可少,于是径自下令,要求改地作园。有司接得此令,立即鸠工庀材,劳作一番,造了个花园来。园以篱笆围起,虽不甚大,却给刻板的校园另添一番情趣了。

二人自建园以来,不曾赏玩过,于是一起来到园口,举目瞧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小池,池内一泓碧水,清澈见底,却放着一只小鸭子,安静地拨水游玩。

天冀指着鸭道:“怎么就放一只,看着多么孤单!”

清雅道:“听人说起过,原来却有两只,后来不知怎么就仅剩得一只了。”稍停,又笑道:“可是作怪,不放鸳鸯,竟放鸭子!”

天冀噗嗤笑道:“鸳鸯哪里找去!况且校园是何等地方,岂能以鸳鸯示意,诲人谈情说爱呢?”

清雅笑道:“可又来!我俩不也谈起来了么?谁教过?我觉得吧,谈者自谈,不谈者自不谈,跟诲不诲没什么关系。”

天冀听了,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二人说笑着,步入园内,只见池边弯弯曲曲环绕着一条小道,鹅卵石铺就,甚是小巧。沿道走了几步,却见左侧篱墙边摆放着一排花盆,干净整洁,内栽小花,五颜六色交叉间杂着。天冀虽叫不出花名,但觉甚是可爱可亲。正欣赏着,突然弯下腰来,作出要把手中花儿插于盆内的架势。清雅见了,不禁略带讥讽地笑道:“人家托付于你,你不知宝惜,却要插在这里,岂不辜负人家盛意!”接着又似感慨又似讽刺地说道:“可见得始乱终弃,才是你们男儿本色呢!”

天冀听她说得严重,无可答话,就只顾低头插花。

清雅见他不答言,因又认真说道:“况且这花儿习性未必能适应这样环境,设若不能适应,只怕就枯萎了,你可忍心么?”

天冀还是不理,插好花,直起身,俯首看了一会,喃喃说道:“若花匠看见了,拿去另养着,胜过放在我这里,我不善养花,也不喜养花,只怕不多久就不得活了。”说罢挪步走开,边走边动情地说道:“我实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花儿亡在我手,宁愿别人养亡,我看不见也就罢了。”

清雅听了这句,也无可答话。于是二人默然前行,边走边看。忽见清雅手往前一指,轻喊道:“你看!”

天冀循指瞧去,只见花盆尽头立着两根粗木柱,柱上爬满藤蔓,两边各以铁链斜拉着,柱间一个秋千,也由铁链斜拉着,座板却由青藤条织成,显得古雅自然。秋千另一边又置一长木架,架上挂着一排小花盆,上下错开,盆内养些翠绿植物,似花非花,各长出几根枝条来,皆顺盆沿垂下,长短不一,错落有致,如碧丝绦一般,在微风中轻轻摇荡着。架前建一仿古四柱八角小亭,亭内放一花岗石圆桌,又配几条小石凳,桌凳皆光可鉴人。

天冀正看着,却见清雅早已快步走向秋千,轻轻拂去座板上的落叶,缓缓地坐了上去,手拉斜链,单脚微点地面,悠然地前后晃荡起来。

天冀笑看着,也走将过去,径直坐于凳上,翘起二郎腿,忽觉兜里书有些碍事,便拿出来放于桌上。清雅见了,因感慨笑道:“还别说,这里可是读书的好处所呢,看会儿书,荡会儿秋千,多么惬意啊!易安居士少女时的得意时光,只怕也是如此度过吧!”

天冀听了,笑道:“莫要妄攀古人呢!如今我们有得那份物情,却没得那份才情呢!”

清雅笑了笑,不接话,自顾自地晃荡着。

天冀见她不说话了,也就不再言语,扭头转颈观赏起园子来。只见园子另一边界之以路,路边大树高耸,枝繁叶茂,树影婆娑,倒映水中,与园子融为一体,倒也给小小园子增添了不少气势。清风徐来,把那树叶窸窣声尽吹入耳中。天冀见此情景,不禁想起“水中看树影,风里听松声”的古诗来,怡怡然有些陶醉了。又往前看,只见不远处放一大石,算作假山,不十分高,却也突兀嶙峋,石底却有一洞,洞口杂草丛生,旁边放块木牌,上书三个歪歪扭扭大字,曰:“水帘洞”。天冀看着可笑,心下想道:“真正多事!”

看毕园子,回转头瞧清雅,只见她依然悠闲地荡着秋千,双目微闭,一副若有所思模样。落日霞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辉映着洒落在她白色衬衫上、清洁的脸庞上,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的,天冀看着这幅景象,顿觉她仿佛已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不忍打扰,便把一只胳膊支在书上,掌托腮帮,呆呆地注视着她。

良久,清雅忽睁开眼,瞧见天冀正用直直的眼神呆看着自己,顿时脸泛红云,羞涩地嫣然一笑,露出两排整整齐齐洁净白牙来,轻启朱唇笑责道:“看什么看!”

天冀不做声,只管眼神直直地看她白牙,却又忽发怪想道:"要说女子之态,以‘脸似银盆’、‘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手如柔荑’、或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等词汇形容之,固然很美,可要没有‘齿如瓠犀’这一点,只怕全都白搭了。”于是脑海里不觉地想象着清雅满嘴东倒西歪黑牙的模样来,顿觉面目可憎,表情也就怪异起来了。

清雅看着天冀,见他初时眉舒,继而眉蹙,有些纳闷,于是下了秋千,走近前来,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嗔笑道:“怪模怪样的,在想什么?”

天冀一惊,想到刚才的糟蹋,难免心虚,赧然而笑强说道:“想你好看啊!”

清雅也挨着坐下,作出一个不信的表情来,笑道:“鬼才信呢!肯定在嫌我难看呢,不要以为我瞧不出来。”

天冀笑了笑,正待分辩,忽听见一声鸭叫,二人顺声瞅去,只见小鸭儿又叫了一声,扑棱了几下翅膀。天冀看着有趣,又扭头看了看落日,突发奇想说道:“清雅,你看,假如这是野鸭子,又飞得起来,岂不是“落霞与孤鹜齐飞”了?”

清雅闻了,立时咯咯地笑个不住。天冀初始以为清雅仅是觉得这个比喻有趣,故而发笑,后来见她笑中带讥,不免有些诧异,伸手虚掩着她的嘴,笑道:“停!停!停!你笑什么?”

清雅止住了笑,但脸上残存的笑意中讽刺依然。只见她不屑地说道:“我不惟笑你,亦笑天下人也!”

天冀听了这话,大惊道:“笑自何来?”

清雅把头一扬,乜视着他,傲然笑说道:“你刚才拿爱迪生的话来压我,这回我可要‘报仇’了。”

天冀笑道:“只是学术讨论,哪得论及恩仇!况且世无全才,哪个不是有所知有所不知呢?可以说,人人如此,概莫能外。我愿虚心请教!”

清雅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今天不早了,改天再说吧。”

天冀不依,拽了拽她的胳膊,状极恭顺地恳求道:“你说说吧,今天不说,还让我晚上睡觉不?”

清雅笑道:“看你求知若渴的样子,很是有夫子遗风了。”

天冀听了这话,却不作声,抿着嘴只是笑。

清雅看他笑意不善,眼珠一转,恍然大悟,立时起身,假意怒道:“不说了!”

天冀赶忙又拽她坐下,陪笑道:“我这是不耻上问,总可以了吧。”

清雅满意地点点头,便坐直身子,夸张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听本老师细细道来。我要说的是,这句话里那个‘鹜’字,实际上是错了的。”

天冀闻言大惊道:“莫要开玩笑啊!该字行之已千年,世人皆不以为错啊。”

清雅笑了笑,却作出一副老学究模样来,夸张地摇头晃脑说道:“此我所以笑天下人也。”

天冀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既然你认为错了,那你认为该是哪个字呢?”

清雅一本正经地慢慢说道:“该是‘雾’字。”

天冀皱了皱眉,面露疑色,问道:“其理何在?”

清雅不解释,却先发问道:“你见过落日么?”

“那里!”天冀指指已偏西的日头。

“你见过野鸭么?”

“没有。”

“你见过野鸭飞么?”

“废话。”

清雅笑道:“这不怪你,从小生活在城市里,没见过也正常。我老家那里却有,小时常见的。”因又问道:“你见过天上的云么?”

“我又不瞎!”

“你见过大朵的黑云么?”

“废话!”

“你见过小朵的黑云么?”

“还是废话!”

清雅抡起拳头,照着天冀脊背轻捶了一下,笑着责怪道:“我才说得几句,你就接二连三地‘废话’以对,让我怎么说得下去,我看你还是求知心不强,既不谦虚,也没耐性。”

天冀嘻皮涎脸笑道:“至少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我不会不懂装懂啊,更不会弄虚作假以显己耐啊。”说着把身子躲了躲,又小声笑道:“你刚才的问题本来就是废话嘛!”

清雅知道他没领会自己的用意,因笑道:“我这既是为了给你解疑释惑,也是在考验你的谦虚和耐性!你可要牢记,没有谦虚,没有耐性,是做不成学问的。”

天冀呵呵笑道:“只是你这考验太残酷了!”

清雅笑道:“不残酷,怎算得考验!”说完调了调坐姿,又很认真地说道:“你不要急,我问这些问题,自有道理。嗯!把耳朵洗好恭听之,听我先来证‘鹜’之‘非’吧。”

“首先,见过的人都知道,野鸭子飞起来,比之雁则促,比之鸡则缓,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人们一定能看得到它快速地从甲点移动到乙点,对吧?另一方面呢,每个人又都有这样体会,人们只能‘知道’太阳在往下落,肉眼却‘看不到’它的移动。是不是?第三,霞光是一道光柱,飞感从何而来?有人解释说,‘落霞’自上往下飞,‘孤鹜’自下往上飞,一下一上,美感十足,纯粹是胡扯。你想象一下,一个‘飞’,看得见,一个‘飞’,看不见,哪来的什么上下飞动?哪来的什么美感?即使有美感,也绝不是他们所形容的那种美感吧。”

天冀笑接道:“不是这样讲,所谓‘霞’者,是指日出或日落时,日光斜射云块而生,没有云块,霞自何来?所以此处霞光不指落日本身之光,应指云块遮日,绕在云层四周的光芒,云块飞动而霞光亦动,而云块的飞行速度,可与野鸭一致了,你不见暴风雨来临时,天空中大块黑云快速飞动,太阳忽隐忽现,光芒穿出,燕子在空中飞舞……”

“停!”清雅断然打断道,“请问天冀先生,此场景有无美感?”

天冀静想了一下,笑道:“好像没有,仿佛只有恐惧。”

清雅笑道:“这就对了,且你描述的场景一般常见于夏天,而王勃写的是秋天,南国的秋天,南国雨后的秋天。秋日雨后,天空是何样情形呢?你见过吗?”

天冀笑道:“这却见过,天空**无云,明澈似可见顶,‘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已写了嘛!”

清雅道:“此仅指绝大部分天空而言,不指全部天空。此时你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秋雨过后太阳落山时,日边往往会有一、二块或很小或稍大的黑云,于是云块遮日,霞光四出了。有过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光秃秃一个落日其实并无甚特别好看之处。”

天冀笑道:“不对吧!这里是‘黑云’,而不是‘雾’啊。”

清雅不作答,只是冷笑不已。天冀看着心里发虚,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笑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只管冷笑?”

清雅问道:“看到‘雾’字,你就想到了漫天大雾了,是吧?”

天冀拿不准对不对,不敢支声,仅微微点了点头。

清雅笑道:“君不知还有‘云雾’一词么?现在让我来证‘雾’之‘是’吧。‘落霞与孤雾齐飞’是指一块云雾趴在落日之前,产生霞光,是为‘落霞’,然后它与此块云雾一齐飞动,但此‘飞’字仅为描述‘飞’态,不是真的快速移动,就像前文‘飞阁流丹’里‘飞’字一样,不能说阁檐真‘飞’起来了,对吧?当然,‘落霞’、‘云雾’确实在飞动,但只能感受到,绝对看不到,在人眼里,它们是‘静止’的,所以我认为‘落霞与孤雾齐飞’与后面‘秋水共长天一色’一样,皆描述静态。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雾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段写‘静’,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这段写‘动’,一静一动,何其美哉!有大学问家却解释说,‘落霞与孤鹜齐飞’写‘动’,‘秋水共长天一色’写‘静’,一动一静,相得益彰,岂不笑死世人?你想,以王子安之高才,怎会后面写一大段‘动’,却在前头该对应着写‘静’的地方,插一句‘动’来呢?”

天冀听了这大段,笑道:“你忽而云忽而雾的,真正把我弄到云雾里去了。”却又小心说道:“不过,还有一点疑问,‘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似乎也是先写‘静’,后写‘动’吧?”

清雅笑道:“此句中 ‘渔舟’却比不得秦淮河里驻舟唱曲之‘画舫’,故这段文字并非描写舟已泊岸,渔夫静坐舟中唱着歌儿的情形。‘渔舟唱晚’专写渔夫们摇橹哼歌往回赶的情景,恰与‘雁阵’相对应。”

天冀点点头,又发一问道:“‘落霞与孤雾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原是化用庾兰成《射马赋》中‘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的,‘落花’‘芝盖’确实在‘动’,这却怎解?”

清雅笑了笑,耐心解释道:“‘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两句却都是写‘动’的,‘落花’、‘芝盖’、‘杨柳’、‘春旗’都在‘动’,并不存在一动一静的问题。况且庾公所写场景,理应目中所见之物齐动,才能展现飞马驰射的飘逸来。另外,我且问你,难道《射马赋》中写‘动’,化用时就一定也要写‘动’,写不得‘静’?要知道,一个词句用在不同的地方,可以表达不同的意思,比如我对你提起‘王八’二字,可能是说‘你’,也可能是说‘鳖’,对不对?”

天冀轻拍了她一下,笑道:“对什么对!真正强词夺理!还拐着弯儿骂我呢!”

清雅咯咯大笑起来,笑毕,又认真说道:“这个‘雾’字,其实并非我之创见,古代某些刻本里就用这个字呢。”

天冀听她说完了,笑道:“听了你这一通条分缕析,似乎有理,应该是‘雾’字。不过,前面关于霞光的解释有些不太好理解,当然也不怪你,王勃这个‘雾’字,到底是‘云雾’连用而偏指‘云’呢,还是专指‘雾’的本意而霞光另有所指呢,只有王勃自己知道了。”说完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问道:“依你高见,为何会出现此种错误?而出现如此明显错误许久了,人们却没发现呢?”

清雅不理会这个问题,却又发一议论道:“还有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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