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卖书兄弟

贤明知道，梁得财安排的两个兄弟就在这条巷子里。他们往里走了一大段，看到前面要两个年轻人抬了一口不大的箱子在休息。

贤明一看就是他的兄弟，穿着当地的土布破棉服，袖子，领子，还有身上都是露出来的棉花坨坨和棉萦。戴着破旧的毡帽。裤子都是补丁，袜子也没穿，鞋子也是烂的。可能为了演好一场戏，他俩这两天来脸都没洗，脸上的污垢有一层。

“先生。”其中一个兄弟对贤明他们挥手叫了他们，另一个兄弟就有些腼腆的躲在了同伴的身后。贤明故意回头看一下身后，确定是不是在叫他们，这戏是做给井知原看的。

“先生，您们是从上海，南京那些大地方来的吧？”挥手的兄弟双手放到袖子里小跑就过来，还抽了一下鼻子。毕竟还没过清明，天还冷着。他说：“我和我兄弟有些东西，先生您们看看要不？”

贤明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兄弟，看他这个样子贤明有些难过，中国还有多少人过这样的生活？他问：“你们会有些什么东西卖给我们？”

“有的，有的。二位先生跟我来。”挥手兄弟就前面快走起来，贤明请井知原跟着一起去看看。他们来到箱子的面前，其中一个兄弟低头，不好意思的站在那里，挥手兄弟打开箱子说：“先生您们看看吧。”

箱子一开，井知原两眼放光就蹲了下去。

“ああ！”（啊！）他看着箱子里的书叫了起来。因为那全是自己丢的那些古籍。贤明用脚轻轻的撞了他一下，作为一起来的朋友，贤明也是提醒井知原不要着急。井知原站了起来，指着箱子里那些古籍，责问：“这些，你们的从那里来的？”

挥手兄弟说：“是日本人呀！那来的，管你什么事？”

贤明问：“看你们这样也不像个读书人呀，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会是偷的吧？”

“嗨，别提了。”挥手兄弟说，“是财主没工钱，给我们书抵的。还说这书值大价钱。”

“怎么讲？”井知原觉得他抓住了盗贼。

挥手兄弟说：“我和我兄弟在乡下一家财主家做长工。可是，快过年时少爷在城里犯了事儿，财主老爷就花了好多钱把少爷他救了回来，田地都卖了。这样一来，我们的工钱也就没了。可是我们也要钱过年呀，财主家里的管家带我们去见了财主老爷。

财主老爷他说他家也没钱了。他就书房里让我们拿一些书到镇上来卖。那时快过年了，您们这样的大老板也没来。我们就把书放到家里。

今年，他们一家过年也是冷冷清清的。现在开春了，你们上海，南京大老板们都来做生意了。我们才把书拿出来看看有没有人买。我们这样子的。”挥手兄弟看了一自己和那个低着头的兄弟：“也不像个读书的人，拿这些书出来卖，也是怕人家笑话。

二是怕说是我们偷的。您们看我这兄弟都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拿到前街去叫卖，怕乡里乡亲的笑话。大字不识的，也卖书。我们就放到这里了。没想到二位先生走了进来。两位先生，您们看看，这些书。您们要吗？”

“要，统统的全要。”井知原可等不急了。

“日本人要。”挥手兄弟急忙的蹲下，把箱子给合上了，坐在上面说：“日本人不卖，这可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不卖。”

“兄弟。”贤明和蔼的说，“这个日本人与那些日本人不同，是我朋友，何况这书是我要买的。”

贤明穿的是黑呢大衣，西裤皮鞋，戴一顶礼帽。还搭了一条白色的围巾。挥手兄弟站了起来，打量着贤明：“嗯，看先生还像个读书人。”后想起了问：“你不会是汉奸吧？”

贤明摊开了大手说：“你看我像汉奸吗？这一片不都是汪**管的地儿吗？你们也生活在这里。不是也没做汉奸吗。”

“姓汪的他是大汉奸。”挥手兄弟气愤的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兄弟碰了他一下。挥手兄弟说：“那些大事儿我们老百姓也管不了。这书您们想要的话，就卖给您们吧，说一下，您们能给多少钱？我们村里的老先生看过。说这些都是好书。”他看着贤明说：“看先生您也是个中国人，不要寐着良心，也不要骗我们乡下人不识字。

这可是我们一年的工钱，就因这，今年这个年我们都没过好。这眼看着就清明了，这书能卖个好价钱的话。我们也坟头上给我爹烧几张纸去。让他也过一个好点的清明。这开春也暖和了，也给我娘扯几尺布做衣裳，把钱留给我娘，我们也好出去找活计去。”

贤明问：“你们是亲兄弟？”

“是的。”挥手兄弟说，“我弟他才十八岁，我二十一了。我们一字不识，抬不起头来卖书。”

贤明说：“你们要找活计的话，可以跟着我，我的公司要人。”贤明之所以这样说，是想把这两兄弟一起带回上海。

“是吗？太好了。”挥手兄弟说：“不过，先生您先别跟我说那么多，我们一码归一码。这书您能出多少？”

贤明看井知原。

井知原说：“这书不会是你们在上海偷的吧？”

“瞧先生你说的。”挥手兄弟说：“别说上海了，我连县城都没去过。还上海偷书？上海怎么去我们都不知道。先生要是不想买的话，就走吧。

我们可是正经的庄户人，你们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带上你们去我们做工的那家财主家去打听一下，他家是不是年前出事儿了，你们也可以在镇子上问一下，是不是年前朱家庄的朱二财主家出事儿了。”

“好，我们信。”贤明抬了一下手说，“书我们买了。给你们五十个大洋，怎么样？”

“不行，太少了点。”挥手兄弟说：“村里的老先生说了。这些书都是好书。要不是乱世，这一箱恐怕五百都不止。”

“你也说是乱世了。”贤明说：“就五十，加上你兄弟俩到我公司去上班。下午就走，怎么样？”

“在加一点。”挥手兄弟还想加一点。

“哥。”低着头的**提醒他快点卖了，他们好去上海做工去。

“好吧。”挥手兄弟说：“五十就五十吧，谁让小日本来了呢。”他看了一眼井知原。

井知原没有说话。他第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丢的那些古籍了。可是，别人也说的有道理，可能还真是财主送给他们的工钱。也许是财主的人偷的也说不定。

儿子出事了，没办法，就又这样的拿了出来。在这样一个偏远的水乡小镇。不是在上海，你一个日本人可以呼风唤雨的。井知原也只好认了。

不过，贤明也只出了五十块大洋。对他来说，也不算是花了钱的，只要书回来了就好。

贤明对兄弟俩说：“那你们就把这箱书给我们抬到船上去吧。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的钱，在船上一块儿给。”

“好吧。”挥手兄弟与低头小兄弟一起抬起了箱子，贤明与井知原就前面走着，井知原问贤明：“贤先生，他们说的话你信？”

“不信吗？”贤明反问井知原说：“这两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出过门的人，要进你家去偷东西。先生你说就他俩？”贤明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兄弟俩说：“有那个身手吗？你信吗？”

“嗯，我也不信。”井知原与贤明出了巷子口，向码头走去，兄弟俩抬着箱子紧跟着。

“阿明哥！”远远的梁得财对他们挥着手在喊。贤明没有应，只是对他一样的也挥了一下手。

他们一起上了船，井知原对抬箱子的兄弟俩说：“跟我来。”井知原让兄弟俩把箱子抬到他的船舱里去。挥手兄弟看了一眼贤明，贤明对他俩点了一下头，让他们抬进去。他俩就跟着井知原走了。

梁得财对贤明说：“这货都装好了，吃过午饭，我们就回上海。”

“嗯。”贤明说：“今天的戏还没演完。卖书的那俩兄弟跟我们一起回去。”

“都在船上，你不怕那个小日本问起来吗？”

“不怕，我是说让这俩兄弟去我的公司上班，所以他俩对你来说是新人。”

“知道了。”梁得财看着船舱说：“他俩出来了。”

“阿明哥，阿财哥。”兄弟俩一起对他们打了招呼。给了贤明五十块大洋：“小日本给钱了。”

贤明接过笑：“没想到你俩还真能演。好吧，下船去吧戏演完，换身衣服。我们等你俩。我去叫井知原一起去吃午饭。”

“好吧。”兄弟俩下船走了。他们回到他们住的客栈去退房，把脸洗了，也把衣服给换了。

贤明来到井知原的船舱外，他敲了门。“井知原先生，我们先去吃一下午饭，下午就升帆回上海。”

“你们去吧。”井知原在查看他的那些古籍：“我就不去了。我的宝贝回来了，我要好好的看着，不去了。”

贤明就不劝了。他和梁得财先带着一部分兄弟去吃了饭。留下的他们回来后再去吃，贤明吃好饭后去客栈退了房，把井知原与他的行李一起都给带了回来，也给井知原带了两个饼子回来。

现在井知原对什么都不关心，脑子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古籍。他也想好了。这次回去后，下次贤明走货，他还要出来，把那些还没收回来的古籍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全给找回来。

所以这一路上回去，对卖书兄弟俩，他根本就没去留意。他除了上厕所，还有日本巡逻队上船检查，他才会出船舱。还有就是在某一个小镇要停靠装些货，或是给船上补给食物与水，他才会去走走，看看有没有自己丢失的古籍。这样，他们一个星期后平安回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