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父子别

“少海！少海！醒醒，你可不要吓我啊！”

“哎，有反应了，有反应了！”

.........

我隐约听到我妈和弟弟的声音。微弱的光线，透过眼缝，刺激着我的视觉中枢。我猛睁开眼，终于从昏睡之中醒了过来。我费力起身，妈妈帮我扶起，半躺在床上。弟弟在我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索我父亲的身影。我想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他是否在我身旁。我终于看到他，就坐在我的对面，低着头，大口的抽着香烟。缭绕的烟雾，弥漫了我和弟弟狭小的房间。他表情凝重，低头不语。他那双已经穿了五年的绿军鞋前，一地的烟屁股。

“孩子他娘，赶紧带他去苗寨看看吧！我给你们备马！”我爸起了身子，瞟了我一眼，叫走了弟弟，“**，和我一起去！”

我看着他和弟弟离开的背影，已经不能确定，他刚才的语气是埋怨还是怜悯。

在我的记忆里。我慈祥的父亲，一直活在家背后那颗老梨树倒下之前。自从老梨树被余老三砍掉之后，我只活在家庭暴里。

他们都说，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心理都有阴影。或许，我就是其中的那一个吧。毕竟，现在想想，也觉得在父母爱的天平之上，有一端，总是缺斤少两。不能平衡我内心的创伤。

“感觉怎么样？啊？儿子？”

妈妈看着我，急切的想知道我的情况。她不像父亲那样看似冷酷，而是对我充满了无限的母爱。

母亲虽然不识字，但是智慧过人。她就像一头老牛一样，在我们家不知日夜的耕耘。即便不能忍受父亲的打骂，她也不愿意离开。

有一次，妈妈试探性的告诉我，她实在受不了父亲的脾气，想着离婚。但是，看到我和弟弟，又从绝望之中生起希望。

但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加之弟弟又因为要照顾我而辍学，思来想去，感觉世界一片黑暗。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我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没事了！”我看着我妈的眼睛，扬起嘴角。

“没事就好！”她扬起嘴角，给我擦着额头的虚汗，“今天我们就去苗寨。但是，家里的黄豆地里，野草长得太快了.....”

“我知道！”

我即刻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知道，她要告诉我，父亲又去不成，需要除草，顺便看家。这样的话，不知道听了无数遍。就像这命运，不知有没有轮回。

“哥，好了！可以走了！”

外面传来了少荣的声音。那声音之中，带有几分兴奋和急躁。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看到我找到了治疗疾病的一线希望，而是他终于可以出去散心游玩了。这就是他的天性。

我们哥俩，他性格外向贪玩鬼点子多。而我，就像余家堡村民说的那样，就是一个傻子。因为疾病的原因，思维反应慢，有的时候说话也吃力了。

我妈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东西。接下来，我们娘仨，即将奔赴苗寨，去寻找我的希望。

弟弟在院子里面牵着两匹马，而父亲在整理行李。因为从余家堡到苗寨有三十多里的距离，全是山路，所以准备了大量的行李。连简单的炊具也备上了。

父亲把我抱上了马鞍：“路上注意安全，此次道路崎岖，干粮、油纸伞、炊事具都在里面。中途能不休息，就不要休息，到了苗寨再作休整。”

他虽然话没有多说，但都是重点。

那一刻，我似乎隐约感觉到，父爱同母爱是截然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

一种火，另一种，则是水。

父亲说完，转身瞟了一眼我妈，并没有多说。我心知肚明，对于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的夫妻，瞟上一眼，已经足够！

“小子，你就和你妈同骑一匹马。不要影响少海了。”我爸看着我弟说道。

他话音一落，见我弟弟一脸垂头丧气，没有说话。

“来，我抱你上马！”我爸展开双臂，便要去抱弟弟。

“闪开！我自己来！”少荣一把推开面前的父亲，一脸气嘟嘟，快速爬上了马身，“好像我不是你亲生的一样。”

他的小算盘，明眼人一看就一目了然，小肚鸡肠。他肯定是在心中想，我爸又偏心我了。实际上，父亲确实比较偏心我。或许，因为我是长子的原因；或许，还是我这一身的疾病，需要更多关爱罢了！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少荣天生喜欢骑马。我一人独骑一马。他自然不可以享受那种扬鞭奋蹄的感觉。

我们娘仨都上了马身，一家四口，面面相觑，并没有太多的离别寒暄。

“驾！”妈妈拉起手中的缰绳，抱着坐在前面的弟弟，我们走出了院子的大门。

走出院门的时候，我一边收紧手中缰绳，一边回首，希望见到父亲能出来送送我们。但是，我没有看到。直到我们上了猫猫山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父亲蹲在松树后面，探出半截脑袋。虽然只有半个脑袋，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头顶蓬乱的头发。

我不知道，父亲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送我们娘仨，而是采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我更明白，他既然到了猫猫山上，为何不同我们一道，前往苗寨。这一切的一切，当时，我都不明白。

“嗨，你说，咱爸爸，为何不亲自送我们一趟！”弟弟回头冲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看着前方马背上的少荣和我妈的背影，接着回首一看，终于见到父亲，站在小路的中间，呆呆的看着我们离开的背影。

后来，我才听姜半仙告诉我。在我们离开余家堡那天，他在猫猫山打猎，无意间看到父亲独子一人，坐在崎岖的小路上哭泣。我当时不知道，他为何哭泣。直到今天，我才理解，是我太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