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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疼痛小说:太岁 作者:一品泥人 更新时间:2019/3/14 8:29:48 六,疼 痛 入夏,犄角旮旯弥漫着畜粪的味道。 尾巴爷天不明就出来拾粪,提着箩头。尾巴爷喜欢牛粪,一滩一滩的,不像马粪呀驴粪呀净是些蛋蛋。村东小学敲钟之前,前后两条街的畜粪被尾巴爷收拾得一干二净。 麦子晒满后街的戏台,上下满是。孩子们赤着脚,光着脊梁跑来跑去。入夜,打场的人们席地而坐,抽着纸烟说笑。孩子们或偎在母亲怀里或倒在麦子上沉沉睡去。偶有啼哭,迅即被母亲的安慰止住了。蛐蛐儿此起彼伏,唱得更欢。 十有八九,粮食入仓前某个午后,乌云从西汹涌而来,刹那间电闪雷鸣,雨如箭下。犁沟还未湿透,犁脊尚未润平,雨却住了。 两只燕子在街道上高低盘旋,翅尖偶尔点一下浅坑里的雨水。 夏日的午后像笼屉里正在变熟的馒头。 蜻蜓营营飞着或悬在半空,蹑手蹑脚能逮到草叶上那只。 天牛也是孩子们中意的。乌黑油亮的盖子,细长的两根触须,还有一身蛮力。只是别让它咬到指头,不然后悔一个伏天。 晚归的黄牛身披夕阳,远远看去像是误入凡尘的神兽。 桃,杏,梨次第开花,次第成果,次第下市,苹果的脸正红,邻家的石榴笑开了嘴儿。院墙上的小黄瓜一拃长,顶着肉肉的黄花,嫩得人不忍心去碰。 不见了雁字,玉米便收割完毕,田野重归空旷。 家家户户院中堆着玉米**,或早或晚,烟囱升腾起袅袅青烟,玉米糁子的清香随风四散,落在房脊上,落在牛背上。 枣在枝头藏着,知了歇了鸣唱,母鸡护着鸡雏躲在阴凉处。 农闲时说书的必来。掌灯时分,一群人挤在十字街代销点对面的小屋里。“尔等要进不进,要退不退,意欲何为?吾乃燕人张翼德,谁敢与俺大战三百回合?哇呀呀呀——”说书先生沉醉在古人的故事里,听书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孩子们沉迷在这群人的神情里。 燕子聚集在电线上时,天就入了深秋。秋风渐劲,足以将一个人的心事铺满田野。 燕子飞走,黑黢黢的爆玉米花机跟着邻村老头儿准时来到牌楼下。砰的一声,孩子们笑着叫着跑开又聚拢来,捡拾着散落的玉米花。 老人才走,冬天就到了。 那时冬天比现在冷。天灰蒙蒙的,风中的电线嗡嗡作响。街上早没了人影,猪啊鸡啊老人啊都回了家,只有狗和三五个孩子在谁家的门洞里嬉闹。 腊八,奶奶早早地熬好一锅粥,花生脆脆的,红枣糯糯的,红豆沙沙的,每一样都恰到好处。辛丑喜欢用小勺小口小口地喝,那和着隐隐的柴火味儿的香甜令人沉静。 祭灶,奶奶给灰头土脸的老灶爷上根香,摆两根芝麻糖,口里念叨,“灶王爷,一身青,一路赶着上天宫。说好话,道好言,初一回来好过年,吃糖吧老灶爷。” 死亡带着咒语盘踞屋顶,它不掷骰子,它驾驭着寒冷挨家挨户搜罗病弱的老人。总有敌不过它的,被它连拖带拽骗进坟地。无痛无灾地走了,算是喜丧。坟头上纸人纸马纸房子还没燃尽,主家已在院里在街上摆开几十桌酒席。披麻戴孝的人们围坐桌边,高声猜测着下一个是谁。打下手的吹响器的,推杯换盏,脸红扑扑的。日子好过的人家会请个戏班子或放电影,孩子们抢着在戏台前摆个小板凳或垒几块砖头。 初雪,田野仿佛世界之初。 那时雪也厚。不见了阡陌,村庄隐在薄纱之后。低矮的太阳衬着二帝陵上光秃秃的槐树啊榆树啊冷峻而挺拔,两棵相向而立的汉柏更显寂寞。 雪上偶有野兔留下的几行爪印。几只不知冷热的麻雀从这棵树落到那棵树,碎碎的雪花在枝桠间腾落。屋檐下挂满长短不一的冰琉璃。废弃的电线杆无聊地呆立着。水渠边半盘石磨怀念着吱吱呀呀的时光。 年,又近了。 阳历的日子是另一个村子无关痛痒的琐事。农历的日子则是连环画,一页一页读下去,越读越入戏。 鞭炮声零星响起,人们忙着蒸花馍、包饺子、贴对联,有的人家搬梯子挂灯笼。 除夕要守岁,辛丑前半夜在街上疯跑,后半夜熬不过就迷迷糊糊和衣睡了。天不亮一群人大呼小叫来给爷爷奶奶磕头,院中呼啦啦跪倒一片。辛丑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来,撵着这群人走东家串西家,捡拾主家扔的糖果和花生。 过了大年初一,路上多是走亲戚的,骑大宽把自行车的居多。自行车的大梁裹着布条,前后瓦擦得锃亮。也有开三马车的,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一歪一扭。礼物必有一篮子馍,馍里夹着肥肉片,四指宽一指厚的肥肉片,看着就解馋。相熟的邂逅,在路旁停下,递着纸烟互相问候。 正月里娶媳妇的在院里垒起灶,帮厨的里外忙活。入夜时分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男人们玩麻将打扑克,看热闹的围个严严实实。主人忙着招呼,随手散几包纸烟。 孩子们最上心闹洞房。他们扒着窗台或挤在门槛处,各自按辈分叫唤着新媳妇,有叫嫂子的有叫婶子的也有叫妗子的。新媳妇从笸箩里抓出枣啊花生啊糖块啊扔出门去,孩子们抢拾着跑开,互相炫耀谁得的多。个头儿最小没抢到的那个跑回来偎着新媳妇哭诉,新媳妇轻笑着安慰,单独塞给他一把,便破涕为笑了。 正月十五点灯笼,辛丑总找一个白菜疙瘩,芯儿挖空,塞上浸满煤油的棉絮,横穿一根筷子,呼呼的火苗呼呼的黑烟,比灯笼解恨,就算棉絮不小心掉地上也不会灭。 正月十六一大早,戏班子呼腾一下从十字街冒出来。队伍最前面那个又黑又胖,将三眼铳顶在胯间,叼一颗烟,时不时放上一炮,震天价响。一个光膀子的精壮汉子,啪啪地甩着鞭子开道。拖拉机斗里站着许仙和白娘子。黑脸儿的一准儿是包公,长帽翅,端着腰带。车后边孙悟空猪八戒踩着高跷,孙悟空又是挠痒痒又是手搭凉棚,猪八戒腆个肚子。两个旦角儿腰上套一个纸糊的小船儿,左右划着桨。媒婆嘴角点个黄豆大的黑痣,叼一根旱烟袋,乱跟人打招呼。两三个彪形大汉,每人肩扛个铁架子,上面立一个描眉画眼的五六岁的小娃娃。红男绿女,浓墨重彩,仿佛颜色的洪流,浩浩荡荡的来了,并不停顿,一路吹吹打打往下个村子赶,看热闹的往往撵出去两三个村子。 正月十六过了,年就过了。 年过了,太阳近了,风也软了。第一缕春风拂过麦梢时,田间的野草兀自乱了头绪,在风中招摇。返青的柳枝无比熨帖。云像风一样调皮,飘着飘着突然就不见了。 冬天潮水般退去,燕子是第一批赶潮者。河水被布谷鸟唤醒,河水醒了,一切就对了。 闲不下的荷着农具,这里走走,那里瞧瞧。春天什么也干不了,除了锄锄草,什么也干不了。 年轻的游隼好似思想者般孤独地盘旋,了然翅膀下所有田鼠的余生。春心萌动的野兔嗅到了游隼影子的气味,鼻子翕动第一下时就赶紧缩回了洞里。 最后出蛰的七星瓢虫展开半圆形的鞘翅,在叶梗上寻找一个稳妥的起飞。油菜花嫩生生一片,每个方向都又香又甜,叫人恨不得化身泼墨似的鹅黄。 少年的衣衫比手中的风筝单薄,在田里跑东跑西。少女们远远立着,时不时偷偷瞥上一眼。 荡秋千正在此时。十字街搭起牌楼高的架子,麻绳足足有手腕粗细。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人和物在脚下滑过,让人有御风而去的闪念。 手巧的此时常做皮哨,柳枝是上选的材料,选条,定长,脱骨,削哨,口巧的能吹出耳熟的曲调来。还有更巧的,随手掐一片什么叶子含着,唇间就响起俏利的音符。 香椿正嫩,只是何尝舍得炒鸡蛋?多是腌了当咸菜。 槐花累累,细心人惦记着榆钱儿。向阳处的恰到好处,捋一把忙不迭塞进嘴里,满口的惬意无法分享。 这北纬35度东经114度的寻常风景,一年一度叫人欲罢不能。 又偷着下了一场雨,绵绵密密。 辛丑喜欢倚窗读书,伴着雨敲檐瓦一字一句读。细雨不时潲在书页上,洇湿小小的一片,像墨水里滴进了一滴清水。眼涩了,便起身到枣树下深吸两口潮湿的空气,无论多深的心,立时就浅了。 枝头的青杏指甲盖儿大小,闪在叶子后面。苹果花期长,依旧满树的白花。 雨中梨花不管不顾地开了,着实最美。桃花自然也美,只是辛丑不敢去看,怕思想起李静。 卫河出黄县流经与河北省搭界的豆公乡,豆公乡有个神庙村,就是辛丑媳妇李静的娘家。老话讲“能走南北二京,不走神庙豆公”,说的是豆公乡神庙村一带,民风彪悍,出产土匪豪强。此处河道狭窄,强人常将碗口粗的绳子横于河面,光天化日之下拦截货船,劫掠财物。 李静比辛丑小两岁。李静考进安阳师院那年,辛丑去进修大专文凭。学生中同乡不多,两人不多时走到了一起。 李静与那些围绿的黄的方格子头巾的缩手缩脚的农村女生不同,她像一件得体的衣服,既不太紧也不太松。李静的口头语是一种食材。你若说,我跳起来够得着星星。李静就笑着说,鸡蛋。你若说,我吃得下一头大象。李静就笑着说,鸡蛋。 雪,刚刚盖住地面。辛丑穿过月亮门,到女生宿舍接着李静。二人从学校侧门溜出来,李静脚蹬红色高帮半高跟皮鞋,紧挽辛丑的胳膊,小碎步,往西,去三角湖公园。 车和人都少了,雪花仿佛无数的舞者在路灯的光晕里飞旋。 公园南门的馄饨摊子还在,摊主袖着手立着,远远注视着他俩,好像只为二人的赴约。两人在小方桌旁的马扎坐下,对视着微笑,雪花落在他们的睫毛上。 摊主抓起两把馄饨丢进沸水,笊篱推两下,排开两个碗,撒入香菜叶,榨菜丁,紫菜丝,虾皮儿,点过两次凉水,出锅,盛碗,沥几滴香油,冒着热气端上来。不用筷子,用勺,坑坑洼洼铝制的小勺。汤要先吹一下,馄饨每次只咬半个。馄饨味道轻,正好彰显榨菜丁和虾皮儿的身份。 一碗馄饨下去,手脚热呼呼的。雪或许大了。两人紧挽着,小碎步回去。摊主收拾离开,仿佛了结了一场仪式。 夏日里,坐在东方红电影院的台阶上,俩人各捧一罐冰镇酸奶。寒气凝成的小水珠顺着颗粒粗糙的罐壁流向手掌。周围的人和物模糊而迅速地闪过,按各自的轨迹远去。 神情沉郁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总叼着半截雪茄,帽檐遮住前额,肮脏的皮靴,眯缝的双眼,斗篷下的左轮手枪三秒钟内可以撂倒四个歹徒。李静伸出右手的食指,凭空一点一点的,谈论着电影里的男主角。 “娘子最大的心愿是啥呀?” “不跟你说。”李静咬着吸管吃吃地笑。 “都这么熟了,说呗。” 李静笑着摇头,两根麻花**左右甩动。 “没有吧?” “嗯,最大的心愿就是早一天当奶奶。” “这事儿一个人办不成。” 俩人大笑起来。 夕阳、雪花和酸奶仿佛凝成了可以摩挲的具象,辛丑反复忆起,每一个细节都如眼前的掌纹。即便在监狱的那些日子,在狱友的鼾声中,他盯着上铺的铺板,依旧分辨得不差毫厘。 记忆如此澄澈,仿佛没有任何阻隔。却又好似独立了,完全不听使唤。辛丑像回转轮上的仓鼠般拼命奔跑,却再也无法折返回去。 东方红电影院往南不过百米就是北大街,夏天的北大街是安阳城最妙的去处。 掌灯时分,盛宴开幕。卤煮下水,时令小炒,猪蹄儿羊蹄儿,血糕**,上汤烩菜,高汤烩面,烩饼炒面,饺子烧麦。油炸的,水煎的,论个的,论斤的,盛碗儿的,装盘儿的。食客的谈笑,商贩的叫卖,人来物去,彻夜灯火。 李静要一个猪蹄儿,辛丑要一个猪耳朵切丝儿,不用调。或一瓶啤酒或二两散酒,杂在熙来攘往的一干食客中,慢慢嚼着,细细品着,每一朵味蕾都得意地绽放。 “还好,你吃东西不吧唧嘴。” “吧唧嘴打呼噜,统统地没有。” 李静笑起来。辛丑道,“我奶奶说,我们家祖辈没这些毛病。” 片刻,李静问道,“你想他们吗?” 辛丑没有回答。 暑假,李静跟辛丑回了家。奶奶还在,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哎呀娘哎,这闺女黑得滋腻。辛丑笑,李静就笑着捶他。辛丑说,你黑你的,打我弄啥?奶奶也笑,又说,看看,黑妮儿寻了个白小子。仨人又笑。 李静毕业分到镇一中教语文,辛丑拿到进修文凭,返校继续代课。来年过了芒种,还没收麦子,奶奶过世了。开学前辛丑去见了李静的爹娘,转过年赶在五·一,李静成了辛家的媳妇。 新婚之夜,李静问,你爱我不? 辛丑答,这还用说? 李静道,你说。 辛丑道,你知道的。 李静道,早晚有一天,你会说出来。 正如甘愿献上祭坛的牺牲,每一次交欢中的李静都沉默地投入和全部地倒出。她双臂紧紧环抱辛丑的身体,无论夜晚还是早晨,总是大汗淋漓,每一次喘气都像一声叹息。十几年后,辛丑还能感觉到她那湿漉漉的有力的臂膀。 辛丑三十岁,儿子辛亥降生。辛丑永远无法忘记李静注视着怀中的儿子,幽幽地说出的那句话,“他会是啥样的命运呢?” 铁壶在灶上坐了一晚,温水正好用来洗漱。李静煮好三个荷包蛋,临出门前回房间看一眼儿子。辛丑若醒着,她就低声说,走了。若睡着,她便不作声,推车出门,院门吱呀呀关上,叮铃铃的铃声像早晨的雾气渐渐远去。 浇地和收麦时,李静会将饭菜送到地头,其他时候她从不主动下田。其实辛丑更不愿意干农活儿,他就想安安静静读书。我是不是生错地方了?辛丑不止一次这样想。 夏夜,院中燃着艾草,一家三口在凉席上纳凉。夜空偶有飞机闪着红灯,从月亮西边向北方慢慢地飞去。 秋夜,一家三口在院中品着瓜果,一群孩子笑着叫着从门前跑过。小飞虫们纠缠着檐下的电灯,几只壁虎逡巡在暗处。 转眼辛亥上了小学,那个爱用小手握着辛丑的食指蹒跚学步的儿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忽而跑去这里忽而跑去那里的小小少年。也是这年,李静老吵着头疼。 那天下午,秋雨沙沙地打在杨树叶子上时,李静一头栽倒在讲台。拉到镇上,大夫说转院吧。就往县城送,半路上人就没了。 丧事办完,辛丑一滴眼泪没掉。 辛丑把墙壁上、抽屉里能找到的照片归拢到一本相册,压在书柜最底下一层。能烧的衣物一把火烧了,只留下一面小圆镜子。 来年夏天,那夜月明星疏,满院子月光浮动恍如秋水,树影斑驳,黄瓜正在院墙上开花。 辛丑燃着艾绳,在树下独坐。本想抽颗烟,无端悲从中来,止不住地哽咽,不敢惊醒儿子,就在嗓子眼儿憋着,憋着憋着,声儿就大了。他双手捂住脸,掏心掏肺地哭着,约有一刻钟,觉着左脸和左手麻,方止住悲声,**点着烟,才抽一口,捂住脸又哭,一边哭一边对自己说,中了中了,不准哭了。用力收住,擦把泪,抽着烟,就坐着,直到鸡叫。 七天之后,当辛丑坐在省第三监狱第二监区第一监室的铺位上时,他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他是怎样走进了派出所的院子。如何去的?遇见了谁?何时离开的?怎样离开的?所有细节像明矾撒入水中。他只记得一只麻雀落在窗棂上,侧头瞟了他一眼。 椅子面板正中挖了个洞,两个扶手和两个椅子腿上各固定了扣眼皮带。狗子示意辛丑坐上去,说,把身上东西交出来。辛丑将手机、钥匙、纸烟、打火机和几张纸钞交给狗子。狗子动手要将辛丑的胳膊腿用皮带扣上,辛丑道,狗子你弄啥?狗子道,程序。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吹一下桌上的灰,头也不抬问辛丑的姓名、身份证号和电话号码,提笔记下。狗子在对面的桌子后坐下抽烟,扭头望着窗外。 一只麻雀落在窗棂上,侧头瞟一眼,飞走了。 所长问,你啥时间认识李冠军的?有没有经济上的来往? 辛丑想了想,一一回答。 所长问,你为啥要杀李冠军? 辛丑惊道,我没杀人! 所长问,同伙还有谁?人在哪儿? 辛丑道,我没杀人,哪有同伙? 所长问,你用的啥凶器? 辛丑喊道,我没杀人! 所长问,凶器藏哪儿了? 辛丑喊,我没杀人! 狗子不耐烦地插话道,别问了,淡定吧。 所长问,尸体藏哪儿了? 辛丑上头了,喊道,我没杀人! 狗子掐灭烟头,说,别问了,淡定吧。拉开抽屉,拿出一根电棍,拇指推一下开关,电棍闪着蓝光噼啪乱响。 所长问,凶器藏哪儿了? 辛丑拼着力气喊,我没杀人哪! 狗子放下电棍,走过来伸手抽出辛丑的腰带,双手将辛丑的裤子和内裤扯至大腿处,然后在辛丑旁边蹲下,从椅子下面的洞眼扒拉一下辛丑的家伙。辛丑低头问道,狗子你弄啥?狗子不搭腔,扭头对所长说,淡定吧。 所长问,尸体藏哪儿了? 辛丑已没了力气,他梗着脖子说,真没杀人哪! 所长把笔往桌上一撂,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说,淡定吧。 狗子起身抓起桌上的电棍,试了一下,电棍闪着蓝光,噼啪作响。 狗子在椅子一侧蹲下,食指弹了一下辛丑的蛋,说,哥,淡定啊。 辛丑只听噼啪一响,痛感瞬间把他撕成了碎片。 那疼痛,是造物主创造生命以来,所有活物不曾受过的。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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