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穷鼠毒策

“报告！将军阁下，敌军卡车部队正在快速逼近张贵庄机场！”

海光寺，日军司令部。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一名惊惶失措的军官撞开。

“纳尼！”

在座的军官都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发现机场？！”

“会不会是有间谍窃取了我军机密？”

……

“如果我们中间有间谍，那昨天晚上张贵庄就暴露了。”大竹隼人分析道：“第二十九军决不会拖到今天早上才动手。”

“索多斯内！”香月清司表示赞同，又问道：“大竹君，那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大竹隼人想了一下，说：“我猜他们是用了一个笨法子，就是广布眼线，看我们的飞机在何处起降。当然了，能够这么快发现，说明他们是做了周密准备的。”

众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香月清司摆了摆手，喝令道：“好了，我看大竹君的分析是有道理的，现在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也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诸君，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请拿出你们的勇气和智慧来吧！”

这些将领们平时最喜欢高谈阔论，吹嘘什么“三个月解决中国事变”。现在却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凭心而论，这些日军军官军事素养还是很不错的，大多都接受过完整的军事教育，从陆军小学、正式入伍服役、陆军士官学校、担任见习军官，这样一步步严格培养出来的。即便是和列强军队相比，其战术水平也称得上优秀。

但是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日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严重不足。整个华北驻屯军，正规部队不到六千人，却分散在北平、丰台、通州、天津、塘沽、唐山、滦州、秦皇岛、山海关等多地。

昨天夜里，第二十九军的突袭又重创了日军五个大队。其中，驻北平的第一联队第一大队和丰台的第三大队均被击溃，伤亡惨重。守备李明庄机场的第二联队第一大队几乎被全歼，守备东西火车站和东局子机场的第二大队也损失过半。

交战部队中，只有驻守海光寺的第一联队第二大队建制还算完整，但能守住日租界就要烧高香了，哪里还敢主动出击？更不用说出城去救张贵庄机场了。因此，这个时候谁敢出风头呢？

“八噶！”

见部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香月清司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大竹君，你说！”

“哈依！”

大竹隼人起身有些傲然地看了看诸位同僚，沉声道：“敌军兵力雄厚，利在速决，而我军唯一可依靠的只有陆航的战机。因此，想守到援军到来，就必须用好这些飞机。”

在座的一名军官忍不住说道：“可是张贵庄机场都快守不住了啊！机场失守，这些飞机还能起什么作用？”

“索多斯内，昨天晚上东局子机场和李明庄机场几个小时就沦陷了。”来自陆航的一名军官也心有余悸地说：“而且敌军的防空力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弱，今天早上的战斗已经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

“夜间本就不利于防守，陆航又难以支援，所以才会那么快失陷。”大竹隼人信心十足地说道：“白天就完全不同了，不仅可以充分发挥我军士兵射击精准的优势，战机也可以起飞对敌军来回轰炸扫射。”

陆航军官疑惑道：“如何来回轰炸扫射？”

大竹隼人起身在桌前摆了两个道具，指着其中一个说：“这里，是张贵庄机场。”又指着另一个说：“这里，是日租界。我们的战机可以在张贵庄机场加油装弹，起飞后飞来日租界，沿途对敌军进行攻击。然后再在日租界装弹加油，返回张贵庄，从而对敌军实行穿梭轰炸。”

“哟西，索多斯内！”临时航空兵团司令官德川好敏中将闻言赞赏地点了点头。

香月清司脸色稍缓，对德川好敏中将问道：“德川君，大竹君的这个方案可行？”

“完全可行！”

原来日军在天津日租界还有一个小型机场，称为八台子机场，日本资料中也常常记载为海光寺飞行场。这个机场比较小，仅驻扎了一个飞行中队，即陆航独立第七中队。下设两个个小队，每个小队三架飞机，装备的是乙式一型侦察机。

这个机场虽小，不足以停放大批战机，但临时补给却是毫无问题。可以给陆航战机提供另一个补给和停放点，不至于完全受困于张贵庄机场。

“索噶，这真是一个好主意！”驻屯军旅团长河边正三少将先是表示赞同，随后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按大竹君的方案，白天或许没有问题，晚上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家伙也是比较幸运，昨天晚上没有去北平的旅团司令部，侥幸逃过了一劫。

大竹隼人说：“按敌军的攻势，今天晚上张贵庄机场可能确实守不住了，所以我建议立即扩大海光寺飞行场的面积，尽可能地停下更多的飞机。这样，一直保持空中优势，足以坚持到援军到来。”

那个年代的战机，对于跑道要求不高，只要地面较为平整就行。所以在日租界新开几条跑道是完全可行的，甚至只需要清理几条街道就可以了。

“索噶！”

日军军官听了都大受鼓舞。其余军官也纷纷发言，有的要求援军尽快赶来，有的建议加强对“在乡军人”的组织和训练，甚至连女人、老人和孩子也要组织起来，以加强对日租界的防御。还有的对具体战术提出了改进意见……

香月清司大为满意，频频点头，最后总结说：“诸君，华北事业之成败就在这几天，能否守住天津，不光关系到你我生死荣辱，也事关陛下威严和帝国伟业，望诸君努力！”

“哈依！”

“武运长久，帝国必胜！”

“必胜！”

“板载！”

……

散会后，大竹隼人找到香月清司，说：“阁下，还有一件事情向您汇报。”

“噢？大竹君，为什么在会上不说呢？”

“我想跟您谈谈与第二十九军停火协议的事情。”大竹隼人解释说：“这件事情跟军事无关，说出来怕影响将士们抵抗的决心。”

“停火协议？呵呵，那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香月清司说：“你不会是建议我们跟第二十九军再次和谈吧？可惜啊，恐怕他们不会再上当了。”

事实上，自卢沟桥事变以来，日军和第二十九军已经达成两次停火协议了。先是于七月九号达成口头停火协议，但仅仅过了两个小时，日军就再次炮击宛平县城。第二十九军保持克制，没有还击，而且按协议要求，将部队后撤。

尽管如此，七月十一号凌晨（也就是十号下半夜），日军再次偷袭宛平县城。第二十九军早有防备，日军见难以取胜，又安排了第二次和谈，并由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和秦副军长签订了一份正式的停火协议。但是协议签订之后，日军仍不时挑衅，炮击第二十九军阵地，并派飞机侦察扫射。

历史上甚至还有第三次、第四次和谈，直到援军全部抵达后，才彻底撕下了和谈面具，妄称“今后为军人对军人交涉，非外交当局时期云云”，其实就是公然的宣战。

日军参谋长桥本群少将倒是有些心动，说：“如果能再次和谈停火，以争取时间，是再好不过了。大竹君难道有什么好的办法？”

大竹隼人哂笑道：“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苏秦张仪复生，也不可能让第二十九军停火了。”他心中有些遗憾地想到，如果没有陆亢作梗，说不定真的可以，但现在肯定是不可能了。

桥本群疑惑道：“大竹君，那你的意思是？”

“这次是第二十九军主动进攻。他们为了一己私利撕毁停战协议，破坏了中日和平！”大竹隼人煞有介事地说：“这是对《辛丑条约》以及之后一系列国际条约的严重违背，是对国际秩序的肆意践踏。我们要向国际上揭露他们的罪行。因此引发的一切后果，包括两国之间的全面战争都要由第二十九军承担！”

“这，有用吗？”看着满口胡说八道的大竹隼人，桥本参谋长觉得有些荒谬，说：“这些外交辞令恐怕吓不住他们。”

“不需要吓住所有人，”大竹隼人解释说：“吓住一部分就可以了。”

“哟西！”

香月清司点了点头，赞同道：“我看可以！这不是给第二十九军的主战派看的，而是给那些斗志不够坚定的人看的。如果敌军畏缩，则我军可以争取宝贵的时间。如果敌军继续进攻，则我军增援名正言顺，英美列强也无法干涉！”

“桥本君，你马上去安排，告诉各界此番第二十九军严重挑衅，破坏和平，帝国将会十倍报复。二十万大军数日内就将抵达平津，到时候玉石俱焚，一切后果都将由中方承担！”

“哈依！”

此时，天色已大亮。尽管战事凶险，仍有不少人冒险出来，尤其是租界区，使馆区，行人甚至比平时更多。一些报童也纷纷跑来售卖报纸。

“卖报，卖报！”

“第二十九军绝地反击，收复丰台等多处据点。”

“日方表示第二十九军破坏和平协定，将派遣二十万大军前来报复！”

……

昨天夜间到今天早上，枪炮声响个不停。平津地区的老百姓开始还以为是小鬼子又闹事了，既然担心，又害怕。等到今天早上，才慢慢打听得知，竟然是第二十九军主动反击，还打了大胜仗，丰台、东局子机场、天津东西火车站等地均收复了。

老百姓真是太高兴了，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特别是看到第二十九军围攻日租界，打得小鬼子缩在工事里不敢出来，真是太解气了。而防空部队击落了敌机，民众们被压抑多年的情绪更是瞬间爆发出来，纷纷不顾危险涌上街头欢呼。

其它相隔较远地区的民众也纷纷奔走相告。

“您听说了吗？第二十九军跟小鬼子又打起来了，这回是第二十九军进攻！”

“听说了，咋没听说，昨天夜里打了大仗，丰台、东局子、火车站的小鬼子的都被打死了！”

“打得好，就该这么打，要我说，早就该揍这些龟孙了。”

“可不是咋滴，凭什么只准小鬼子欺负人，不许咱们打鬼子。打仗还不兴人还手啊！”

“就是，这回非把小鬼子赶出华北不可！”

“要赶就赶出中国！”

“小鬼子平时咋咋呼呼，不可一世，真打起来不是二十九军的个儿！”

“二十九军真是好样的！”

“人家当兵的不怕死，咱们也应该出份力，孩他表叔，待会儿咱们劳军去。”

“同去，同去！”

……

早上的时候，大家情绪都很高涨，觉得胜利就在眼前。然而到了上午，日军控制的报纸电台纷纷开始了宣传，说是第二十九军破坏了和平，二十万日军很快就会赶来报复，到时候一切后果都将由中方承担。社会各界犹如被浇了一瓢冷水，悲观、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

亲日报纸电台更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第二十九军。警告第二十九军不要成为“第二个义和团”，导致庚子年间惨剧重演。甚至公然鼓吹“抗日必亡”，“若不惩戒第二十九军，取得友邦谅解，将有亡国灭种之奇祸”，一时间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