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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创药

小说:大世界 作者:个三花老凸 更新时间:2019/4/13 23:09:35

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

水生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身下的土地坚硬冰凉,抽丝一般,将他身体仅有的热气一点点吸走。寒气围拢上来,附着在他的伤口上,一口一口地舔舐还没有凝固的血。脑袋嗡嗡乱响,仿佛钻进了无数只苍蝇,打着滚粘成一团乱飞。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他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年三十晚上,所有人都呆在家里吃年夜饭,守岁,打麻将。土地庙前空空荡荡,漆黑一片。远处传来阵阵鞭炮声,偶有些会飞的炮仗飞到天空炸开,一团团红光闪过之后,夜色显得更黑了。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不能死。

他努力地睁着眼睛,不让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合上。恐怕眼睛一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身体不再寒冷,伤口不再疼痛,脑袋不再嗡嗡响了,天地一片宁静,有什么东西变轻了,如青烟一般,从他的躯体里升起来,飘荡,飘荡……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意味着生命正在离他而去。

我要活下去。我要杀了瘦蟑螂。

星火可能已经被他们打死了。我要活下去,替星火报仇,杀了瘦蟑螂,水生在心里嘶喊着。仇恨是沉重的,像一柄大锤,砸他的头,砸他的心,一下一下。疼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终于把缆绳甩出去,将飘荡的生命套住,重新拉回到身体里面。

每到年三十,签子阿福都要找两个婆姨做年夜饭,蒸年糕,炸春卷,包馄饨,整整做上一天,食物铺天盖地堆满了他的小屋,人进到里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从晚饭时候起,灶上的大锅便煮沸了水。无论是哪个,过年吃不上年夜饭的,只要能寻到他这里来,说声“阿福叔!给你老人家拜年!”年夜饭就会随着阿福叔这三个字热气腾腾地端上来:一碟年糕,一碟春卷,一大碗馄饨,放一小勺猪油在汤里,上面再撒一层绿绿的葱花,让他敞开肚皮吃个饱。

滚地龙和玻璃球像往年一样,去给签子阿福拜年,吃了一肚皮香喷喷的年夜饭,又喝了几口小酒,然后一起回小东门关帝庙。

二人醉眼朦胧,一路打着饱嗝,嗝声应和着空中的鞭炮声,配上滚地龙木板车的吱扭声,鸣奏“嗝吱扭噼啪咚”的新年交响曲。

经过土地庙的时候,滚地龙的木板车不小心撞上了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险些把他摔下来,气恼地骂道:

“丢他娘!哪个狗日的把一条死狗丢在这里,害老子差点儿摔一跤。”

玻璃球睁大了醉眼,黑地里瞧了瞧:“这哪里是一条死狗?这么大个儿。我看像匹死马。”

“划根洋火看一看,”滚地龙说,“死狗不能吃。死马是可以吃的。咱们把它拖回关帝庙,大家伙过年有肉吃了。”

玻璃球蹲下身,划着了根火柴,照了照,惊叫一声:“妈也!是个死人。”

滚地龙也看清楚了,果然是个死人趴在地上,上身被剥光了衣裳,后背血肉模糊一片,下面倒还穿着新棉裤新棉鞋。

“好个倒霉蛋,过年穿新衣服,被人剥了猪猡。咋光剥了他的棉袄呢?下面还有棉裤棉鞋,为啥不要?玻璃球,你把他的棉裤棉鞋剥下来穿吧,省得你整日光着腚藏在毡子里。”

玻璃球蹲下身,正待去解死人的裤腰,忽然觉得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凑近了一看,原来是那死人的眼睛,张得老大老大,正盯着自己看。

“妈也!”玻璃球七魂吓飞了八个,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死人还睁着眼睛呢。”

“胡说八道。要是睁着眼睛,那他就没死。”滚地龙向玻璃球要过洋火,划着一根,将小火苗凑近死人的脸,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水果水生!”

“哪个?”玻璃球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水果水生。”

“我看看。”玻璃球划根火柴照亮了水生的脸,“妈也!真是你啊!水生哥。你这是怎么啦?谁把你打成这样?你活着还是死了?倒是说句话啊!”

“兴许是冻僵了,”滚地龙再划根火柴,“水果水生,你要是还活着,就眨巴眨巴眼睛。”

在火柴光的映照下,水生眨了眨眼睛。

火柴烧了手指头,滚地龙将火柴扔下,对玻璃球说:

“快背他回关帝庙,向花子五哥讨些金创药给他敷上,先救他活命要紧。”

玻璃球跪在地上,连拉带抱地想背起水生。水生身体硬邦邦的,个子有他两个大,哪里背得动?

“哎呀!真急死我了。这不是逼我这个残疾人下地走路吗?”滚地龙解开缠在腿上的布单子,滚下木板车,双腿直立,神奇地站起来,“来,玻璃球,帮我把他抬上木板车。”

二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冻得硬邦邦的水生抬到木板车上。

水生身体太长,两条腿悬在木板车外,好在冻得僵硬,直挺挺地,没有耷拉到地上。滚地龙用布单子缠了几绕,将水生的身体和木板车固定在一起,留下一截单子来,递给玻璃球:

“你受累拉着他吧。我这两条腿缠了一天,现在麻得很,走路软塌塌的。”

玻璃球拉着水生,木板车急促地吱扭吱扭乱响,滚地龙吃力地跟在后面,好不容易回到了关帝庙。

关帝庙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房顶塌了一大块,找些破木板烂草席遮住。庙里的青砖地早被人撬走拿去盖房子,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泥地。**残留着一个石头平台,原本有个关公塑像的,不知是铜的还是铁的,被人盗了去,只剩这个基座。

石头供桌本来横放在关公像前,现在被竖过来,当作庙里的一条分界线。左边是在公共租界讨饭的乞丐们的地盘,右边是在法租界讨饭的乞丐们的地盘。

除了滚地龙和花子五哥这两个乞丐头子可以到对方的地盘走动之外,其余众乞丐是绝对不可以越界的。

木板车吱扭吱扭地进了关帝庙没有门的破门,来到石供桌右边法租界停下。

公共租界的乞丐头花子五哥,早就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地往法租界这边看,眼睛左右不离木板车上拖着的人,向滚地龙搭讪道:

“龙哥!钓了条大鱼回来啊!”

“五哥!正要找你呢。快过来一下。”滚地龙向花子五哥招招手。

“哪个绑来的肉票要藏在我们关帝庙?”花子五哥坐在地上不动,“龙哥,这关帝庙里不光有你的法租界,还有我的公共租界呢。你收了多少钱,咱们要二一添作五平分才是。”

“好好好,跟你平分。你快过来吧。”滚地龙不耐烦地答道。

花子五哥这才起身,磨磨蹭蹭地过去,蹲下仔细看地上趴着的肉票,不由得吃了一惊:

“后背咋打成这样了?还能活么?这人?”

“快拿你的金创药来给他敷上,救他一救。”滚地龙说。

花子五哥把头摇成波浪鼓:“他又不是我们讨饭的兄弟,死就死了呗,管他做什么。祖师爷有规矩,不是乞丐不救。”

滚地龙示意他俯耳过来,压低了嗓子说:

“这是阿福叔让我们带回来的肉票。他家里人不肯出钱赎他。阿福叔叫人打了他一顿,没想到下手太很了,差点儿把他打死。这肉票要是真死了,阿福叔一分钱也拿不到。到时候恼起来,我就说五哥死活不给金创药。”

“别!你不想让我活到明年去了?我这就拿药去。”

花子五哥回到公共租界那边,抱着个粗瓷坛子回来,打开盖子,一股腥臭味从里面窜了出来,闻着叫人想吐。他手伸进去,抓了一把粘稠的像面酱似的东西出来,啪地甩在水生背上。“好大的个子!我这一把都不够。”他又抓一把出来,抹在水生背上。

“好了。回你的公共租界去吧。等阿福叔给了钱,我一准儿分你一半。”滚地龙说道。

花子五哥撇了撇嘴,心里明白有签子阿福在里头,这钱十有八九是拿不着了,悻悻地抱着药坛子回去了。

滚地龙将手指头伸到水生鼻子下面,探了探,对玻璃球说:“有气儿。活着哩。咱们也睡吧。”两人于是往地上一躺,守着水生睡着了。

初一早上醒来,滚地龙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手指头探水生的鼻子,感觉他呼出的气比昨天晚上多了,侧耳一听,好像隐约有呼吸的声音,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等玻璃球醒了,他说道:“你去找趟阿福叔,跟他说一声这事情。另外打听打听,是哪个把他打成这样的。”

玻璃球伸个懒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去了。

良久回来,小声告诉滚地龙:“听阿福叔说,是瘦蟑螂干的。水生哥和那个运粪工叫刘星火的,一块儿在阿芸肉酱面馆的老板娘房里,被瘦蟑螂捉到了,把水生哥打了一顿扔出来。”

“瘦蟑螂!”滚地龙倒吸了一口凉气,“丢他娘!怎么惹上他了?玻璃球,水果水生在咱们这里,阿福叔咋说的?是留着他,还是把他扔进黄浦江里?”

“哎呦!”玻璃球搔了搔脑袋,“我忘了问他了。”

滚地龙骂道:“瞧你这脑子咋长的!快回去问问,要是阿福叔不愿意趟这个浑水,咱们还得想别的办法。”

玻璃球不屑地说:“有什么麻烦?阿福叔还会怕他瘦蟑螂?惹恼了他,一脚把瘦蟑螂踩死。”

“话不是这等说,玻璃球,阿福叔当然不怕瘦蟑螂啦。问题是水果水生不是咱们青帮的兄弟,阿福叔犯不着管他的事情。要是瘦蟑螂找上门来,阿福叔嫌咱们两个多事,那就麻烦了。”

两人正说话,忽然庙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滚地龙?滚地龙?”

二人扭头往门口看,见进来一个女人,小小的个子,穿一身蓝花土布棉衣,认得她是虞裁缝铺的媳妇。

滚地龙一怔,问道:“老虞家的,找我啥事?”

英菊一眼看见地上趴着的水生,光着上身,后背伤痕累累,上面敷着一层黄绿色的面酱似的东西,下面还穿着自己给他做的新棉裤,一双新棉鞋丢了一只,剩下一只穿在脚上。

她跪倒在水生身旁,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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