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别人家的孩子

第二章别人家的孩子

士有百行，以德为首。——《三国志》

我相信，每个人的生命中似乎都有那么一个“夙敌”，他就是别人家孩子，长得好看，乖巧懂事，学习成绩好，还多才多艺。这种现象在我们这一代90后，被社会戏称为非主流的人的身上显得格外明显。我的记忆里，从小学到大学，家里父母永远在那我和其他亲戚家的孩子比较，自己努力学习，有的时候是为了自己，有的时候也是为了父母的自尊心。

所以，我从小学开始就很用功，一方面我知道不努力，一辈子都要活在农村，没法去城市过上更好的生活，一方面也不想让父母在亲戚朋友聚会时显得难堪。

小学的时候家里条件很是不好，一家六口住在茅草屋下，那是一种农村才见得到的房子，土胚的墙体，农作物秸秆的屋顶，每逢雨季，家里似乎跟水帘洞一般。仅靠着种地的微薄收入，生活有些窘迫。我读初中后，父亲就去外地打工，加上乡镇府招商引资，母亲也在城里找了工作，不再务农，家里的土地都是爷爷奶奶在打理，农忙时节也会找些年轻力壮的人帮忙。上世纪90年代末，我家和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盖起了二层的小洋房，生活条件要好很多，甚至有些人家都能买的起汽车。

因此，我们这代人努力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改变自己身边人的生活。所以，长辈把学习成绩作为衡量孩子的优劣标准，我也能理解，但不能原谅。

初中的时候，母亲看别的家长都给家里孩子报了各类兴趣班，什么绘画班，舞蹈班，书法班，奥数班，各类培训在城区站牌广告上都是。我也实在不想去读这些，一来花费比较高，二来文化课的任务比较重。后来，实在坳不过他们，就报了个乐器班。我仍旧记得我第一次去培训教室的样子，我一个一米五多的初中生，背着家里花一千多买的电子琴走进教室，里面全是一米不到小学生。老师诧异的问我:“你找谁？”

“我找周雨晴老师，我是来报道的，我叫高杉。”我强作镇定，心想，“老妈，你真的搞清楚了吗？”

“哦，你就是小夏家的儿子啊。真像你妈妈。”周老师慈眉善目，虽然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但精神矍铄，捂着裙子从琴椅上起身，笑着对我说，“你都这么大了啊？”

“老师，之前见过我？”

“是的，你妈妈小夏是我的学生，她初中毕业没多久就嫁人。最近托我教她孩子学琴，没想到是个初中生啊。”周老师拉我进教室，“你个子高就做最后一排吧。”

后来，我就在她那里上电子琴课，一直到高中二年级，高三因为全力冲击高考，停了一年的课程。在此之间，周老师说我乐感很好，虽然学的晚，但是学的快，也曾推荐我去考音乐特长生，不过，还是被我婉拒了，因为我知道，我的技术达不到什么很高的水准，只是凭借着比别人强一点的学习能力，在同龄人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出众而已。最好的一次成绩，也只是过了市里比赛的初选，复选直接被涮下来。

虽然如此，每当逢年过节，亲戚们总是会说，夏家的高杉学习成绩好，还会弹电子琴，甚至他们来家里拜年，还让我去演奏，他们大多数都是农村走出来的，有多少能听得懂呢？即使，我刻意地犯错，他们也会乐呵呵的鼓掌，不禁觉得好笑。

在这件事情上，比较惨的，似乎是我妹妹，都是同一对父母生的，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她的功课很不好，小学在班里还是处于中游的位置，初中各种垫底，参加各种补习班也没有太多的成效。说她是我亲妹妹，别人都不信的。

母亲姓夏，是从城东嫁过来的姑娘，老一辈的包办婚姻，跟父亲没怎么来过几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就匆匆结婚了。母亲娘家出了三个大学生，大表哥夏青松在我读高中时，已经博士毕业了，二表哥夏劲柏，三表姐夏修竹都是本科毕业。在他们80后的光环下，我们这一代90后都要向他们看齐。夏家的条件也不好，出了三个大学生后，他们在乡里格外地能挺直腰杆。长辈总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是他们想过没有，即使你吃得了苦中苦，也未必能做人上人。能让人成长和进步的，不是艰苦卓绝的生存环境，而是来自内心的坚持，不论你处在低谷还是**，不论你生活条件严苛或是优渥，你依旧能不断进步，不断提升自我，才能真正的成长。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活成这样态度的人，实在是很少。

依旧是填报志愿的那天，晚上母亲加班回来，她很安静的走进来了，我在二楼自己的房间看书，完全没留意到她推开我房门，问道：“你填了哪个学校？”

“我打算直接升入高中部，不去市里了。”我合上书本，转过身“三年学费全免，家里负担轻一点，供妹妹一个人学费就行了。而且，我们学校新建了校区，师资力量也充足，教学条件也比以前要好，虽然比不上市里的中学，但在县里还是一流的学校。而且，我还有几个朋友也在这里读书，新的环境，我怕有些不适应。”在她开口之前，我告诉她所有想要的回答。

“你自己拿的主意就好。”她笑着，脸上的疲惫也变淡了，“别看太晚，早点休息了。”

“我晚上烧了热水，你洗个澡哦也早点睡吧。”

我把书放回书架上，那是个两米多高的三层架摆满了书籍，大部分都是表哥表姐们上学时看的书，后来送给了我，书都很旧，或许有的也是他们从别人那里淘来的，一大半都是教科书相关的辅导类书籍和题集。还有一部分中国古典文学，虽然外国的书也看，但是当时获得的书籍有限，基本上都是中学生常见的文学名著，例如，四大名著，四书五经，古文观止，上一辈人没有多少文化，大部分都是自己在琢磨，实在不懂的，我也会拿去问问老师。你若是以为我是个只看名著的好学生就太天真了，书架下层的立柜中，都是金庸古龙温瑞安的武侠小说，以及一些我从家里旧箱子中翻到的电影画报，应该是我父亲年轻时收集的杂志。后来母亲发现这事，也是与我大吵一架，不过在当时的考试中，我依旧是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她最终还是容忍了。为了避免与她再起争执，在她面前，我也很少翻阅。

旁边的两层架子上，放的各类唱片和磁带，虽然家里给我买复读机和CD机是为了给我学英语用的，其实我大部分都用来听音乐。就像现在大学生买电脑一样，说是为了学习，其实大多数学生最终大多时间用来打游戏和上网。家里给我的零用钱基本上都用来买这些东西。你可能觉得这没有什么，的确，当时家境变好后，一个月花几十零用钱不算什么，不过，那都是父母辛辛苦苦赚来的，我没有用在学习上，成年后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父母。

八月份中旬的时候，录取通知书就下到学校了，虽然是已经安排好的，貌似流程还要走一遍。那天，我从学校回来就去地里帮忙，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快一米七多高的男孩子挎着竹篮去菜地里采黄瓜和西红柿，虽然有些违和，但却真实。快五点的时候，我坐在楼下的饭桌上，一边翻阅着吕之海借给我的《哈利波特》，一边等着电饭煲煮好饭。母亲下班比较早，从补习教室接回妹妹，笑呵呵地对我说：“饭做好吗？”

“嗯，回来啦，今天厂里不忙吗？”

“最近没什么活。”她放下包，到门外的揠水井处洗了洗手，“通知书拿到了，是吧。我看看。”她觑着眼看了一下，“9月3号开学，你都准备了没？”

“初中的东西，我都没忘，这几天都一直在复习。”我把书放回房间，走到厨房端菜。

“老哥，我渴了，煮汤了吗？”晓梅把书包往房间一扔，蹦跶出来。

“西红柿鸡蛋汤。”

“怎么又是这个？”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你就不会做点别的吗？”

“会啊，但是这个做起来方便。”我将汤从锅中盛上来。

“晓梅明天不上课，我明天下午没事，中午回来吃，你上街买点菜，再去买条鱼。你们马上要开学了，营养方面还是要跟上。”母亲从橱柜中拿出三套餐具，跟我摆好。

“我身体挺好的，给晓梅买点吧，她不喜欢西红柿。”

“晓梅，你明早别睡懒觉了，跟你哥一起上街买菜。”母亲喊了喊还在洗手的妹妹，转头对我说道，“你表姑妈家的孩子，好像被市三中录取了呢。”

“谁啊？”一时之间，我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人，上一辈人没有怎么计划生育，导致我这一辈七大姑八大姨特别多，逢年过节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

“就是我叔叔家的外孙女，名字我也忘了，小名好像叫小英。你们这一辈，就属你们两个最争气，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叔叔家的外孙女，也就是我外公的弟弟的外孙女，也就是我的表堂姐或者表堂妹？”这层复杂的人物关系，我不禁头大，”到底谁啊？””

“我也是听你舅舅讲的，你表哥去年刚考上博士，除了给你买过很多资料书以外，也给她带过不少，她初中时在城东的六峪中学读的，。以后你找到好工作，也要感谢人家，知道吗？”母亲还是那一套教导，虽然我都懂，但是重复的赘述已经让我有些不厌其烦。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知道了，知道了。”我机械地背着《诗经》里面的句子，像往常一样应付着她。

那个年代的我们，总是被家长们比来比去，成绩好的趾高气昂，成绩差的又在恨铁不成钢。成绩成为了衡量一个人是否优秀的重要标准。我们都活在这根标尺下。

这种现象一直被延续至今，从90后延伸到现在的00后，教育的花费也越来越昂贵。首先，国家与社会重视教育并不是不好，只是我们要把教育的重心从文化课的成绩，转移到更基础的思想品德和法律教育上，先“育人”，再“育才”，否则教出来的只是有知识没文化的新一代“文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