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蛮儿老矣

雄伟的太和殿中，象征九五至尊的龙椅正上方，?天花正中安置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

巨龙的眼睛俯视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大有帮天子监察百官之意。

可毕竟死物终究是死物，不管被雕饰的再如何栩栩如生，也是看不懂百官交头接耳只中的深长意味。

可杨隆，这个九五至尊，一代天骄，他要看的却是，天下苍生！

大太监离贡扯开自己公鸭一般的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开口的是兵部尚书王哲，这位年逾六十的老将，是当之无愧的两朝元老。

与先皇关系形同父子，与现在的天子，更是犹如亲兄弟一般。

老将军本来已经到了告老的年纪，只因当时先皇驾崩之时曾握着他的手说了一句：“我大乾靠山有朝一日必倒，到时还要靠你这蛮儿扭转乾坤！”

就因这短短的一句话，黄巾蛮儿接下了兵部尚书一职，扛下了保家卫国的大旗。

晃眼二三十载，一直挺立在朝堂之中，守卫着大乾的疆土，不离不弃！

虽然如今已成老翁，但试问整座朝堂，谁人敢轻视这个白发老将？上朝之时，就连同样战功卓著的皇子杨跃，不是同样要站在他的后面？

此时他一说有本要奏，整个朝堂上下都屏气凝神，仿佛是要聆听圣意一般。也确实，他的话，与圣意相比，又差了几分几毫！？

“狗贼杨允叛乱，为祸苍生，臣请旨执符挂帅，斩下狗贼狗头献与陛下！”

什么！？

老将军要批甲挂帅？老将军年事已高，怎可再受沙场的颠沛！

王哲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文武百官，个个都交头接耳起来。

“咳咳！”杨隆坐在金光闪耀的龙椅之上干咳一声，不等他接着说话，边上伺候着的离贡立刻扯着公鸭嗓子喊道：“肃静肃静！”

整座太和殿，瞬间鸦雀无声，杨隆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个几十年的兄弟：“王老头，你都多大年纪了，难道还要和这些小辈们争这些东西？我们都老了，沙场，该让出来了！”

“陛下！”王哲睁着怒目，仿佛是要与这个一朝天子置气一般：“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可以让后辈去磨练，但是如今，却是一大藩王叛乱，怎可继续儿戏？”

什么！？儿戏？

杨跃原本也是不知是如何，与这个功勋老将一直就对不上眼，此时见老将军竟然说自己儿戏，即使脾气杨跃再好，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高兴了。

“老将军！”杨跃在心中思量了一番，淡淡的一笑：“老将军年事已高，怎可让老将军再受沙场的颠沛！本王斗胆，这次就由本王挂帅，老将军尽管在朝中静候佳音，老将军，觉得如何！？”

杨跃的语气十分的谦恭，但是也不置可否。

杨隆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中满意的一笑，确实，刚才他说的那番话。从太子杨弥口中说出来不行，从二皇子杨章口中说出来也不行。

唯独从这个好战，会战的三皇子口中说出来，恰到好处。

王哲看着一脸谦恭的杨跃，右脚突然抬起，朝着杨跃的肚子踢了过去。

杨跃看到王哲抬脚，本来完全可以躲过去的，但是他没有躲，硬是扛了王哲一脚。

王哲老当益壮，加上杨跃本来为没有抵抗。这一脚下去，杨跃整个人退后了四五步，直至另外一边的宋新王丰几人将他扶住，才阻止了后退。

杨跃忍者剧痛，朝王哲一抱拳：“老将军果然老当益壮，但是今日本王，就是顶死，也要与老将军抢这一枚虎符！”

朝堂之上，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天朝王法何在？如若换了别人，别说是打了杨跃了，就是打了一个普通小吏，也已经是冒犯了龙颜，这可是该死的罪名！

对于王哲，只要是他不把杨跃打死，谁又敢管他？谁又能管得到他！？

王哲怒目瞪了眼这个和自己一直不对眼的后辈，又把目光转向了龙椅之上的皇帝杨隆。

杨隆笑了笑，本来该有的王霸之气早不知已经跑到了哪里，那笑意，简直可以说是有些让人无言。

“你个老小子，也不看看你都几百岁了，还和小辈们有什么争的，再说了，跃儿今年已经二十有三，想当年咱老哥几个，不是十七岁就率领铁骑开疆扩土了？”

说到当年，杨隆的脸上明显的露出来一丝自豪。

杨隆的江山是自己一手打出来的，先皇手上的大乾，只是一个小小的伯国，到现在拥有这么宽的疆土，几乎都是杨隆和王哲两人一手造就的。

但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是真的难。杨隆通过嫡长子继承，顺利的坐在了龙椅上，但是当上皇帝的这么些年，不仅没有继续开疆扩土，反而是封了大大小小的几个诸侯藩王出去！

所以到如今，也只有几十年前的赫赫军功能让他提起一点自豪感。

王哲这次倒是静的出奇，没有如往常一样打断杨隆的回忆。而是等着他缅怀完，再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旁人也不懂这对生死兄弟是在传达什么。

众人知道的，只是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杨隆把目光一收，仰躺在了龙椅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谁也不知道这两兄弟神交了这么久，那些眼神里包含的都是些什么！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生怕冒犯了两人。

突然，王哲哈哈一笑，转身拍了拍杨跃的肩膀：“虎符真的给你，你准备怎么做？你能怎么做？”

杨跃在心中暗暗一笑，王哲此话一出，他就知道，这回的帅印一定非他莫属了。

“我不用虎符，只要父皇一道圣旨即可！”杨跃看着龙椅上似乎是在休憩的天子：“小小一个杨允狗贼，用不着动用我京师大军！”

“哈哈哈哈！”杨隆突然张开眼睛，十分兴奋的大笑起来。王哲也大笑起来，声音不比杨隆的小！

“行了？”

“够了！”

关系是君臣却更似兄弟的两人一共就说了四个字，王哲直接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三步之时，哈哈一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六步之时，又是一笑：“义父，蛮儿老矣！”

走到第九步，面无表情，话却最多：“杨弥小子，愿你等情谊永固，我大乾万世辉煌！”

九步，三句话，说完以后径直就出了大殿，至终也没有和杨隆说过一个字。

那四个字，成了世人所知的，老哥俩最后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