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翌日

“葛大哥，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罗三炮问道，

他们三人在一个小院子里，只有土培的一个小房子，已经四处漏风了。

葛庄坐在门口，嘴里叼着一根草，不知在思考什么，一脸的茫然。

片刻，葛庄吐掉草杆，说道：“准备，当兵去。”

“啊？”罗三炮有点不相信，自己从来没想过当兵去，自己以前总想挣钱，当兵还真没想过。

葛庄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你不是想出人头地吗？大哥带你，但是，在当兵走之前，我得把你的仇给你报了，省的你挂念。”

昨天葛庄已经了解罗三炮的情况了，这里有一个地主，叫杜老三，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杜秋生已经外出求学了，小儿子杜寒生不学无术，仗着家里的势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罗三炮的父亲罗金发是杜老三家里的长工，每年的春种秋收都是罗金发负责，有一次杜寒生欺负村头的二丫头，被罗金发给撞见了，杜寒生再三警告罗金发不许传出去。

杜寒生不知道，还有别的人在暗中发现了这件事，并且传的沸沸扬扬，二丫头被戳着脊梁骨骂，被迫跳井了，出了人命了，杜老三找人把杜寒生给关在了家里一个月。

杜寒生坚持认为是罗金发传出去的，所以就偷偷的找了一些人，把罗金发狠狠地打了一顿，结果不出三天，就直接撒手而去了。

葛庄有些气不过，决定一定要帮他解决了这个事情，不然的话以后会是他的一个心理障碍。

不久，江义就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了，说道：“大哥，已经侦查好了，现在杜家人心惶惶的，杜老三把杜寒生打了一顿，关在了后面的房子里面，只要我们动作快，今晚从后面围墙翻进去，弄死这个狗日的不是什么难事。”

罗三炮有点感动，这两位原本素不相识，只因好心帮助自己埋葬了自己的父亲，如今竟然还要为自己报仇，原本自己决定找个机会跟杜寒生同归于尽，此时此刻，自己仿佛看到了希望。

罗三炮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然后我们一起走，当兵去。”此时此刻，罗三炮再也不能怂了，只有当了兵，自己才能有出路，报了仇，自己当兵才能躲过一劫。

葛庄说道：“好，两位兄弟，今晚，我们就准备去报仇，然后一起去当兵。”兄弟三人狠狠的点了点头。

…………

夜已经深了，杜家围墙外面，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慢慢的靠近，葛庄等人正在观察周围，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今晚的月亮躲在云朵的后面，只露出弯弯的月牙。

江义和罗三炮四手并在一起，对着葛庄点点头，葛庄身轻如燕，一跃就上了墙头，稳住身子观察一下周围，发现空无一人，转过身来，伸手拉着两个人就上去了。

三人很快就摸到了关着杜寒生的屋子，听着里面的打呼噜的声音，看来杜寒生睡得很死，江义拿出一个铁丝，用手捅破窗户纸，铁丝伸进去，轻轻的勾开了窗户的插销。

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杜寒生，葛庄轻轻的拿起掉桌子上的抹布，一步一步的靠近床边。

说时迟，那时快，葛庄手里的抹布一下就塞进了杜寒生的嘴里，然后罗三炮和江义手里拿着床单把他绑住。

杜寒生一下就醒了，惊恐的看着三人，但是屋里特别的黑暗，只能看到三个影子，葛庄他们死死的控制着杜寒生，他喊都喊不出来，只是双腿蹬着床板发出“咚咚”的声音。

“汪汪汪”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狗叫，葛庄特别紧张，手里拿着枕头捂着杜寒生的脸，低声告诉江义，说道：“快，拿腰带，赶紧解决了。”

江义拿起一根腰带，对着杜寒生的脖子绕了一圈，狠狠的勒住，如果有光亮的话，就能看见江义暴起的青筋。

杜寒生挣扎了几下，然后就慢慢的不动弹了，江义生怕杜寒生再醒过来，就在脖子上狠狠的打了一个死结。

“快快，抓人，有人在二少爷的房间里面。”

不停的狗叫，招来了一帮护院过来了，一时间，罗三炮和葛庄都慌了，葛庄低吼一声，说道：“快，快走。”说着话就赶紧的冲着来时的窗户，一个越身就窜了出去。

三人冲了出去，决定按原路返回，这时，那条狗冲了过来，冲着江义的腿就咬了下去。

“啊，艹，这畜生。”

江义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葛庄抄起一根棍子对着狗脑门就狠狠的打了下去，但是，狗的脑门很硬，一棍子压根就没打死，拼命的在撕扯江义的小腿肚。

罗三炮一边往江义那边走一边摸索，突然间，他摸到了一把镰刀，罗三炮冲上去，拿着镰刀狠狠的对着那条狗的喉咙割了下去，那条狗的嘴终于撒开了。

“怎么样，还能不能走，快，翻出去就好了。”葛庄说道，那帮护院的喊声越来越近了，得赶紧的出去。

江义忍者痛，说道：“没事，我能走，快走吧。”说着话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

……

天马上就要亮了，三人已经摆脱了杜家护院的人，一路朝着镇南方向跑去，江义已经全身无力了，葛庄看了看后面，没有人在追了，说道：“我们歇一歇吧，三炮兄弟，你去看看能不能弄点水，我给江义看看伤口。”

三炮点点头，说道：“好我去找找。”说完就准备离开了。

刚走了没几步，罗三炮一脚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紧接着就吓了一跳。

“哎呦卧槽，小爷我睡个觉怎么都睡不好啊，踩到我了。”一个浑身邋遢，头发像是鸡窝一样的人坐了起来，看起来，那就是个要饭的。

罗三炮蹲下来，双手抓着那个要饭的衣服，说道：“这里哪里有水，我需要水，快。”

那个要饭的说道：“这地方哪来的水啊，你得跑到那边的林子，里面有一条河沟子。”

罗三炮赶紧的就跑了过去，江义需要水，他是为了给自己报仇才弄的，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自己会愧疚一辈子。

“诶，你这人咋这么没礼貌啊，踩到人连声对不起都不会说，小爷我也是有文化素养的好不好，你站住。”说完看样子罗三炮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起身就追了过去。

不久，罗三炮带着一壶水就回来了，当然了，那个要饭的也一直紧紧的跟着。

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点亮光了，葛庄看着江义的表情，脸色苍白，嘴唇都发紫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大哥，我不行了，我感觉我快要死去了。”江义弱弱的说道。

葛庄拦住他的话说道：“说他妈什么呢，与我在，我不能让你死去的。”

罗三炮也是安慰江义，说道：“别这样说，江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葛庄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说道“马上找一个郎中，我们需要郎中。”

罗三炮看了看周围，去哪里找郎中啊，罗三炮一把抓过来那个要饭的，说道：“你说，这里哪里有郎中，我求求你，快点吧，人命关天啊。”

那个要饭的想了想，说道：“那个前面村子里面有一个郎中，咱们过去吧。”

葛庄背起江义，拼了命的往那边跑去，刚下过雨的地面上，有着一丝泥泞，一路上葛庄趔趄了好几下，差点摔倒，但是很快调整一下，继续的往前跑。

三炮和那个要饭的在一边护着，生怕葛庄体力不支摔倒，罗三炮好几次提出他来背，结果都被葛庄拒绝了。

一路跑到了一个小村子，在那个要饭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郎中家里，这个时候郎中还没开门，罗三炮上去就是拍门大吼。

“先生，先生，开门啊，救救我们这位兄弟吧。”

很快，门打开了，一个带着眼睛的老人打开了门，说道：“不要着急，我来看看。”

说着就走出门，蹲在了江义旁边仔细的瞧了瞧，此时的江义嘴里开始吐白沫，眼睛翻白了，嘴唇已经发黑了。

老先生赶紧的说道：“快，把他抬到屋子里面，动作轻一点。”

葛庄三人在门口等待着，葛庄这才发现那个要饭的也在旁边，说道：“谢谢你，这位兄弟。”

那个要饭的站起身，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别谢我啊，我也没干什么，你们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赏我一顿吃的，我就满意了。”

罗三炮看看葛庄，低声说道：“我们没必要招惹这样个麻烦吧，绕来绕去就为一顿吃的，吃了这顿还惦记下一顿。”

葛庄微微点头，想了一下，说道：“你就只为了一顿吃的？”

要饭的嘿嘿一笑，说道：“这人活着嘛，吃饭当然是第一位了。”

葛庄点点头，说道：“对，人活着都是为了吃，那你想不想一辈子都有的吃啊。”

那人突然疑惑了，说道：“真的一辈子有的吃？我侯吉可不是好糊弄的啊。”

葛庄点点头，说道：“对一辈子有的吃。”

侯吉还想再问点什么，这个时候郎中走了出来，葛庄和罗三炮连忙上前。

“先生，我兄弟怎么样了？”葛庄急忙问道。

郎中的脸色很不好，葛庄看了看罗三炮，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块大洋递给罗三炮，说道：“你先带着这位……”

说着话指了指侯吉，侯吉连忙说道：“我，侯吉。”

“对，侯吉兄弟，你们两个去买点东西，准备路上吃，我去看看江义，他没事了我们就启程去黄安。”

罗三炮虽然很想知道江义的病情，但是，眼下所有人在这里着急也没用，所以，接过那块大洋就带着侯吉出去了。

看着他们两个出去了，葛庄这才放心，说道；“先生你说吧。”

那个郎中说道：“情况很严重，你还是进去看看他吧。”

葛庄心里很不安，郎中都这样说了，那江义恐怕……

走进屋里，江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里面已经布满了血丝，现在已经有意识了，看到葛庄来了表情特别的激动。

江义弱弱的说道：“大哥，对不起，我可能不能跟你去当兵了。”

葛庄眼眶里面泪水在打转，说道：“没事的，兄弟，你会没事的，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义勉强的嘴角扬了扬，说道：“没用的，我都知道，刚才先生尽了最大努力，我知道我的身体的。”

葛庄看着江义，问后面的郎中道：“先生，他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在一边，说道：“我已经把他伤口处清理了，但是，你们经过剧烈运动，加快了身体内的循环，毒素已经侵入了七经八脉，五脏六腑了。”

葛庄抓着江义的手，说道：“兄弟，你坚持住，我会想办法的，只要你能坚持住，我们会成功的。”

江义弱弱的说道：“大哥，你不要安慰我了，我还想听你给我唱一次《白雪遗音》。”

葛庄眼泪再也收不住了，当年他们离开福建北上，二人一路无聊的时候，都是葛庄唱歌给江义听，唱的最多的，就是这首《白雪遗音》

我今去了，你存心耐

我今去了，不用挂怀

我今去，千般出在无奈

我去了，千万莫把相思害

我去了，我就回来

我回来，疼你的心肠仍然在

若不来，定是在外把相思害

…………

歌还在唱，这首歌当初学来是为一个女孩唱的，每次跟自己兄弟唱这首歌，都会不好意思哈哈的笑，但是，这一次，他是在哭，没想到，这一次，唱这首歌变成了回忆。

歌声中，江义缓缓的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不停地颤抖，葛庄伸手去用小拇指勾住江义的手，突然，江义的手落下来，再也没有动静了。

“江义！！！江义！！！”大声的呐喊，让自己心里的痛苦释放出来，自己的兄弟，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今天竟然就这样离去了。

后面的郎中则是上前，看着感人的场景，两行老泪流了下来，走到葛庄的后面，说了一句：“小伙子，节哀啊，赶紧的让他入土为安吧。”

葛庄现在还在想，这件事怎么跟罗三炮讲，如果罗三炮知道是为了给他报仇而死去，那么，这就是他一辈子的心魔，无法原谅自己。

………………

我听到这里，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场景，我能看到的，是老鸟无法放下的兄弟情，还有那个可怜的江义，可惜了他没有后代，如果有的话，那他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大哥，罗伯伯的事情……”二叔打断了老爸，似乎里面还有一些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老爸喝一口茶，这个时候他的眼神很复杂，我猜测，当初因为这件事我爷爷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老鸟一起。

老爸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到我面前，说道：“这里面，是我查到一些于凤英的资料，其实在你之前，我们都帮过他，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得不停止调查。”

说完这些，老爸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二叔一眼，二叔缓缓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接过老爸手里的档案袋，迫不及待的想打开看看，老爸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天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还有事情，需要出一趟远门，得起个早了，哎，又睡不了懒觉了。”

这一刻，我感觉父亲轻松了许多，又像我小时候跟他在一起玩耍的样子了。

二叔站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你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有什么事跟我说。”

我送了送二叔，二叔最后看我那一眼，包含了许多许多。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档案袋，看了看里面的资料，不得不说，老爸调查的很仔细了，老爸不做侦探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