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幻缈如梦，涅槃之地

齐云轻呼一口气，拿过唯一一件备用的却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穿上。

他的储物戒指早已被姜焚天收了去，要不是齐云脑海中的封印，齐云恐怕连灵魂都被强行搜索了一遍。

此时，敲门声响起，孟姓老人的声音传来：“小云啊，你怎么样？”

齐云微微一笑，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撑不过前一个夜晚，所以这里的几个人都极为和善——至少对于这天剑渊中人如此。

“孟爷爷，我没事。”

齐云推开房门，眼帘中映出老人略显疲惫的脸庞，这是这里每个人的常态。

房门打开，老人瞬间眸光一亮，齐云脸上和身上不是血污便是淤泥，这还是第一次显露出真实面貌。

只见他面如冠玉、英俊绝伦，全身上下都如同上好玉石一般晶莹剔透，一眼看去，一身破衣烂衫却也胜似云端霓虹。

老人拍了拍齐云的肩膀，笑道：“老夫我年轻时候也是你这副容貌。”

“嘿，你这老不羞，你年轻时候要是有这后生一半英俊，哪里会落得个被老婆背叛的下场。”

这道声音一响，老人顿时脸色一沉，回首抓住一个白发青年书生的脖领便道：“你这书生，亏得在外被称为圣人，嘴上怎么如此缺德。”

齐云赶忙将两个人拉开，对书生笑道：“梁老，您就不要刺激孟爷爷了。”

书生轻轻一笑，老人则轻哼一声道：“来下一盘吧，输的人绕着村子裸奔一圈。这可是你们的四艺之一，你可不会拒绝吧。”

书生脸色一僵，虽然他棋力并不弱，可从来没有赢过这个魔头，但碍于儒门的脸面他又很多时候不得不应战。

齐云看着争执的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不禁啼笑皆非，谁想得到这两个老人曾经都是纵横天地的一代绝世人物？

有资格进入这四极牢笼的中心地带，哪一个人的来历都不简单。

正想着，一个中年人领着一个六龄孩童走来，中年男子容貌硬朗，身材修长匀称，如一杆长枪般挺拔。

他摇了摇头道：“进来这么多年了，也就您两位才有闲心吵吵闹闹。”

孩子大眼睛盯着齐云转了两圈，道：“父亲，哥哥长得好漂亮啊。”

中年一笑，道：“形容男人不能用漂亮这个词，要用帅气。”

孩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人撇了撇嘴角，道：“出又出不去，修炼也修不了，我们还能干什么？”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仿佛一座无形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齐云忽然笑了笑，说道：“姜家剥夺了我的一切，但他们如何想得到，人的可能性是绝不会被抹杀的。”

书生无精打采道：“天野外便是逝魔之森，到处都是魔气，就连剑意都斩之不灭，我们这些废人是沾着即死，如何能出去。”

老人虽然目光阴沉但并未反驳书生，他们都知道，出不了这里便不可能进行修炼，夜间的流散的魔气和剑意会将他们的一切积累斩灭。

齐云摇了摇头道：“办法还是有的，只可惜我暂时无法带各位出去，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接你们的。”

几人闻言均是一愣，老人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那种魔气甚至可以另五玄道则境发狂，可以让二玄明道境溃烂，你现在也只是个身体溃败的……”

老人忽然住口，因为齐云的气息与前些天绝不相同。

齐云笑了笑，揉了揉小孩子的头，抄五十余米外的那扇半掩着的木门走去，这是这个村子最后一户人家。

孩子拉着中年的衣袖，有些害怕地道：“父亲，那个小女孩好可怕，为什么哥哥对她那么好呀。”

中年脸色复杂，道：“就连我们这些人都看不出她的来历，按理来说有资格被关进这里的都是成名人物才是。”

书生摇了摇头道：“成什么名，那丫头看起来就没离开过这里，谁知道她在这里活了多少年。”

齐云推开房门，一道娇小的白色如惊弓之鸟般闪退。

那是一个年龄不过十岁的女孩，一头乌灰色的长发夹杂着泥土和血渍披散在地面上，一张小脸上也是被一层泥土覆盖。

泥土之下则是溃烂的皮肤，令人见着便要心生恐惧，进而生出退意乃至杀意。

唯有玲珑有致的脸型看出她的精致，但偶有漏出的肌肤也是深沉如褐土，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是她最为美丽的东西，一身白衣是她身上唯一干净的事物。

那覆盖她全身的东西被这里的人视作诅咒，每一个接近她的人都会被更强大的魔气缠身，所以谁都避之如蛇蝎。

自从来了这里，齐云便会下意识地每天来到这个房间，他当时无力帮小女孩做些什么，但不碍于齐云对她释放善意。

就算失去了主观意识，属于绝世人物的感知却没有消失过。

齐云对她微微一笑，对小女孩来说，这缕微笑正如黑夜里的星光，寒冷中的暖阳。

在这记不清的岁月里，外面屋子的主人换过了无数次，来过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在这里痛苦地**，在这里绝望地死去。没有一个人每天与她聊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个人露出过如此令人感动的笑容。

齐云走近女孩，女孩便后退一步，墨玉般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在小女孩的心中，若是这样的笑容因她而消逝，她也许会再次跌入那片无尽的深渊吧。

齐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轻生道：“所谓的魔气伤不到我，传说中的天剑也奈何我不得，哪怕是这天剑渊倾倒，我也不会伤到一丝一毫。”

他用最无谓的声音说出了在这天剑渊最狂妄的话语，可女孩却没有怀疑，只是怔怔地看着齐云。

齐云轻轻一笑，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蓬乱的头发。

她舒服地抬起头，忐忑地蹭了蹭齐云的手掌，然后轻轻地沙哑地**了一声。

她在门缝里看见那些人经常这样摸孩子的头，这是不是就是不讨厌的意思？

她缩了缩头，捂住了自己的嘴，目光忐忑却有光彩地看着齐云。

齐云继续摩挲着她的头发，道：“你想不想要一个哥哥？永远会去爱你，永远会去照顾你的哥哥？”

他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因为他而生，是轮回之力带给他的馈赠，可这条因他而生的生命却因此遭到了如此厄难，齐云如何不心痛？

两行清泪顺着女孩的脸庞垂下，她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出来。

她努力了很久，方才蹦出了一个复杂到极点的音节，这个音节穿出很远，清脆如落珠，纯净似波涛。

屋外的几人没有听懂这个音节的意思，但是这一刹那间的感受却让他们这些绝世强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悟道契机。

若不是身在牢狱，恐怕他们现在就会再有突破。

齐云嘴角微翘，另一个音节从他的口中发出，屋外的几人再次受到冲击，除了那个孩子外，几人皆是盘坐在地，仿佛新有感悟。

女孩瞪大眼睛，泪水源源不绝地流出，其中蕴藏的激动和幸福感犹如静水流云般清澈透明。

这是另一个地方的语言，他在哪里都有一种同样的称呼——道文。

它写出可传承一方绝世道统，念出可引天地同鸣，是万千世界强者通用的一种语言。

而她生而不凡，天生便会这种语言。

她问：“您不怕吗？”

齐云答：“不怕！”

斩钉截铁，义不容辞，这个意思如春风般吹进了女孩荒芜的内心，另她眼中的泪水如泉般涌出。

齐云的脸色有些苍白，这种语言说出来一个音节就如同使用了一个损耗极大的剑技功法，损耗非常。

他轻叹一声，道：“我来教你现在的语言文字吧，我现在无法一直使用这种语言。”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下一刻，齐云上前，将她幼小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齐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颤抖了两下，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之后几天，齐云便将女孩接入了自己的房间里，没日夜地教她读书写字和这片宇宙的风土人情，并给她品尝老人送给他的谷物。

而另老人、书生等人惊讶的是，这几日的夜晚没有发生那种噬心蚀骨之痛。

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如同一场幻梦。

某日清晨，老人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侃侃而谈，唾沫星子飞溅。

而书生则鄙夷地看着他，不时地怼上两句，总惹得他脸红脖子粗。

中年则领着男孩站在一旁，尴尬地看着两人，倒是男孩对两人所说的往事很感兴趣的样子。

此时，齐云领着女孩来到了这里，两人停止了争执，看着齐云。

老人仰天长叹，道：“你要走了吗？”

齐云正色道：“是。”

书生看了女孩一眼，她依然是黑黢黢的样子，只是泥土已经不见，头发依然是不健康的黑灰色，他忽然道：“要带着她？”

齐云道：“是。”

书生想了想，道：“我很擅长取名，要不要……”

“谢谢爷爷，哥哥已经给我取名字了，叫幻缈！”

小女孩忽然开口，依然是如佩环般的声音，无比悦耳。

书生一愣，然后赞叹道：“幻梦如烟，缥缈似梦，好名字，好名字啊！”

齐云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这次要出去也极为冒险，毕竟那片森林里也许不光有魔气。”

“若是有幸活命出去，我必然会回来解救诸位。”

三人欣慰地点了点头，老人走上前将一块雕刻着火焰的黑色令牌递给齐云，道：“我与他们不同，本来我没有被关入这里。”

“但在外面的四极牢笼我却有了一番作为，重新走上了修行之路，霸占了东极大陆，组建了一个名为噬炎宗的宗门。”

“四极牢笼如其名，东极和西极大陆遍布火焰，被无边的火海包围，南极和北极大陆则被寒冰覆盖，常人根本无法生存。”

“那里与外面不同，你来自齐家，八家的天才弟子至少也有洞天修为。六玄进入轮回的核心弟子和七玄入圣的长老数不胜数。”

“四极牢笼中人大多是被废了修为，又重头开始的强者形成的生态链。对于你这种年轻人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磨炼进步机会。”

“就像我们噬炎宗，除了我这个重修的轮回强者外，最强大的也不过五玄道则境。但已经可以被称为东极大陆的最强宗门了。”

“所以这里对你来说，可以说是一个深渊，但也是一个涅槃重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