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亲历贫困

虽然心中不停吐槽，但是我还是跟着王小格到了他家。

好久不运动了，才50斤大米，就让我有点喘不过气，看着眼前咬牙坚持的脏娃娃王小格，一种耻辱感涌上我的心头，人真的还是离不开锻炼啊，不然连个小孩都比不上了。

一边吐槽自己，我一边打量着王小格家。

从外观上来看，王小格家还是有一定的底子的，小王林在世的时候，就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在他小两口的努力下，修建了一栋三层楼的砖房。

上有双亲健在，下有茁壮成长的双胞胎儿子，家有房子、房有贤妻、仓有粮食，可以说当时的小王林，那是全村中上家庭了，从当时的标准来看，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康之家”。

一场事故，就改变了这一切。

眼前的王小格家，只能让我想到一个字：惨！

小王林的突然离世，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太多的变故，他老婆跟人跑了不说，留下的摊子更是无人打理。

还没有装修的水泥墙是原色的，已经潮湿得到处是霉，墙壁角落的一些地方已经渗水，青苔开始冒了出来，一楼的厨房灶台可能是许久没有使用的缘故，铺满了灰尘，整个房子又霉又潮又臭，我实在是忍不住这样的味道，只有捂住了鼻子。

一楼堂屋旁边的房间里，铺着一张小小的床，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正在房间里坐着，她面前的床上躺着一名已经瘫痪的老人。

见到我的到来，老头子艰难地扬起了手，呜哇呜哇地说着什么，反正我是听不懂；而老妇人是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盯着我放在堂屋的大米上，眼睛都不肯挪了。

这对老夫妇就是王老格和万发枝。

我知道这家人实在饿得厉害，就吩咐王小格赶紧升火，最起码要弄点吃的东西出来，先把人命给保住了再说。

王家实在是家徒四壁，连生火的柴火都没有。

王小格告诉我，自从小王林被车撞死之后，他爷爷王老格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间变得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能呜哇呜哇地比划，这两年来身体是虚弱得越来越严重，上个月突然瘫倒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

王老格的倒下，就意味着王家彻底崩溃。

一个月以来，王家存米吃光、存菜吃完、连柴火都不剩一块。

不得不，我出门去拆了旁边的一个废旧的猪圈，劈了一根杉木柱子，勉强准备了一些柴火，用来生火做饭。

“你们这个是做什么啊？”我抱着一捆柴火，刚刚返身踏进厨房，就看看王小格正在满屋子乱跑着，万发枝和王二格正追着他转。

“叔叔快来帮我啊！”见到我进门，王小格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即就朝我跑来，他递过手中的肉，说是身后的两个人已经饿疯了，准备抢我们割来的肉给生吃了。

额，面对这样的场景，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才一天没有吃，至于成这个样子吗？

我接过了王小格手中的肉，将它放在了案板上，大吼了一声，把后面追来的一老一小两人给震慑住了。

见到我凶恶的样子，万发枝和王二格也清醒了起来。

“要想吃上东西就赶紧干活。”我凶狠地说着，然后就开始分配任务，王小格负责生火，而万发枝则带着王二格去打扫卫生。

我才不管你们有没有力气，首先得要保证活人不被臭味给熏死。

就这样，我拿出了二十多年来学会的仅有的厨艺，做了一道清水煮瘦肉，做了一顿最简单的饭。

不过，我觉得简单，王家四口却不这样认为。

一个小时后，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四人狼吞虎咽地结束了他们两天以来的第一顿伙食。

王老格依旧睡在床上，是万发枝喂的他。

“接下来怎么办？”我拉过王小格问他，说我今天是帮他家暂时解决了难题，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要怎么过呢？

跟一个八岁的孩子商量这些，我也是无招了。

“我们家有粮食的，不过就是没有人收割而已。”见到我如此问王小格，万发枝说话了。已经上了年纪的她，说话的声音非常之小，我不得不集中起精力，才能连蒙带听地理解整个意思。

原来，王小格家当前遇到的最大难题，并不是没有饭吃，而是劳动力奇缺的问题。

前文说过，我们款洞乡从来都不缺地，王小格家同样如此，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家的耕地足足有10亩之多，年初王老格身体还行的时候，已经全部种上了稻谷，现在已经快要到了收割的时间，目前亟需劳动力进行收割。

仓里有粮，心中不慌。只要将这些稻谷给收割下来，他们一家人一年的口粮那就没有问题了。

有了粮食，自家再种点蔬菜，应该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悲剧。

“家族的人一点都来帮忙？”我问万发枝，说小王林的家族中的人，难道就没有来帮忙的吗？

“唉，别人都不管我们了。”万发枝满是老年斑的脸上，顿时就没有了精神，她说小王林出事过后，刚开始那段时间的确是依靠家族人伸手援助，他们才得以度过了难关。

不过慢慢地，热心的族人也不见了，万发枝和王老格去请求帮忙的时候，族人们的态度一天天地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冷，有些甚至开始冷脸相对起来，爱理不理的样子。

是的，又没有谁是活雷锋。对于农村来说，这个年头最缺的就是劳动力，家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谁还能一直无偿地帮别人做善事？

一天两天没有问题，一年两年就危险了。

怪不得王晓梅之前会说，我帮不了一辈子的，这个原来就是王姓家族对王小格家当前处境的态度。

现在我也想通了一点，那就是其实并不是每一个王家人都没有时间和精力，而是他们害怕自己被舆论压力讹上了。

我们可以想象，一个王家的人每天都帮助着王小格一家，久而久之就会在村民眼中就会成为一种自然。

突然哪一天他无暇兼顾的话，别人就会跳出来说闲话：

“你不是一直帮着的吗，现在怎么就不帮了呢？”

“你怎么可能你不管他们，一直以来不都是你负责吗？”

帮人帮出问题，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

而且，我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半年多以前，刚刚从云阳回到款洞，我不是义务跟村民们搞交通整治吗，刚开始全村都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后来慢慢地就变了味道，所有人都觉得，搞好全村道路交通秩序是我天然的责任。

说闲话的更是不少……

想到这些，我就有点心凉了。不管是做什么样的事情，单单凭借道德和热情是不行的，还得要有制度作为保障。

公益更是如此。

“你们先把家中打扫了，明天我来检查，一定要换一个样子。”我命令万发枝和王小格兄弟，说你们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卫生给打扫干净了，只有良好的卫生条件，才能保证你们健康地生活。

至于其他的事，明天我还会来，大家再一起商量吧。

说完这些，我就离开了。

看得出来，我离开的时候，王小格兄弟对我是极度感激的，但是万发枝则不一样，她有很多的担心：担心我说话不算数、担心我明天不会再来、担心我就此不管不顾……

人，落难久了，就特别渴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而且是一步到位那种，最好是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是，这个怎么可能？

说实话，离开王小格家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除了腻歪还是腻歪，出门逛一下就捡到一个大难题，放谁身上都不会开心。

我又不是奥特曼，以打怪兽为乐趣。再说了，解决这些问题比打怪兽难多了。

由于心情不爽，路上好多人跟我打招呼我都没有这么搭理，好几家人拉我进家坐坐，都被我冷脸拒绝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大家已经等我很久了。

凯路支书、杨子、万毅、刘三都来了，国哥可能是拿出来压箱子的厨艺，整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鸡鸭鱼肉酒五品俱全、色香味意形样样满分。

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让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很多，不管怎么说，一顿好吃的是跑不掉了。

“你去哪里了哦，我们等得口水都来了。”杨子一边埋怨着，一边指责我的失联，他骂我出门都不带手机，严重地没有机德。

而凯路大叔则最实在，他用最直接的行动抗议着我，抱起一碟花生米和一碗酒，倚靠在大门口上，早就跟杜康交朋友去了。

“离开手机你就找不到我了啊？”对于杨子的抱怨，我有点哭笑不得，现在的人不知道是怎么了，离开了手机就不会生活了是不是？

以前的长辈们是怎样过来的？

你们难道不会在村口嚎一嗓子啊？

虽然是这样腹诽，但是我还是赔着笑脸，说刚刚出去村里走了一趟，遇到了一点小事情，所以就耽搁了，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是不是遇到了赵寡妇？”杨子贱贱地说，听说赵寡妇有克夫的属性哦，他让我最好还是离赵寡妇远一点，不然就要被祸害了。

杨子还补刀，说就算要让赵寡妇祸害人，那也应该是祸害万毅啊，因为万毅又有钱、又帅气，都把我们比得不能活下去了。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开整，今天我们不醉不休。”我懒得理会无聊的杨子，直接拉过凳子就招呼起大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