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上古的法则

砍鸡，是一种流传于我们苗疆的上古法则。

跟之前我和张**冲突时候“死斗”不同，砍鸡要来得温柔一点，不过却更不讲道理。

准确一点定义，“砍鸡”是用来解决存疑难题的方式。

打个比方，甲和乙之间存在债务纠纷，甲说乙欠他的钱，乙说没有欠，也没有个欠条什么的，反正双方都是口说无凭，那就砍鸡：双方共同出钱，买来一只活鸡，两人一人一方相对站定，由中间人在鸡脖子上抹下一刀，朝两人中间一扔……

然后，鸡头朝谁，谁就是亏心的一方！

神奇不神奇？魔幻不魔幻？唯心不唯心？

至于输掉的结果，并不像“死斗”那样不死不休，而是由参与“砍鸡”的双方提前议定，要来得平和得多。当然，这样的平和，那是相对的平和，要说起来，也真的是很严重的结果了。

刚刚我就听见有人在喊着要砍鸡，这是个什么样的节奏？

“都让开，围在这里干什么？”我高声喊了起来，让人群给我让开一条道路来，朝里面走了进去。

本来，我也想像姜至武那天解决我们的问题一样，找个制高点，举起手朝天就是鸣一枪，让大家见识一下我的神圣、见识一下我的伟岸。

不过，我没有资格佩枪、也没有穿警服。

说起来搞笑，自从村警培训过后，发下来的警服我就没有穿过，我真的没有勇气将那两道拐扛在肩上，毕竟以前在云阳的时候，辅警可能是我最看不起的职业之一。

一个月一两千块钱，还忙得要命，有那个精力东奔西跑，你就不能干点其他的什么吗？

就因为这不肯戴两道拐的观念，我还被姜至武批评了好几次，万毅也曾经找我商量了好几回，说是我们要不要穿上那个协警的衣服，他说其实看上去还是蛮帅的。

他还说，我们要是实在觉得丢人，就自己去买一个三级警司的衔，自己佩戴。

帅个铲铲、买个锤子。

那违法！

其实，今天这样的场合，我真的应该穿警服来的。就像现在，我穿着一身便装，那种气场就弱了许多。

最主要的是，就是少了很多的名正言顺的感觉。

警服是警察脸面。

不过，虽然气场少了很多，但是好歹我也是在村里混得很熟悉的人。尤其是村委那块地上，我让很多村民见识过的，张火金家纵火案的处理，让大家认同了我的权威。

“让开让开，刘警官来了。”

“小方警官，这都老大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呢？”

“放屁，他早就来的，一直在看热闹嘛。”

“对对对，就是在看热闹，所以警服都没有穿呢。”

杂七杂八的，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面对各种调侃，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我的确是来迟到了，我活该受到调侃。

不过，我也很生气，我虽然是一个村警，只是辅警系列，但是公安机关就应该就有公安权威，警察执法优先，公民存疑置后，懂不懂？

“嚷什么嚷？”想到自己被人调侃，我瞬间就有点生气了，用足了嗓子就喊了起来。

没有佩枪，老子就不能用嗓子吗？

装备不够，嗓子来凑。

我指着其中几个人议论得比较厉害的人，说我现在不跟你们扯，但是请你们尊重我的，我是在执行公务，要是你们再这样，我就不客气先收拾你们了。

看见我一脸正义的样子，周围议论的人也就不说话了，他们就这样乖乖地看着我朝场地中心走去。

万众瞩目的感觉实在是好，真正感受到了被人关注的感觉，也感受到了人民警察的重要性和肩上所承担的责任。

“你们两个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刚刚进场，我就来到了张银芝和万桥莲的面前，说你们是有多大的仇，听说都吵架吵了一个早上，有必要吗？

“你都不知道有多气人……”

“你都不知道姓万的这个婆娘有多凶”

“@@##￥￥%%%”

“@##￥￥%………”

都说两个女人算500只鸭子，更何况是两个暴怒中的女人呢？瞬间我就觉得，我的面前有了五万只鸭子。

奶奶的，吵了一上午你们就不累吗？

“停，别吵了。”我又吼了一声，制止了两个正在发飙的河东狮子，然后指着他们的男人，给教训了起来。

“你们俩看了一早上的戏，不累吗？”我教育张银芝和万桥莲的老公，说你们两个心态不错哦，宁愿让全村的人围观一个早上，也不出来制止一下吗？

“啊？”两个男人瞬间就傻了，你看我我看你的，那表情好像再说，这个事情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也是吃瓜群众。

我真的是服了。

“三叔，你还是我们巡逻队的一员，怎么样处理矛盾纠纷，应该是学过的好不好，怎么现在跟我娃娃一样，只知道看热闹？”我朝着我的那名堂叔说，你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不是有点太不像话了。

“不是我的事啊，是银芝他们两个要吵。”我这个懵懂的堂叔说，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两个妇女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他的任务就是警戒，保证别人不要欺负他家婆娘，至于其他的还真没有想过。

吵架就要吵到底嘛。

很苗疆的方式！

“散了吧。”我对周围的人说，刚才是我不来，现在我到场了，肯定不会吵架了，你们该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了，不要老堆在人家院子里，你看万桥莲家的菜秧苗，都被你们给踩死光了。

“啊，我的菜秧苗。”听我这样一说，万桥莲连忙扭头朝自己的菜园子看了去，见到上面密密麻麻全部是人，她顿时就疯了。要知道，菜园里就是她的菜苗，是我们这边种的一种生产周期较长，能抗得过冬天寒冷的一种蔬菜。

“你们咋个踩我的菜！！！！”万桥莲疯一样地朝菜园子跑去，见到她那疯狂的模样，看热闹的人就疯了，立即四散就跑了个光光。

当然，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看着热闹。对于吃瓜群众来说，只要没有谢幕的戏，都是值得观摩的戏。

面对着这么多的人，万桥莲也不好针对谁，更不知道针对谁。她一边跳一边骂一边去收拾那些已经被踩坏了的菜苗，一会儿哭一会闹的，真的很有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我喊过两个男人，仔细地问起来。

原来，事情还真的很简单。

之前我们说过，万桥莲家地基是用耕地改的，而紧接着他家的，就是张银芝家的耕田，紧紧地挨在一起，用我们农村的话来说，就是隔一根田坎的问题。

也是这块稻田，成为了接连两家的纽带，以前万家还没有将耕地改为屋基的时候，两家还经常互相帮忙，一起插秧打谷呢。

今天早上的时候，张银芝来到稻田里，想要检查一下自家稻谷的情况，毕竟马上就要到收割的时间了，总的要正确地掌握现在稻谷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这一个巡查真的看出问题了：稻谷长得挺好的，就是田里的稻花鱼不见了。

这个痛心疾首的发现，让张银芝伤心不已。要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农村，在过去不发达的时候，肉食除了圈里的鸡鸭，就是田金黄色的大鲤鱼了。

而且，稻花鱼那真的是香好吃啊，现在城里的人又喜欢这样的原生态，我们这种稻田里的鲤鱼，已经卖到了35块钱一斤的样子。

而且，淳朴的村民们往往是不会卖鱼的，我们会邀约上三五家好朋友，来到地里搭伙干活，然后在欢声笑语中，大家摸鱼回家，一起围着火红的炉子，大口大口喝着米酒唱着歌，既是庆祝丰收、也是增强友谊。

知道什么意思吗？

鱼没了，张银芝家的田收割起来就没有意思了……

想着这样的结局，张银芝当然就生气了。于是她就来到了万桥莲家，先是询问说，你们知道不知道我家的鱼怎么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我们怎么会知道啊！万桥莲当然说我不知道，我又没有天天盯着你家的鱼，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张银芝说，我当然要问你了，你家这里单家独户的，肯定只有你知道我的鱼到哪里去了。

话赶话当然没有好话，听到张银芝这样尖锐的问话，万桥莲当时就听不下去了，说你几个意思，难道不成就认定了是我家偷的鱼？

后来的事态，就不可控制了。

反正是从田坎划分的时候，谁家多占了小半米；平时干活的时候，谁家又少出了半天的力气；还有就是在过去的这段时间，谁又朝谁家扔了垃圾。

都是这些鸡毛蒜皮。

甚至还说到了一些很没谱的问题：哪天一起拼农活的时候，谁家的老公又看谁家的老婆了，谁家的老婆故意扭着大屁股给谁看呢……

反正是能数落的，全部都数落出来了。

怪不得这么多吃瓜群众喜欢听，要是换成我，我也绝对会听一个早上都不会觉得无聊的。

“你们两个就这样？自家的无聊都被别人听了个透，以后上街都不怕被人说啊。”我看着两个男人，说你们赶快控制一下自家的女人吧，一直这样下去，真的不成样子啊。

“妈蛋，光顾着听了，这两个傻婆娘，把家里的老底都给掀开了。”听了我的话，两个男人才清醒过来。

合着，刚才他们听得也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