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樵夫

陈剑看着那张大公报对白若松说：“长官，能不能把这张报纸给卑职看看？”白若松看了一眼他，顺手拿起报纸说：“拿去吧，你们三人也要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绝不简单”离开白若松的办公室后，陈剑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三年前，那个叫东方晓白的年轻人被**特科领导夏明辉叫到了他的办公地。

夏明辉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充满朝气的东方晓白笑着问：“东方，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东方晓白摇摇头看着夏明辉急切地问：“夏主任，是不是要给我任务了？您快说，让我做什么？”

“东方，你是咱们特科最年轻也是最为有能力的骨干力量，组织上把你送去苏联学习那一刻起就知道你不会让组织失望的，通过你回国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组织上对你非常满意！”夏明辉说着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东方晓白看着夏明辉说：“夏主任，您就别说这些了，我都等不及了，您快说组织上要我做什么，具体什么任务？”

“别急嘛，听我慢慢讲”夏明辉喝了一口水看着他说。

东方晓白站起身敬礼道：“请组织上给我分配工作！”

“坐下，坐下，东方，我如果记得不错，你是浙江宁波人对吧？”夏明辉问。

“报告主任，我是浙江宁波人，祖祖辈辈都生在宁波，长在宁波！”东方晓白回答说。

夏明辉点点头，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了东方晓白的面前。东方晓白拿过照片看了看，再看看夏明辉纳闷地问道：“这是谁呀？怎么看着这么像我呢，可是，我又没有照过这种照片啊，这照片上的人穿得是国民党军官的服装啊！夏主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明辉笑了笑说：“照片上的这个人叫陈剑，祖籍也是浙江宁波，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宁波去了南京，那时候他才六岁。长大后，他进了黄埔军校学习，毕业后又到了国防部，现在已经是一名上校军官了”

东方晓白点点头问：“那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呢，东方，你看你和这个人是不是很像呢？鼻子、眼睛、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明辉说。

东方晓白点点头，夏明辉接着说：“现在这个陈剑即将成为上海警备司令蒋石毅的副官，他已经接到任命，从南京出发前往上海上任了！”

东方晓白看着夏明辉问了句：“夏主任的意思是……？”

“不错，你猜对了，我要你扮成此人打入到蒋石毅身边，成为一名潜伏人员，目前这个陈剑已被我方在路上截住并已成功抓捕。”夏明辉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了东方晓白的面前说：“这些全都是关于这个陈剑个人的详细材料，还有一部分是蒋石毅的材料以及上海警备司令部的介绍，我命令你利用一天时间给我全部看完它，不但要看完它，还要背下来，牢牢记在你的脑子里，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找你就要考试了，考试通过以后，明天晚上你就启程前往上海上任”

东方晓白看着眼前这厚厚一摞的文件，再看看夏明辉，夏明辉微笑着点点头说：“东方同志，从即刻起，你的名字便改叫陈剑了，东方晓白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不幸失足掉下山崖殉职了，你的追悼会将在你走后的第二天举行”

东方晓白这一刻愣住了，他看着夏明辉问：“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完成任务”夏明辉回答了四个字。

东方晓白拿起桌上文件转身要走，夏明辉起身道：“从现在起你就不能离开这里了，就在这里看，就在这里记，明天我会在这个时刻准时来考你”夏明辉说完不等东方晓白再说什么，便转身出去，东方晓白听见外面传来夏明辉锁门的声音。

二十四小时，东方晓白未曾合眼，那一摞厚厚的文件已经让他背得滚瓜烂熟。当夏明辉再次出现的时候，东方晓白举手敬礼道：“国防部上校副官陈剑向您报道”

夏明辉看着他笑着问：“都背下来了？”

“请主任考试吧”东方晓白回答说。

夏明辉点点头说：“坐下吧，现在我说，你记，你到上海后的任务就是潜伏，组织上如果没有安排唤醒你，你就保持沉寂，唤醒你的方式是一首填字游戏的诗词，你记住这首诗：晨征已输行者早，纷来敛避樵夫道。樵夫辛苦刈樵归，昏莫结束更起炊。夜半出门星月暗，崎岖露草寒濡衣。入市博得升合粮，归来分与妻儿尝。”

东方晓白看着夏明辉问：“夏主任，那么什么时候有人回来唤醒我呢？”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牢记这首诗，一旦在报上看到有人登出了这首诗作为填字游戏，那就是要唤醒你的人，记住，这首诗里暗藏着你们的见面时间和地点，你要牢记”夏明辉严肃地看着他说。

东方晓白点点头，夏明辉继续说：“你在上海的代号为樵夫，这首诗中既有你的代号，也有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你明白了吗？”

东方晓白反复念着这首诗，然后看着夏明辉问：“我跟唤醒我的人有三次见面机会，第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第二次再不能接上头就第三次，一次是清晨，第二次是黄昏，第三次是夜半，见面地点是樵夫道”

“现在我告诉你接头暗号，来人会在面前唱：笃笃笃，买糖粥，三斤蒲桃四斤壳，你的回答是吃农田肉，还侬额壳，李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猫。对方回答说，你唱错了，应该是张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狗”夏明辉说完看着东方晓白问：“记下了吗？”

东方晓白点点头，夏明辉又说：“你重复一遍”

东方晓白把夏明辉教他的接头暗号从头至尾重复了一遍，看着夏明辉问：“夏主任，那，那那个陈剑他……”

“这你放心，他不会再出现了”夏明辉的回答让东方晓白明白了，自己这一刻已经就是真正的陈剑了。

夏明辉看看表说：“你现在可以换装出发了，路上耽误的时间，我们已经通过内线给你全部摆平了，所有的理由和原因也讲给你了。现在就要看你的临场发挥了，记住一点，蒋石毅好对付，他身边的人不好对付，你只身入虎穴，靠的不仅仅是勇气，要靠智慧，保持你的头脑冷静和高度警惕性是你在魔窟里生存下来的唯一保证”

东方晓白举手敬礼道：“请组织上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好，我已经安排好人，开枪为你送行”夏明辉说着伸出手和东方晓白的手握在一起，夏明辉拍着他的肩头说：“年轻人，以后就靠你自己了，我相信你没有问题！”

就这样，在那个风萧萧的夜晚，在一阵枪声中，东方晓白孤身一人驾车离开，只身前往上海，摇身一变成了上海警备司令部蒋石毅司令的上校副官。而且这一做就是三年，这三年里，陈剑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甚至睡觉的时候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枕头下永远放着那支冰冷的硬邦邦的手枪，子弹永远都是顶上膛的。

今天，当他看到那则填字游戏的诗词后，陈剑几乎按压不住心头的激动，他恨不得马上去见这个接头人，更恨不得马上得知组织上要自己做的事情。

在陈剑充满期待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在看这份报纸，这人便是徐子珊。

徐子珊拿着报纸翻过来，复过去地看了几遍，最终她把吴文正叫了过来。

吴文正进门就笑嘻嘻地问徐子珊：“处座，您有什么吩咐？”

徐子珊指了指报纸问：“看过了吗？”

吴文正点点头：“看了，活该，死了拉倒，这小日本多死几个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徐子珊瞪起眼睛看着他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看见那首填字游戏的诗词了吗？”

“我，我没看，我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还玩诗词填字游戏？处座，您别笑话我了”吴文正看着徐子珊说。

徐子珊扔过一张给吴文正说：“你给我念出来”

吴文正看了看那张纸，再看看徐子珊，徐子珊大声说：“念呀”

“晨征已输行者早，纷来敛避樵夫道。樵夫辛苦……刈什么什么樵归？樵归，昏莫结束更起炊。夜半出门星月暗，崎岖露草寒……什么衣，濡衣。入市博得升合粮，归来分与妻儿尝。”吴文正结结巴巴地拿着，徐子珊大声说：“那个字念刈（义）唉，算了，算了，你呀我算是看出来了，除了吃，你什么都不知道”

吴文正看看徐子珊低声说：“卑职愚钝，请处座明示”

徐子珊想了想说：“你先去吧，我再琢磨琢磨”

吴文正连忙点头跑出去，徐子珊拿起笔在那张纸上写了几个问号。然后拿起报纸和那张纸走出去，来到白若松的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喊了一声：“报告”

白若松在里面喊道：“子珊，进来吧”

徐子珊走到白若松面前把报纸和那张纸还一起放在白若松面前说：“白长官，您看到报纸上这个文字游戏了吗？”

白若松抬头看看她问了句：“你对文字游戏感兴趣？”

“白长官，我觉得这个文字游戏里有一种蹊跷的东西，不知您感觉出来没有？”

白若松闻听此话，停住手中的笔抬头看看她说：“哦，那你说来听听”

“这是宋代徐侨写的一首樵夫行，全诗共计三十四句，这只是其中的开头八句，既然是文字游戏，为什么不全部登出来呢？但是这短短的八句里头却含义匪浅”徐子珊看着白若松说。

白若松看看她：“继续讲下去”

“这八句里既有时间也有地点，还有人物，白长官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徐子珊问。

白若松想了想指着樵夫道三个字说：“盯紧这里”

徐子珊兴奋地点点头，白若松冲着她笑了笑：“我刚要找你，你就来了，看来你我的分析一样啊？”

徐子珊眼中带着一种敬仰和爱慕看着白若松低声说：“若松哥，还是你厉害”

白若松笑了笑：“不可盲动，盯紧，没准会抓到一条大鱼”

这一刻，徐子珊恨不得一下钻进白若松的怀里，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烙上自己火热的唇吻。徐子珊觉得这个世界上唯一懂她的人就是白若松了，只有白若松能洞察她的心里，能和她想到一处。

看着愣神的徐子珊，白若松问：“怎么，还有事吗？”

徐子珊这才收回那一刻的遐想，忙立正道：“卑职明白，这就去安排”